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贼见赵楚脸色阴晴不定,眼珠骨碌碌转动,接着怂恿道:好汉这般身手,小人行走行走街头二十年未曾见过,若是那富贵能到手,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赵楚心下突兀,道是怎样一番富贵,这厮竟敢大言封侯拜相,登时也起了看一眼的心思,便向那小贼道:既如此,你且在一旁等候,片刻便去。
那小贼长嘘一口气,抬手擦擦额头冷汗,却不敢露出其它神色来,爬起走到一边老老实实站着,也不敢向赵楚这边看一眼。
扈三娘皱眉低声道:这人本是贼寇,恐怕也没安好心思,郎君何不一刀杀了清闲,倒要跟他信口胡言。
那侍女虎视眈眈,将手中刀子不住望着那小贼脖颈比划,道是赵楚若不阻止便要将这厮剁了报仇被绳索捆了一夜,这侍女哪儿受过这苦处。
赵楚笑道:无妨,便是他有鬼心思,迟些杀之不晚。倒是你们,出门怕也一两天,不如这便回去,待我往那阳谷县回来便寻你们,如何?
扈三娘不悦道:还能有甚么好汉,值得大名鼎鼎的郎君亲自去寻。旋又明白过来,脸色一变低声道,莫不是要寻那火树银花么?恐怕这几天也该到了。
赵楚点头道:不错,正是那火树银花!祝彪这厮,敢将这罪过安排在某身上,说不得得让他吃个哑巴亏才肯罢休。你不必担忧,小小阳谷县,不止了断这个恩怨,还有一位了不起的好汉,某定要去结交才好,若不然恐怕抱憾终身。
扈三娘只是怏怏不乐,却也知道该回家去报平安,秀足只在地上画圈不肯说话。
赵楚叹了口气,扈三娘不肯回家,想必也是那祝彪这些日子逼得紧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怎生来这桃花沟里?那方腊用了什么法子将你诓来?
扈三娘脸色一红,低声道:正是那方百花,她使人来我庄上,止说天下女子不能有她那般厉害,我我心里不服,就跟着她来这儿了,不料那方腊见了之后,也不说个因由便让一群持刀汉子来厮杀,我也抵挡不住只好落荒而逃,然后然后你也便来了。
赵楚松了口气,果然那方腊为的只是史文恭,便又问道:史文恭何处去了?飞天君王好生了得,江南的人也听说他名头来赚。
扈三娘诧异道:他们竟是为史教头来的么?我也不知史教头哪里去了,祝彪身边也没见这人,说是要外出苦练本领寻郎君报仇,数日未曾见过了。
赵楚再不说话,抬头见天色大早日头已出了山头,便要扈三娘两人快些回家,扈三娘是那聪明女子,也自明白男儿家做事不好阻拦,到底是江湖儿女,一跺脚便与那侍女来走。
且慢!赵楚想起一件事来,心下也有些愧疚,抬手从手臂上取下一把短刀,道:我也没有好东西送你,这把短刀,我带在身边从未离身,算是这世间有数几个能作念想的,锋利举世无双,你带着防身也好。
扈三娘接过短刀,拔出牛皮刀鞘来看,黑乎乎灰蒙蒙似没甚么了不起,赵楚从地上捡起一把朴刀来,接过那短刀用力一劈,那锋利朴刀竟如烂泥一般断成两截,赵楚一连斩断三八朴刀,笑道:莫看这短刀不起眼,大宋决计铸造不出来,又短小精悍便于携带。
扈三娘自然不知,这短刀乃是赵楚从前世带来两把利器之一,乃是他花了好大力气弄来军刀,唤作m9,不过换了个刀鞘而已,指北针好端端还在上面。
扈三娘欢喜接来,脸色陡然绯红,任赵楚将这短刀系在她手臂处,低头想了想,也从腰间取下一块玉坠子来,低声如蚊呐道:奴家这个你带着罢,不比你这宝刀价值,也是奴家自身亲密物件。
赵楚一愣,明白过来心道,这时代里互换信物乃是规矩,当下收了也系在腰间,见扈三娘无比忸怩,知道她此刻心里大是紧张,或是担心自己不喜,当下笑道:这世间女子,那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沙砾一般多,扈三娘却只有一个,无人能比。
扈三娘一喜,却觉腿脚无力头晕目眩,急忙忙扭身便走,好远方回头来道:郎君此去,多要注意身子,我我便在庄子里等着,你,你要快些回来。
那侍女瞠目结舌,心道这赵家郎君好快的下手,怎生自己片刻不在他便与自家小娘子有了三生之约,却她也不喜那祝彪,也知赵楚好大名头,眼见他将亲密宝刀也交了自家娘子,心里登时转了念头,虽不说话却将赵楚当了能够亲近的人。
我自理会,你们下山,那白马我骑着也无用,便都带回庄里去罢,只是这马乃是梁山泊赠送,多要提防麻烦。赵楚一想自己去那阳谷县,骑马确是不妥白白招摇,见那侍女并不曾说话,也知她坐骑或许被草寇们惊走,于是吩咐道。
扈三娘自将他做了亲密人看待,也不想有何不妥,当下点头答应,那侍女笑嘻嘻向赵楚福了一福,两人背影转过桃林不见了。
赵楚眼见扈三娘不见,心内有些迷茫,为的是终于忍不住对水浒世界做出了打扰,胡乱中又觉一阵轻松,扈三娘这等女子,本不应该当那货物一般,只要自己有这心思,便是那宋江有千般计较万般手段,了不起两人投奔江湖便是,何况他结交豪杰,并不比那宋江少,更有两人身手合力起来,宋江纵然有心,将来上了梁山也不必惧他。
那小贼见赵楚背对他驻足远眺,低着头笑道:小人这便带路罢?
赵楚回过头来,将地上金银吩咐这小贼捡起,包了两个包袱,将大一些那个交给他道:你带我到那地方,便回家去罢,有这些花银,换些大钱来用足以过一辈子,往后莫要做那欺压善良行径便是。
那小贼一愣,慌忙双手乱摇道:小人不敢,好汉所得,自然尽归好汉,小人小人确是不敢要的。
赵楚陡然喝道:要你拿,只管拿便是,这等啰唆!
那小贼也便接了,赵楚拿眼旁观,这厮却将这百十两花银并不在意,目光中并未有多少贪婪,随意往肩膀上将这包袱一扔,躬身抬腿便向山寨后面带路。
赵楚心下凛然,这等不将百十两纹银当回事的,绝非一般百姓强盗,心下细想方才拿住这厮时候,越觉此人形迹可疑,却也不怕他坏事,将朴刀在手中提着,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处,两人转身片刻离开这废墟一般的贼窝,远远向山内更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