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神思回转,只听水颜香满是不屑地继续道:“当年的事情都是卢靖妃的算计,那时候她这儿子还没生下来。”
长孙笑迟沉默一阵,说道:“只是我势成骑虎,这条路已是不归之途,纵然不想走,也总有人推着我走,如果执意不从,岂不冷了这些年来大伙儿的一片心肠?”
水颜香道:“那几个老家伙要你杀他,不过是发泄自己的旧恨,哪里考虑过你的想法?再这样下去,你便成了人家的傀儡,谁还能再听你的?说不定那平哥儿把手一招……”【娴墨:平哥儿小登场,是言语间轻轻带出】
长孙笑迟道:“你不知道根底,不要乱说。燕老剑客闲游江湖,不知所踪,游老和李老更是退隐多年,不问世事久矣,偌大一个聚豪阁在我手中掌握,他们要我做什么傀儡?”水颜香道:“小哀,我可是一心为了你着想,你又何必腌着心说这话?燕凌云不知所踪,却有大徒弟龙波树在你身边守着,游胜闲教出来一个老徒弟江晚,便是他传声的筒子,难道你不明白?”
长孙笑迟声音有些不悦:“几位老爷子将我养大成人,传我武功,龙大叔他们这些年来又精挑细选了些人和我在一起,从玩伴悉心培养成好兄弟、好战友,助我步步为营,走向今日的成功,对我实有大恩,这些胡话,你以后切莫乱说,若让他们知道,我可保不了你。野平兄弟的事,你更是提也不要再提。”【娴墨:又轻轻抹去】
水颜香丧气道:“你向着他们,好啊,大不了让他们杀了老娘就是。”长孙笑迟道:“我怎能让他们杀你?”水颜香道:“那你夹在当中,又能做什么?”长孙笑迟沉默一阵,道:“真若有那一天,大不了,我带你远走高飞,远离江湖也就是了。”水颜香又惊又喜:“小哀,你这说的可是真的?”长孙笑迟没说话,似乎点头许了。
听着水颜香欢喜无限上去献吻的声音,常思豪心道:“黑帮人物都是宁舍女人不舍兄弟,这种胡话,也只有你才能信。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头发最长倒也未必,见识之短,肯定排名第一。”
水颜香道:“小哀,不如咱们抛下一切,这就走罢。”
长孙笑迟道:“你已锦衣玉食惯了,若真远避荒野,颠沛流离,受得了么?【娴墨:小雨所谓“人嘴两张皮,翻覆见神奇”之谓也。不是我不带你走,是让你自己打退堂鼓。渣男对付女友多用此招。】”水颜香道:“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若真是做了甚么劳什子皇上,怕是想见你一面也不容易。”长孙笑迟笑道:“傻子,待到大事成就,我也不理朝政,天天缠你,只怕把你缠得腻了,一见我便又打又踢。”水颜香笑道:“我又怎会踢你打你?只盼你莫嫌我出身不佳【娴墨:一句可知小香真底,更可知傻二人虽傻,眼却毒,此非有眼力,实实老员工才有此判断,所谓泄底怕老乡】,将我打入冷宫才好。”长孙笑迟道:“尽说傻话,快整理一下,咱们也该下去了。朱情他们仍没消息,多半还是没找到皇上他们,待会儿你在台上,多说些闲话。”水颜香语气里又有些冷冷的埋怨:“你要我来上几个风流段子【娴墨:“顾念”何在】,那太监自没兴趣听,表情也必有所流露,是不是?”长孙笑迟道:“那也未必,你生得这般美貌,只怕……”水颜香一笑:“只怕冯保看了,心火更旺,是不是?”略嗔道:“你就是嘴甜。不管如何,总教他漏了馅就是。【娴墨: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一遇上蜜色Right就昏头,这是病,没的治。】”
里屋传出打开首饰盒的声音,光线更亮了一些。水颜香道:“这道口子可是不小,这小尼姑恩将仇报,真是可恨,亏我刚才还去扶她。小哀,你身上有伤药,来帮我上点。”长孙笑迟笑道:“瞧你这般娇气,一道小印子,还没指甲盖长,先用脂粉遮盖一下罢。【娴墨:小伤大惊小怪确是不值当的,然而这样又岂是真顾念人的】”水颜香道:“你倒说得轻巧,又不是划在你脸上。”长孙笑迟笑道:“红颜薄命,自然不可十全十美,你少破一点小相,以后才能生能养,大富大贵。【娴墨:一口老血……】”
水颜香嗔笑着:“给你生一窝小猪儿么?”长孙笑迟一本正经地道:“大胆东宫,竟敢拿朕的姓氏来开玩笑,来人哪,剥了她的裤子,朕倒要看看她屁股长得是红是白?”水颜香道:“你又胡说风话,治罪便治罪,看人家屁股干什么?”长孙笑迟道:“屁股是红则为忠,屁股若白则为奸。”
水颜香哧儿地一笑,骂道:“好啊,你变着法儿的骂我这脸是屁股。”
长孙笑迟道:“你不也在台上变着法儿地骂我来着?什么叫‘嫁个妖精做婆娘,生它一窝鬼’?大庭广众之下,唱着歌儿骂我是妖精,瞧你当时的样子,好得意哩!”水颜香咯咯坏笑【娴墨:可知当时往常思豪一桌看,实非看常思豪,正是闹着情绪,以小香之豪迈,岂不觉得二人装不认识十分可笑?故多发大笑,实为遮掩。】。长孙笑迟道:“也不用看了,你这大奸臣的屁股定是白的。”水颜香撒娇道:“好嘛,你这人太也小气,定要骂还回来,说一两句也就得了,总把人家屁股当脸说,很好听么?”长孙笑迟道:“这怎是骂?明明是夸,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见这般好看的屁股。”水颜香笑啐了一口,却也不再罗唣了。【娴墨:女子身陷情事之中,往往看不清所爱人真面目,婚后久而自知,一切晚矣。交出自己,就是陷了自己,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老话岂是白说的。】
两人加速整好容装,把屋中灯烛全部点亮,又将屋门上栓,这样一来馆中奴仆闲人敲门不开,也就不敢进来。略微环顾一圈,这才绕过屏风下楼。
常思豪身上穴道封得久了,酸酸麻麻的甚是难受,听一阵再没动静,暗想:“初时我们在大厅里没加注意,自然不知道皇上在哪,现如今他们怀着目的去找,就算化装再好,又哪有找不见的道理?一打起来乱马人花,东厂的人必然要杀进来,长孙笑迟偷完驴跑了,老子倒成了拔橛子的,岂不倒霉?我可怎样才能解了穴才好?”想再提气,却觉丹田内空空荡荡,心下一懔:“啊!刚才我运气血想通开两臂,结果真气却在肩腋之间散去了,莫非再也提不出来了么?糟糕糟糕。”
便在这时,感觉有暖哄哄的小风吹入颈子,正自奇怪,忽然明白:“刚才那两个狗东西将我们一个个塞进床底,先塞的是廖孤石和荆零雨,最后塞的是文酸公,定是这家伙在我脖子后面喘气儿哩!”极力聚拢目光看去,荆零雨的光头就离自己胸口不远。可惜身不能动,眼珠空转毫无办法,忽然灵机一动,努力吸气,睁大鼻孔把热风向荆零雨的光头呼去,只盼早点把她吹醒才好。
热风呼得多了,遇上荆零雨的光头便渐渐结露,再有风吹来,便显凉了,常思豪加紧再呼,果然过不多久,荆零雨便已醒来,然而她穴道被封,却也是动弹不得,头部朝前,看不见后面是谁,却正瞧见眼前的廖孤石。她毕竟谨慎,听了一听周围动静,料也无人,这才轻声呼唤:“哥,哥……”常思豪心道:“看来她是被一击而昏,哑穴倒没封,可惜我又说不出话。”
廖孤石眼皮合着,呼吸均匀,一点动静也无。有人轻声道:“是美貌的小师太醒了么?”正是那文酸公的声音。荆零雨听有人呼唤自己,偏在小师太前加上美貌二字,显得大是轻薄,不悦道:“谁?”文酸公道:“小生……”荆零雨道:“原来是你。小……常思豪,你在么?”她向唤常思豪“小黑”为戏,如今知了廖孤石的身份,心中难过,只因习惯唤了半声,也便改口,不再玩笑了。
常思豪说不出话,文酸公道:“常思豪?你是叫这救了小生的黑面英雄么?他在你后面,在我前面。”荆零雨心想:“他故意在我头上呼气,必是醒着,却被封了哑穴。”问道:“喂,小生先生,你还能动么?”文酸公道:“什么小生先生,小生便是小生,先生便是先生,小生多是用来自称,先生多是给别人来称,合在一处,却是不通之极。”
以荆零雨以往的性子,遇上这类浑头人物,必要和他开上一番玩笑,可是现在还哪有那般心情?耐着性子又问:“先生还能动么?”文酸公不答,荆常二人都觉奇怪,忽然闻到一阵恶臭,赶忙闭住了呼吸。隔了一隔,臭气散去,文酸公摇头晃脑地吟道:“哈,全身如散体如酥,也能笑来也能哭,一心还在腔中跳,肠中蠕动可放毒。屁来实在刻不容缓,两位得罪得罪。”
常思豪气得无以复加,荆零雨却感觉到了文酸公的动作,说道:“你头还能动是不是?对了,那时候小豪哥点的是你胸腰穴位,那是用来制住行动的。”文酸公好奇地道:“有趣有趣,我被这黑面英雄戳了两下,居然肢体酥僵,就如睡觉压麻了胳膊一般,这便是什么江湖上的点穴奇功么?小生早有听闻,却是头一次体验,英雄,你怎么不说话?”荆零雨道:“英雄被点了哑穴,你用头去撞他的后颈椎凹处,他就能说话了,说不定一高兴,还能把这奇功教你。”文酸公道:“有这等事?不过只怕不成。”荆零雨道:“怎么不成?”文酸公道:“头者,首也,为人一身之至尊,以头撞人,大是不雅。”
荆零雨气得只想上手挠他,但此时此刻,却是没法和他斗这个气,当下哄道:“我要和他商量怎么救咱四人,你不解开他哑穴,待会儿穿青符袍的和白画袍那三个恶人回来,就要把你的‘至尊’摘走了!”
文酸公惊了一惊,似乎才想起此事,说道:“大丈夫生死自可置之度外,不过士可杀不可辱,被他们提着脖子走来走去,未免有辱斯文。”说着探头撞去。
解穴有多种方法,以大力点戳最是快捷,揉摩拍撞这些手法虽慢,却也有效,后颈椎下凹处,正是常思豪被封的哑穴,在文酸公努力撞击之下,果然过不多时,常思豪只觉气息一畅,哑穴已然通了。刚要说话,只听荆零雨“嘘”了一声,止住了文酸公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