躺在绣床上的慕容雪努力的抬起头来,阴晴不定的看着叶云飞。
叶云飞浓眉紧锁,思量半晌,才道:“这剑榜是出自朱高煦阵营之手?”
苏澜末微微摇头,道:“应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但具体情况恐怕得问问朱高炽之后才知道。其实澜末以为,也很有可能是纪纲的主意。”
“纪纲?”叶云飞问道,续而又沉默下来,冷静分析道:“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昨晚的黑衣刺客就是锦衣卫的人。”
“动机呢?”慕容雪轻咳道。
叶云飞道:“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我和你死后,雪花玉佩就可以落入纪纲的手中了。今天已经五月初三,离他归还玉佩的期限只有两日了,此时除掉我们,恐怕是最好的时机了,再晚一点就容易落下口实。而且他一开始还主动赠送玉露膏,如此殷勤,自然又可以避免不少嫌疑。”
慕容雪奇道:“玉露膏?听爷爷说过,那是一种可以生肌活肤的奇药,谁要用,谁受伤了?”
叶云飞眼角看了沈心月一眼,脸上尴尬一笑,道:“是心月面容上受了点伤,不过现在有玉露膏这样的奇药,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苏澜末感受到叶云飞眼光的深意,见他隐去沈心月受伤的缘由,自然也绝口不提此事。
慕容雪目光游离,道:“既然心月姐受伤了,我现在苏醒过来了,我想待会去看看她。”
叶云飞也正想去看望沈心月,微微点头,表示接受慕容雪的建议,道:“那剑榜排名的根据究竟是什么,我如果排第一,把宋大侠或单惜叶这样的人物放置何处呢?”
“哎,这个排名根本就毫无根据可言。”苏澜末闪现出难得的凡人疲态,像洁白的莲花被一抹淤泥污染了花瓣,道:“宋单二人根本就不在榜单之内,而且朝廷命官也不在榜单之内,所以纪纲道衍或者刘长征夏煜这样的人物都不在榜单之内。”
叶云飞苦笑道:“这不是胡排一通吗?这样也好,等于间接的承认我不是什么劳什子朝廷官员了。咳,不该在佛门净地和仙子面前说脏话的。”话音刚落,叶云飞就感觉自己胳膊被慕容雪拧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对方一脸娇嗔,立刻内心释然许多:此时此刻,她还有心情玩笑佯怒,至少她的心态是很好的。
苏澜末会心一笑,也不理会叶云飞的粗口和二人之间的打情骂俏,道:“不过如此以来,本就一盘散沙的江湖武林将会为了这个剑榜明争暗斗,平心而论,这个剑榜确实为武林大会这场大火浇了不少油,本来经过我和一些反对武林大会召开的朋友来回游说,已经有不少门派决定退出或者佯装参加武林大会,现在这个榜单下来,那些排名靠后的人士肯定会把握武林大会这次机会,狠狠表现一次,证明剑榜排名并不准确。”
叶云飞神色怪异,道:“峨眉掌门苏澜末小姐在剑榜上是什么位置呢?”
苏澜末淡淡一笑,道:“剑榜共排出了所谓的江湖百强,我的处境并不比你好多少,在那剑榜中排名第四。第二是岭南第一人江若海,第三就是借给你刺梦针杨一江。”
慕容雪打断道:“刺梦针不是靳诗雨的独门暗器么,怎么成了杨大侠借给云飞的?”
叶云飞脑海中浮现出靳诗雨见到假的杨一江的头颅时候的表情,那是一种痛彻心扉却又故作随意的纠结神色,遂将自己和苏澜末如何从靳诗雨处获得刺梦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容雪,听得慕容雪不住唏嘘感叹,最后道了句:“原来断魂刀杨一江并非只是断人魂魄,而自己也断魂离神。”
叶云飞道:“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彻底扰乱正派武林秩序,如果我没有猜错,柳长青陆夏等十二楼之流自然也不在剑榜之内了。”
“的确如此,上榜的全是白道高手,而且平时里心高气傲或者是武林世家的人物反而排名靠后,个中用意在明显不过了,如此形势下去,排名前十的要活过武林大会都难。”苏澜末脸带苦涩。
叶云飞哈哈一笑,似是在苍白的脸上强挤出几个笑容,但又那么的饱含力量,道:“事情也不会如此悲观吧,排名靠后而面子上挂不住的人要挑战我们,他们最好的时机还是在武林大会上,那样赢了更光彩。”
苏澜末道:“我并不为此担心,反而是你们,澜末从朋友角度出发,真心希望你们立刻离开应天,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顿下来,远离这纷争人世。”
叶云飞满怀渴望的看了一眼慕容雪,接触到对方略带微红的脸颊泛起轻轻笑容。
慕容雪道:“其实我和云飞正有此意,我想去见过家人和朋友后便随云飞一起到成都去,再也不管他武林大会或是剑榜了。”
“嗯,如此甚好。刚才听雪儿说要去看望沈姑娘,澜末去整理一下,也一道顺行吧。”苏澜末起身欲走。
叶云飞微微迟疑,道:“其实峨眉派归根到底仍是佛门教派,澜末何必要将自己置身薄俗尘世之间呢?”此言用意再明显不过,是在邀请对方一道归蜀,虽没有一起隐居之意,但其中关系已经异常微妙。
苏澜末哑然失笑,径直朝门口走去,一脚已经跨过房门时,才淡淡而道:“地藏菩萨曾发宏愿,要渡尽世间一切苦恶,小女子不敢与地藏菩萨比肩,但却也有造福天下苍生的心愿,若心如明镜,纵置身泥垢又怎会沾染一尘?”说完便推门而出,再咿呀一声,关上房门。
不知为何,叶云飞的心头一阵失落,甚至觉得苏澜末异常讨厌,一直以来,即便苏澜末冷若冰霜,无法接近,但他的内心依然对对方保持一种圣洁的尊敬之心,可是今天他听完苏澜末的话后,竟对对方产生一种厌恶之情,难道是因为对方已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心愿太过冠冕堂皇,华而不实?
慕容雪一口深沉的呼吸打断了叶云飞的思绪。慕容雪道:“等我看过心月姐风哥和锦伯之后,我便同你一起隐居,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哈,你可要保护雪儿,雪儿胆子可小了。”
叶云飞看着对方故作轻松的神态,内心酸楚如涌醋浪,强颜欢笑道:“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天下第一了,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这天下第一的水分也太重了吧。”
慕容雪淡笑不语,眼神空洞。
叶云飞做了个夸张的伸懒腰动作,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然后陪你一起去长江会。”说完伸手抚摸了慕容雪的额头后,才走出房间。
叶云飞轻脚轻手的关上房门,转身却发现苏澜末静立在走廊尽头,一瞬间,刚才对她的厌恶之情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叶云飞知道对方有话要讲,走了过去,尽量压低声音道:“苏掌门有话要说?”
苏澜末目光直直,声线低沉:“心脉俱断,如果她意志坚强,你每日又用内力为其辅助疗治,或许雪儿还有三四年光景。而且你每日传送内力必须如煲汤文火,细腻春雨,若稍微强横,她将性命不保。”
叶云飞又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呢,断了心脉的人,就如道路损毁,马车好比内力,根本无法游走,而身体又需要一股内力维持机能,只能借助外力了。就算叶云飞自己如何控制内力流量,在心脉断毁的身体上游走内力,每一次运送内力,都会给慕容雪造成异常的疼痛,而这个疼痛又需要日复一日的进行,就好比每一天生命都要经历一次煎熬,她真的能忍受这种苦痛吗?
叶云飞的双目无比红润,只怕若不是在苏澜末面前,他早已泪眼婆娑了。
苏澜末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瓶,递了过来,道:“这里面有三百粒峨眉特制药丸,有镇痛功效,若她实在无法忍受传功之苦,可口服一粒,以减轻痛苦。”
叶云飞感激无限,接过药丸,低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你的情况也不乐观,如果真的再强行出手,不静养一段时日,恐怕到时连维持给她传功的力量都没有了。”苏澜末转身离去,如一朵白云飘去,“好自为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