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大病初愈,恢复更新。
无需占卜良日,万众大军启程处,粮秣辎重具备,天色些些微明,悄无声息拐出城门,绕了夏津并不过河望定西北便走,虞李与杨志王英三人城门外相送,彼此依依不舍,不知此去凶吉如何,更不知相会又在何日。
赵楚策马,眼见大军长龙般缓缓而行,回头来到:不必远送,就此便可。此去北伐,内外皆有观望之人,夏津处乃我军咽喉不为过,进退自如,都在你三个身上,万万不可疏忽。
虞李自是知晓,赵楚此去,目的只两个,一者为取燕云之地,好作将来马场,更开梁山军根基。却又有个说不得的因由,便是梁山泊里颇不安宁,休说旁人,便是渐渐上山的好汉,四零五三彼此不服,赵楚虽有大名在外,也有些弟兄耿耿忠心,总归没有个使人人信服的功劳,便是取了生辰纲的晁盖,数十年来积攒下人脉也隐隐有抗衡姿态,若取燕云,一则好汉见他力量不敢贸然乱了山上规矩,二则也是让开山寨里闹哄哄一片好教叵测心胸之徒早早跳将出来。
便是圣人子弟里,也有三六九等,那一众好汉,桀骜不驯不说,譬如王英之前便是个山大王样子,若不能彻底掌控梁山泊,便是赵楚上山,免不了内忧外患里不能进退,取山东之地也不得经营。
杨志额头好大一片阴影,便是他诨号由来。转眼去望虞李,看他面色阴沉心有所思,王英全然不料许多只是拱手作别,心下暗叹道:这虞李,小李广何等人物也是口内好生恭敬,只怕非是等闲之辈。此人做事全然不顾其他,心内有计较,手上便有动作。那赵楚,心思决计不同面上这般和顺,他心头有计较也不显露。这两人联手,彼此若无龌龊,州府取来易如反掌。俺如今流落江湖啸聚山林,那吴用颇是诡异似是避嫌不肯教个来去,要恢复祖宗荣耀,权在这虞李身上,此去北伐,定有凶险,将这夏津城看守住,只等天下大势逆变,以此人太祖子孙身份,与那好大名望,建功立业也是小的。
当下急急拱手道:哥哥只管安心便是,此处有月离先生筹划,又有王英兄弟在明处,若有个差遣,俺兵来将挡便是。
虞李眼角微转,将杨志瞥一眼,也略略笑道:杨提辖此言甚是,有我三人,定保夏津无忧,哥哥宽心。
赵楚点点头,催马疾奔而走,众将都与三人作别,虞李不忘与花荣道:与辽人作战,正是弓马娴熟的手段,只莫忘哥哥安危,此乃重。
花荣正色应了,飞马紧跟赵楚而走,这三个远远眺望大军转了土湾消失不见,缓缓归了城去。
大军以羽林卫作先锋,扈三娘两个作中军,前有陷阵营,后有老罴营,远远将探子斥候撒将出去,数十里方圆之内风吹草动,也有三刻一报归来。
沿河而上,一路几日来不曾有异样动静,便是途径州府,未尝有人来详查厉问,远远只是在那路引上画了押,又远远走开,似那作官吏的,生恐面额刺字军汉冲了他晦气。
如此,石宝骑军端端正正镶入三军之内,大多作了探子,剩余众人,支吾言语间无人觉端倪,倒是三军之中将士渐渐有些现,前一日里石宝骑军到来时候略略沉默,不过半日,便有一体模样,阮小七几个生恐有人闹起事来,连日不敢怠慢远远监视,觉无人有异样动作,略略方松了口气。
这一日傍晚,血色晚霞,将半壁河山染就胭脂颜色,芦苇丛里鸥声如沙哑管弦,倦鸟纷扰急急投林,有客舟如鱼,渔翁打来半网清冷,已是秋来时节。
赵楚策马高丘处,放眼向东,隐约山水处露一缕渡津,清清冷冷恍如大宋军士,懒散困顿恍惚夜色之中。
赵楚下令三军止步,使人往彼处去瞧,片刻飞马归来三骑,正是羽林卫中好手,本去作个探子,如今渡河在即,便都聚集此处而来。
扈三娘与琼英急忙凑来,这渡津口便是官军,若有探子回报当她两个先知,只若有大事非赵楚决断,若给别人看出破绽,甚为不妙。
果然那探子飞马而来,本要直奔赵楚,蓦然心内一惊便拐马头,再看扈三娘两个径直靠来赵楚身边,方松口气,翻身下马道:好教将军知晓,这一出渡口,乃是我军必过河所在。此处有守军三百,并不甚强悍。
赵楚一惊,沉声问道:可有不妙之处?
那探子道:并无不妙之处,那几个当官的,怎能瞧出不妥。只是花将军与他几个纠缠,只要查探我军数量,有石将军骑兵在,只怕要多些波折。
赵楚问道:花荣怎生计较?
那探子道:花将军心内愿的,小人看来乃是取了这处渡津最好。只此大事,都看将军吩咐便是。
赵楚见他会说话甚是机灵,乃笑道:此渡津,乃夏津最近处,若是也都取了,虽是顺手,却日后更多阻碍反为不美。且与花荣回报,便道由团练使亲与此处守将来说,不必动怒。
此言方落,花荣恼怒大声便来:汝这泼才,俺们一心只要杀敌,星夜也不顾往战场而去,偏生你许多啰嗦,仔细爷爷叵耐,送你一刀子白条肉来吃!
赵楚自不担心,只怕花荣为那守将许多言语惹恼,心头又不能决断个果然,要用这大声来取自己讯息回去。
只他心头一动,暗道:水浒传里,最是惋惜将才不少,小李广便是其一。以他本领,小小马军将领安能尽兴。这一处渡津,若使他自来思忖个法子,渐渐变有自主计较,何愁手头无人可用?!
一念及此,电转疾思:如今手头大将,杨志在夏津乃是第一个有担待的,月离虽是心脏,他却作那手脚,数月之间,与朝廷斗智斗勇,如何不能一展抱负。马军里,尚有林教头,此人武艺娴熟更是熟稔军中事务的,行军打仗自不必说,练兵更有妙处,只素来未有时机给他砥砺,只待大军取了燕云,好歹取他好生磨砺才好。而后便是这小李广,这一路,以他为先锋,大事尽皆托付有何不可?
当下使那探子飞马去报,道:且与花将军言,便说自此至边关,大小事宜均由他安排,不必都来请问。
那探子一愣,不敢怠慢急忙飞身上马,到得花荣身边,将赵楚吩咐尽皆耳语。
花荣面色愕然,继而大喜过望,只他性子沉静,心头一片火热,面目上清冷不改往昔,将面前挡定小桥数百个步军望将两眼,登时有了决断,笑吟吟跳下马来,却不走入对面步军射程之内,拱手道:众位弟兄且听我一言,大军随你点差,绝无二话。
此处乃河水稍稍平缓一个地带,两岸相距不过十来丈,北岸处立营寨,步军持神臂弓高处眺望,桥脚布置数张劲弩。这小桥甚是狭窄,若要冲过,只拿数百官军箭矢足够,足以抵挡十倍于己敌人进攻。
见花荣礼数周全不复方才桀骜,那数百军中也走出一人,远远道:正该如此!你这将军好不晓事,须知弟兄们也不过尽忠职守,彼此为难,好生使人不快。
花荣笑吟吟将长枪倚在马上,暗暗使人取一块包袱,沉甸甸足足有三五斤重量,捧了上前悄然塞那守将手中,低声道:些许钱物,好教弟兄们买些酒肉驱寒。朝廷饷银,若非要俺们上阵杀敌,总不肯尽数下,想必天下当军的,都是同病相怜。
那将领只觉手腕一沉,暗暗一摸处心惊道:若是金银,却合该弟兄们少些苦头。
偷眼往缝隙内一瞥,金灿灿明晃晃一团,果真是铸成块的金锭子,心跳骤然加快,忽然低声往花荣问道:可有甚么为难弟兄的么?若是取了你这金子,无福消受最是不划算。
花荣笑道:哪里敢恁地为难兄弟,只是这军中,有几个汴梁下来的衙内,虽说眼下失势,难料日后飞黄腾达,若此时多些照料,岂不与有荣焉?
那守将眸子微微一冷,闷哼道:便是这些衙内罢了,既是将军要照料此等泼才,多带些人手也是合该。
遂下令:让开道路,放行!
此人面目黝黑身形彪悍,面目上好大一块刺配金字,乃是草莽里的汉子,花荣一笑,暗暗留心,趁着大军缓缓过河,请问了此人姓名,都记在了心上。
那将领偷眼打量,见中军里团练使两个,唇红齿白宛如三月阳春,更有辎重营里那将领,纤身细腰手掌手背白嫩,便认定他定然汴梁城里来的衙内,悄然低下头,鼻孔里不屑冷哼。
只是步军骑军夹杂,散乱过了小桥,这将领皱眉向花荣道:怎的如此多人?俺只当多个三五百,你那路引上书明止有万二将士,如何多出过千?
花荣叹道:那衙内们,如何知晓这许多规矩,上头又有人严令下来,便是大名府里梁相公也有均旨,不可不从。且慢,待俺问那衙内取了均旨来,怎的也不能教弟兄们受许多刁难。
那将领黯然摇头,道:衙内们如何能不刁难于你,既有上头均旨,俺也当不曾张了这一双招子,且快些去罢只是俺平生不喜这些衙内,此处不可久留,早早离去最好。
花荣假意只是不允要取那均旨,这将领恼怒起来,将那一包金锭子都扔将过来,大声道:你这汉子,好不懂事,俺瞧你年岁不大,不忍多受别人刁难。快将这物事收了,早些北上去罢。
花荣乃转身,将那包袱强塞过来,低声笑道:果然是个好汉子!如此,俺也不瞒你,那衙内们,要俺们作他护卫,俺们如何不吃他许多便宜,这物事,他有;拼命本领,俺们有。彼此交换,弟兄们都些小财如何不好兄弟是个有担待的,这数百弟兄却怠慢不得,俺只给他换了酒肉暖身,不干你许多事情。
说罢飞身上马,加鞭往北而去。
那将领惆怅久立,潸然又叹。
有手下凑来相问,这将领到:如何不能叹息!你看这许多大好男儿,就此与辽虏厮杀,如今去时过万,归来只怕不足半数可恨那衙内,便是俺们折损大半,升官财都是他的,好生使人不爽快。
大军渐渐远去,山村里狗吠也已停歇,这将领扬声长啸,如破黑夜见长明,良久方歇,愤懑不止将那包袱往桥头一扔,喝道:均匀分了,快取些烈酒来,待俺送着万二弟兄一程!
有手下副将正要开口,吃他瞪眼凶煞,厉声喝道:今日此路只过万二大军,你我点查半夜,不多一人,不少一人,可曾记住?
那副将甚是有眼色,惊讶转头道:白纸黑字,便是万二将士,哥哥要弟兄们记住甚来?
那将领方不再言语,低声只念道:俺便在此处,等你等归来,好生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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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三军过河,天色已晚,星月东升,清辉如水。
花荣纵马赶来,赵楚笑道:哥哥如何取了渡津?我只说先行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便是有些许龌龊,以哥哥手段定然马到擒来。
花荣笑道:哥哥谬赞!
将一番说辞讲来一遍,琼英嬉笑道:平日只见林教头严谨,鲁大师凶恶,小李广神仙中人,原来也有鬼心思。
李逵嘟囔道:甚么鬼心思,白面儿的汉子,心头都有计较,平日里不说,只是俺憨实总是真的若是俺作先行官,有挡路的,管他娘舅大斧只管杀去便是,哪里来这许多啰嗦。
花荣笑道:铁牛勇武,小弟素来是佩服的。
李逵撇撇嘴,无聊将板斧碰撞,出铿锵声响,与琼英道:俺就说这白面儿的汉子满心都是计较,妹子只是不信。
赵楚一笑,李逵便是命运已然变了,也是这般心直口快,黑旋风,便永远也是黑旋风。
阮小七在一旁道:哥哥,俺瞧这守将,倒也是个汉子,只也憨实了些若是俺,定然不能使不明大军这般容易通过渡津。
赵楚笑道:七哥是好汉性子,与这等军汉不同。随军数年,如何能不知军中巨细,咱们有大名府的路引,便是出些岔子,他也有说辞送来,纠缠几日,此地地广人稀,深山老林里钻将进去,待得你我事,他又多个去处,如何不好?这大宋的江山,内有造反各路山大王,外有辽人金人,风雨飘摇眼看都有祸患,这等以颇合你我性子之人,安能无有出头之日!
花荣略略心安,那将领甚合他性子,赵楚素来不肯将心意说来,今日这般略略一些说辞,颇有心思透露端倪,这最后一句,将他忐忑按将下去。
就地歇息半晌,夜深人静时候大军又启程,方圆百里之内并无许多人烟,更无官府查探询问,石宝不耐缓慢行程,与赵楚告辞,率骑兵扬尘先去。
一路有夜风相伴,也不急促行军,缓缓往北,明星方升时候,已将那渡津远远抛开,转过几处山脚,便见好大一处村落,村口一面牌坊,外间坐落一处酒店,酒旗招展,迎风而舞,招摇非凡。
却赵楚坚辞皱眉,本是个悄悄愣愣干活去的地方,那牌坊之前,军士围住三层水泄不通,内中金铁交鸣声声传来,石宝呼喝一片,马蹄声击鼓也似。
蓦然间,有人喝道:且慢!你这军汉,也是个手段了得的,刀法颇是光明正大,如何敢深更半夜搅扰我兄弟吃酒?可有上官,俺拿你请个鸟罪来吃了方好!
赵楚令人分开人群,扬眉去看,但见一片空地上,石宝策马,将劈风刀倒提,睥睨只是冷笑,面上却露出佩服神色来。
在他对面,有壮汉三五十个,手持刀枪,胯下战马雄骏,看他领头的一个,面色黄如苦胆,三缕长须也似没个精神,只一双眸子厉芒四射,黑夜里月光也压不住。
这汉子,年有三十许,马鞍上身躯颇是羸弱,阵风似也能吹将落下,手中持一条点钢枪,背上一条虎眼钢鞭,黄骠马,寻常衣衫,外间罩铠甲非是宝贝。
在他身后,舞刀弄枪几条汉子,一个体型彪悍,手中一条铁棒分量甚足,虎背熊腰大眼阔口,一条英雄巾将长衫带住,作势便要厮杀。
此人身侧,一条好汉,手持朴刀,模样周正,与那蜡黄脸领头的甚为相似,却健壮许多。
此人身边,乃是个壮硕妇人,手把两柄虎眼短刀,粗眉大眼面色***,红裙翠领,有英雄气概。
之外几个,有两个猎户,两个寻常汉子,并不出色。
赵楚暗暗惊奇,心道:这领头汉子能与石宝厮杀处叫停,武艺只怕不低,竟是何人?看他铠甲,当是军中之人。那持铁棒汉子,沉稳不乏凌厉,比之这似生病汉子武艺只高不低,又是谁来?
郎君,三娘道那持铁棒的,便是扈家庄里栾廷玉,武艺非凡。便在他思忖处,琼英悄然靠近,低声耳语般说道。
赵楚蹙眉去寻扈三娘,她早远远钻入军中隐藏了身形,那栾廷玉似也未查,登时心内略略安定。
石宝见赵楚已来却不阻拦,乃喝道:你这汉子,俺也看你深更半夜不曾关了店门,好心来问只为俺哥哥取些酒食,如何不问言语便要乱棒打出?须知不打上门客,便是俺寻常人家,轻易欺辱不得。看你几个,也是有数的好汉,来,吃俺鸟杀,休得啰嗦。
那似病汉子见大军到来,面有异色不敢妄动,却石宝一言,将那壮硕妇人热闹,飞步来杀,口内喝道:我家几个弟兄,平生便是交心,来我店中吃酒,甚么时候须老天也管不得。我便看你不爽快,有好酒,也不卖,莫非要抢不成。
她这一鲁莽,将那几条汉子骇起,那似病汉子早领略石宝刀法凌厉生恐这妇人吃个不住,却又急切间阻拦不得,将那钢枪放开,持钢鞭与石宝战作一团。
他这番出手,旁人自也不敢怠慢,栾廷玉神色谨慎将阵脚压住,朴刀汉子一声喊,三五个壮汉一拥而上,石宝哈哈大笑,将一柄刀如破风般使开,叮叮当当三五十回合,旁人热汗淋漓,石宝大呼爽快,那似病汉子面色沉静,却不见有疲惫颜色,虽石宝泼风刀大半为他抵挡,也不见有丝毫落下风。
当真好功夫,此人与栾廷玉相熟,不知是谁!赵楚暗道。
花荣暗暗拈箭在手,毕竟急切厮杀时候千变万化,休管石宝与那别人,若有个意外,便要他来解救。
陡然间,那栾廷玉一声大喝,拔步一棒直奔石宝而来,他这棒法光明正大有浩然之气,走的也是大开大阖路数,绝不偷袭。
石宝面额见汗,见栾廷玉也来,癫狂如怒,扬眉大笑道:你也是个好汉子,俺若多添个弟兄帮手,算你本领高俺一分!
那栾廷玉道:非是栾某趁人之危,大军已到,行程耽误不得,只好得罪。
一边说,手头却不慢,那铁棒,便在石宝泼风刀上砸落,宛如打铁。
这厢里厮杀,那妇人与朴刀汉子步战,却不阻挡同伴战马奔腾,栾廷玉与那似病汉子忽而同进,忽而前后分进,更有另外几人,并不与石宝硬碰,忽焉在前,飘而又退,趁隙袭杀,意在分神。
石宝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为这几人走马灯似围困,久战不下,心内焦躁,一声喊战马冲撞而出,望定那栾廷玉双臂,一连三刀,他胯下乃是宝马良驹,旁人追赶不及,栾廷玉面色黑沉,火光迸显,实打实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