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计较,石宝将校场内探查一番,归来施礼道:外间一番厮杀,便是牛羊也须惊动,竟有那许多泼才蜷缩不出,只怕上得沙场,也该死得沙场,哥哥曾传来些操练法子,明日不若便就使之。
阮小七也在一旁恼怒不休:吃醉酒不得而起,乃是可原之情,只那许多泼才,竟敢分明已是酒醒,耳听杀伐不敢提刀出门,着实无用,倒将他等白白送些饭菜,将牛羊偌许养来,也合该添些嚼头。
琼英叹道:雄州,本便是无关紧要之地,河间府里虽催促甚紧,只怕早将此地不再作故土计较。如今宋辽,目光都在雄州左右两处战场,我军虽有四万,与辽人周旋不易,如此将士,虽是不堪,若不操练使之归心而来,今日遣散,明日何来?
石宝笑道:若是操练,此有何难!夏津时候,已有底子,只消将他等打散,以我军中老卒混而率之,定个时日较量,若有败者罚,胜者赏,看他等能消得几日。
扈三娘迟疑道:只怕如此,纵然得之,而不能归心,若战场作些乱来,更是不妥。
琼英暗忖片刻,断然道:如此,便明日这般计较使每日里巡哨者,四时而换,其余人等,分作百营,以老四营里将士为将散领之,休管风雪,三日便有小考较一场,十日乃由大考较一场,败者受罚次日操练加倍,胜者休管操练,赏美酒肥肉一顿,如何?
阮小七问道:平日里操练,又怎生计较?有那不知好歹的,只怕宁愿考较之后受罚,不肯尽力操练。
扈三娘忽然笑道:这个容易,郎君便有个法儿,不怕他等不从。
乃道:每日操练,总有三番,便将寻常行伍操练先行做过,而后便使三军长途奔波,不尽力者抵达饭点抢不得饭菜,平白夜间有好一顿饿饥教训,岂不省却你我许多精力?!
琼英沉吟半晌,决然道:如此甚好,纵然有只怕不乱的,真心来归的弟兄,不怕操练劳苦,每日里自有饱饭伺候,那要作乱的,挑拨也无关要紧,明日起边作此安排罢。
石宝几个拊掌而笑:且看后果,只消你我每日里紧跟,谁人能有怨言?如此最好!
李逵沉默半晌转身而去,奔至自己部下帐里,片刻便听喝叱传来,原来他心内计较,此时若光明正大饮酒不成,偷来自尝,也与他监军身份不适,琼英既说胜者每日里有美酒伺候,他如何能不动心思,定要麾下每三日小考较里争个酒坛归来。
正说笑处,风雪愈熊烈,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夜空撕碎了一团棉絮般,到处都是琼屑乱玉,不觉十分寒冷,却甚为不适。
当下琼英问了花荣于城外安排,闻听早将枯草枯木搭建处比之军帐毫不逊色暖棚,略略安心,便与扈三娘往中军帐内而去。
方至内,那棋盘两旁早无皱眉苦思两个弈手,梁采芷略略恢复些精力,那许贯忠倒也不嫌,随意便在案几之后坐了,石秀距他仍不过三步之远。
棋局之上,恍如残谱,梁采芷一方红子虽伤亡过半,死死仍守住老巢,许贯忠虽有五方力量,终究止步不能向前。
此乃何意?扈三娘细细端详片刻,只觉这棋局,便似静止一个图谋,隐隐有心惊肉跳之感。
许贯忠笑而不语,梁采芷走来身边笑道:许先生真大才,如此棋局,平生未曾见过。只如今,六方彼此对峙,已成残谱,若要完解,只待天命。
众人愕然,不知所为。
何为天命?
只怕诸人,均有主张,琼英与扈三娘蓦然对视一眼,梁采芷毕竟一日对弈疲惫至极,面眸里闪烁喜悦倒退往自己案几落座。
许贯忠搭手许衍脉上闭目不语,半晌叹道:贼婆子,恁地狠毒,不过些许钱财,值得荼毒人命,须留他不得!
许衍目里有泪,缓缓垂,琼英皱眉问道:莫非子息先生不能口言,竟乃人为?
许衍闭目不能言语,似也不愿忆及过往,安菱于身畔细声安慰,许贯忠面色阴郁,半晌道:乃家门丑事,将军见笑,待子息安好,自有他处置,毕竟我也一介外人不便太过插手。只那贼婆子,恨不能扒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他自入营来,都是仙风道骨一番模样,便是许衍,哪里见过有如此粗莽之语,乃均知他心头,果真恨极。
琼英缓缓道:若是家事,自也不便多言,只子息先生若有须要,只管提来,郎君遍交天下,若非星月,只能到手来。
许衍施礼谢过,耳闻竟有能言语一日,神色禁不住有激愤模样,许贯忠倒:若是早年能与子息相逢,山间药草,便可治愈。只如今积毒已久,只怕果真要劳烦将军们多作照看。
梁采芷忽而笑道:先生若与我家将军亲往说此,定有事半功倍之效。子息先生既有积毒在身,安菱又要与我作个帮手,不如先生便请留些日子,也好诊断细致,事关子息先生身生,许先生多些麻烦,也是值得。
许贯忠莞尔,道:本便有叨扰之心,只如今雄州之地,钱粮只怕也捉襟见肘,多一人,便多一粮口,左右也认些大字,敢请命往城守府,愿作个掌案文书,便知足矣。
许衍愕然,正待焦急,许贯忠又笑道:前日里,我自江南游荡而来,见那号称英雄方腊,好生失望。又见河北两家大王,颇是雄壮有虎狼之风,正好要在此坐落些日子。
琼英微微侧目,梁采芷暗暗示意不可逼迫甚急,更听他言语,有考较之心,扈三娘终究大户人家出身,乃道:如此,便委屈先生暂且作个中军掌案,谋略之事,多劳费心。
许贯忠拜谢道:以布衣之身,一朝为三城之掌案,好生惶恐。
琼英会意,乃道:燕云之大,中原万里,若有鲲鹏之志,何愁无展拳脚之时。如今大势,未及时候分说,只眼前便有一难,烦请先生解说。
许贯忠再不复旁观之态,洒然而坐,将怀内一副图子取来,铺开看时,竟是辽东地势,一山一水,尽都详述。
此图子,不知几多羊皮联成,宽达九尺长有一丈,起雄州诸城,止辽金之北,更有许贯忠缓缓取来略小些图子,竟将偌大辽东分割而视,详略一时无双。
许贯忠手指雄州之西北,正色道:自大军来,近日方闻归信归难克复,而不知此处,诸位将军作甚么算计?此城背靠安肃军而虎视雄州,便如八百里秦川之函谷门面,得之,则进退有余。若再握安肃军于手,进可攻略辽心腹,退可扼守山势密布大河众多之险要地带安肃军乃至广信军,纵然敌军十倍于我,有何惧哉?
众人视之,乃容城也!
许贯忠又道:取容城,坐拥广信安肃两地,扼守大河源头,则雄州城饮水,便在掌握之中,倘若使人投毒其中,沿河而下,无可幸免!
琼英低呼出声,双拳相击而道:果然险要只广信安肃两军,若非军令我军不得而入,大敌当前,如之奈何?
许贯忠轻缓摇头,叹道:莫非将军们不知,辽将阿里奇,已取广信多日矣。
琼英疑道:如何得知?
许贯忠叹道:数万大军,本乃孤旅,如今局势,本便凶险,如何无探子细作三步下去。倘要成就大事,兵马乃非最为要紧,粮草不必细提,此细作之事,最是了不得!
琼英与扈三娘面面相觑,本道赵楚使朱武与程平做就这一番密探安排便已足够,竟不知卧榻之侧,已为敌所拥矣。
许贯忠难掩失望,沉声道:江南方腊,也有号称八百细作营,密探不下数万。赵将军既有心成就大业,奈何不知探子斥候要紧,观大军行进,绝非如此莽撞,可另有难处?
琼英点头道:不怕先生嗤笑,郎君起事,本便骤然,休道细作数万,便是前日里安排人手做此细作之事,只怕也不过数千之众,而今更有河间府内留大部予朱武指使,广信安肃休说,这些日里雄州城内也不见许多密探弟兄。
许贯忠沉吟片刻,转头来望梁采芷,道:采芷将军可有计较?
梁采芷低头将那图子瞧将数遍,道:原不知地理,曾道寻常,如今见之,方觉心惊。如今最好,休管阿里奇与那天寿公主究竟作甚么算计,趁大雪未尽而攻取安肃甚至广信于我军手内,南归义之战,尽可推后!
琼英断然道:如此不可!郎君八百人,若大雪过后,辽人觉端倪,纵然插翅难飞!
扈三娘细细端详那图子半晌,忽而笑道:琼英休要烦躁,谁道攻取安肃广信,便须使南归义处辽人安闲?
琼英问道:计将安出?
不料许贯忠又道:只怕将军们更不知,如今容城,有原雄州溃军不下一万又五,更有怨军中军,都在城内厮杀,比之前日里归难,更是多许多难处。
扈三娘眉头皱起,瞥眼往容城瞧将许多遍,心下明白,要袭取广信于安肃,必经容城。如今容城,溃军怨恨而怨军本便与我军有嫌隙,倘若过此地,冲突非小,辽人定早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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