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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就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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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野平、方枕诺等闻言急目搜去,只见东厂帆隙之后,另外一支船队已经悄然接近,此地因是大江转折之处,东厂大军注意力又都在上游这边,所以对身后动静并未发觉。

“难道是瞿老?”姬野平心头狂喜。

忽听曹向飞一声大吼:“开火!”

铳声爆响,箭弩齐发,“降船”上血线窜飞,那些赤手空拳的聚豪武士无遮无挡,顿时纷纷毙命!

满载尸体的血船没了舵手,失去准头,方向一偏,在旗舰左翼刮蹭驶过。

曾仕权笑嘻嘻手扒船栏跟着往后瞧,忽然发现了后面的船队,惊怔间就听曹向飞喝道:“小心前面!”

猛回头,就见姬野平在船岛上跳来跳去,正挥刀砍缆。随着碇石沉坠入水,二十几条大小船只在江水冲击之下偏过头来顺流而下,形成了快速移动的桥墩,姬野平提大枪一马当先飞身而起,在“桥墩”间窜纵跳跃,直取郭书荣华所在的旗舰!

康怀在船岛另一侧嘶声喝道:“拦住他们!不可让他冲撞了督公!”手下干事、军卒也都砍缆划桨来追。

顺风顺水,船赛刀飞!

船快,姬野平更快!

只见一点银光破风在前,那是丈二红枪的枪尖。从高空下望,他的身子倒像是彗星的拖尾,被这枪尖拖虚了形象,枪人合一化作一颗带血的光珠、一块掠水的冰片,从一片水花闪跃到另一片水花、从一个刀尖抄射到又一个刀尖。

楚原、胡风、何夕紧随其后,风鸿野、卢泰亨、郎星克、余铁成又连砍发几条船,奋起直追,冯泉晓挥戟刺死李逸臣,坠在最后。

明军铳手们射完一轮正在上弹,炮手急忙点火,大江哗流若吼,炮声骤响成串,几十条水柱呈斜十字交叉,在船桥两侧兀然鼓起,交汇点处两炮命中,轰得船体四碎,烈焰涨天,江面上好像起了狂风雷暴,将天与地的界限淹没得一星儿都不见。

船桥瞬间被水流冲去,船岛上剩下那十几名聚豪武士并没料到姬野平会这么做,武功又不及他,只好下小船追赶。送方枕诺来的那两个小卒早吓得翻身跳江,不知游藏何处,剩方枕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三桅大船上,看着满江的红火、连天的黑烟,直愣愣无法动弹。

“空、空、哐、哐——”

顺流而下的船只与东厂旗舰接连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登时甲板摇晃,聚在船头防御的干事们东倒西歪,不少军卒立足不稳,翻身堕江,惨号凌乱。

忽地一声暴喝压倒一切,激天水浪之中,一条雄影背日飞来,手中银枪闪亮,红缨照眼!

“保护督公!”

“呛呛”连响,曾仕权、方吟鹤双双拔刀前迎,然而阳光眩目,令他二人眼中一虚——

姬野平空中将红枪一摆,“当、当”两声将刀磕开,就势以枪为杆,向甲板上拄去,借力抖脊,脚不沾地腾身再起,直取船楼!

郭书荣华安静地瞧着,眼瞳像倒映着世界的水珠,涵容万有,干净而明嫩,船体的摇摆倾斜了座椅,却好像改不了他的端庄,劲风将伞下的流苏吹偏,却好像吹不入他的眼底。

姬野平忽然就感觉到耳后一股寒气从斜刺里穿过来,激得皮肤上好像要起裂纹儿,赶忙推枪纂往右急拨——

“当啷”一声,枪杆拨上了什么,一股巨力传来,令他如遭雷击,身子向下折坠!

曹向飞不等他落地,空中一摇身,手中刀如钢鹰抖翅,向下追劈!

姬野平大胯左甩,两膀别腰,几乎在空中将自己拧成一段麻绳,丈二红枪随之弯起大弧“兀”地响起来时,分成人字的两腿恰好沾地劈衩拉成一字,腰身同时拧到极限,下颌尖斜对着自己的屁股蛋。在那一瞬的静止里,就见他腮帮子一蹦,眉心子一拧,屁股唇后面的绸裤骤然紧收,仿佛孩子嘬奶吸瘦了脸蛋,一股劲力就龙卷风似地从裆里升起,催得他身往回勾,颈往回拧,一字腿瞬间变回人字,打着旋儿地从甲板上反弹而起,十趾离地前一沉气猛往下扣,吱咛一声涩响,全身骤然紧固如钢,大枪却似变成了一条活龙,甩着缨子从手里窜起来——

这一式名为“张飞打枣”,看似是刺,实际力朝八方劲走螺旋,讲究用横似直,沾枝震干,古传练法确是打树,但姬家用枪却不打树,而是打牛,据传姬向荣练此式能达到用枪击中牛角时牛尾炸跳,牛却感觉不到疼,这说明力量打透出了尾椎。人没有尾巴,但脊椎和牛一样,手中兵刃就是牛角,挨一下劲存到脊椎上,震坏五脏还是小事,伤到脊髓,一下就能打瘫。

间不容发!刀枪交在一处,人们就听耳轮中一声嗡响,曹向飞单刀脱手,身子向后倒射而出,“泼啦啦”撞破船楼一角。

曾仕权、方吟鹤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些年来,有谁看见大档头吃这样的亏!

“刷刷刷刷——刷——”又有五条身影登上旗舰。分别是楚原、胡风、何夕、风鸿野和冯泉晓。风鸿野听步音少了,一回头:“咦,你应该在最后面的,他们仨呢?”冯泉晓也回头看了一下,又转回来:“闪炮时掉江里了!”

曹向飞脚尖沾上甲板时又“嚓嚓嚓”连退三步,后腿挨上了船栏。他对武学涉猎极广,刚才甫一沾上就觉出劲不对,又值身在空中无法卸力,只好撒手弃刀,这样一来场面虽然难看,总算不致受伤。此刻瞧姬野平这一枪得手又要往起窜,赶忙射身抄近相拦,曾仕权和方吟鹤见有曹老大,也便不顾姬野平了,发了一声喊,带同军兵干事们掉头堵截楚原,一时间船头上飞靴掠袖,刃光露闪,打得人似花盏,朵朵纷呈。

楚原、胡风、何夕这些人武功虽高,但历经几个时辰的杀戮,体力下降得厉害,至于曹向飞对姬野平的胜负,郭书荣华也毫不担心,他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将目光从甲板上移向远方——此时两翼炮火已停,康怀和云边清带人在中途就将聚豪阁那十几名武士截杀,此时正快速划着船向这边靠拢,西偏的太阳照得满江金亮、天地生红,迎面推来温馨的晚风。

他让干事收去遮阳大伞,微笑道:“侯爷你看,晚江夕照很美,今夜,或许更有一轮好月呢。”

“是吗……”常思豪左手按着“十里光阴”的剑柄,大拇指在剑首上轻轻搓动,眼扫东方薄白的月影,声音寒淡,一如沉船上远逝的硝烟。

郭书荣华眼扫战局,道:“天地无私,山河壮美,古人却视搏天斗地者为英雄,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皆属此例。然天地生万物以养人,则天地为我父母。人却为一己之便,令山失其高,水失其路,岂非忤逆不肖?”

常思豪道:“照督公的意思,人不该忤逆,倒该相互残杀,让这世界清静为好。”

郭书荣华一笑:“逆天者必为天诛,世界清静之时,荣华当与侯爷携手壮游长江,一洗征尘。”

程连安在梯板边露出头来:“回督公,后面是吕掌爷到了。”

郭书荣华微微一笑,向前弹了下手指——程连安躬身点头,目光转向下面甲板,略倾着身子道:“姬野平,你听到了?那不是你的援军。你以为瞿河文的人头是假,他们还有逃生的希望,呵呵,你想错了!实话告诉你罢!瞿河文这老儿,倒不愧为八大人雄之首,他为了保存叛军实力,三重用计:让儿子佯中圈套身陷重围,又假派一小枝人马做接应,造成将计就计、意图决战的假象。其实自己却暗带主力从龙首崖急撤,妄图逃脱铁围,撤往广西,却不知督公早在那里埋伏下了人马。我们先是用他的假人头诈了瞿卫东,又将瞿卫东的真人头送去龙首崖,他们军心大乱,早被一举击破,事到如今,你还盼着他能来救你么?”

常思豪恍然大悟:怪不得郭书荣华对方枕诺是诈降的事那么肯定,因为方枕诺看到假人头,以为是他中了瞿河文的计,既没有点破,也没有声张!

是的。这才是郭书荣华。

他从来就不猜,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有理由的,他从来就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姬野平又急又怒,在插招间隙喝道:“姓郭的!你有胆就下来,和姬爷决个生死!”

郭书荣华悠然一笑,意态从容得像是在与老友聊天,道:“子龙单骑救主,是将胆量用来匡扶汉室,相如渑池进缻,是将胆量用在为国争光。荣华不才,主持东厂以来,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宰大员,只要贪赃作恶,必定严惩法办,你谓我无胆,那么你的胆量又在哪里?”

姬野平大骂道:“少放屁!东厂坏事做绝,你还有理了!别人怕你,我不怕你,这就是你姬爷的胆量!”这话出口,又被曹向飞攻近几分,大枪使着便有些不顺手,他知道曹向飞来空手夺枪反有优势,当时猛地一个跟斗向后翻去,就势把枪纂往甲板上一撴,手抓枪杆旋身飞腿荡回与他拳脚对攻。

曹向飞忽上忽下,湛蓝公衣甩起如翅,双手屈指,挠过之处空气哧哧有声,姬野平身沉力勇,两臂抡开,血衣风鼓,更衬得壮似山熊。楚原生恐他说话分神有失,看两位师弟对付曾仕权不算吃力,忙抽身过来相助,曹向飞力斗二人面不改色,一对黄睛射电,越战越勇。

忽然“扑”地一响,血光迸现,姬野平急攻两掌往后退开,侧脸看时,右肩头上插着一柄巴掌大的金光小剑。

陆荒桥从“讨逆义侠”舰上飞身而起,接连跃过几艘船头,道袍一展,双足落定,大声道:“督公受负国恩,身系天下,万民寄仰,东厂体察民意、监督腐败、匡正去邪、更乃国家之表率、民族之先锋!反观你激愤满怀,思维幼稚,除了盲目指责别人,还有什么本领?如今死到临头,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哈哈哈哈——”

一阵畅爽笑声从左翼响起,同时一条五桅大舰缓缓从郭书荣华的旗舰后侧现身并来,略超出一段后抛下碇石,只见侧弦边站立二人,身着官衣,一高一矮,高的约摸四十来岁,眼眶幽深、嘴角下垂,穿的是铁黑色东厂公服,双手背在身后。矮的是个少年,长圆脸蛋,细眉毛,柳叶眼,着锦衣卫千户官服,手里拿着小旗。

奇怪的是,两人身形不动,嘴唇未开,这豪气吞江的笑声和他们僵冷的面色合在一处,实在不协调到了极点。

此时云边清和康怀的船已经贴近旗舰,二人刚刚跳上甲板就瞧见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表情。康怀讶异的是吕凉和秦绝响此时不该出现于此。云边清讶异的是:这笑声实在太过熟悉,但无论如何,那个人也不该在此出现。

楚原、曹向飞、胡风、何夕、曾仕权等几人停止打斗,带着戒意观瞧,姬野平的眼神里明显含着犹疑,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此时各舰甲板上人员杂乱,士卒们都不敢妄动,端铳架弩观察着情况。只见秦绝响背后忽然多了个人——大概刚才是蹲姿,猛一站直,就像在他头上又跳着长出了一颗脑袋——这人肤色淡栗生光,与常思豪相仿,不过满头花辫,明显是个姑娘,这一探出头来,两颗大眼左瞄右撒,好奇灵动。与此同时,吕凉身后也有一人侧闪而出,黑面短须,英武精干,身上穿着花格繁复、好像截取彩虹拼纳而成的氆氇。

姬野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燕叔!”

燕临渊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眼望陆荒桥,大声道:“陆老剑客!东厂在郭书荣华带领下监摄百官、权凌法上、弹压民怨、搅动江湖,种种暴行罪恶,天下皆知,在您的口中反成了倒坐南衙的开封府,这恐怕不合适吧。”

陆荒桥论辞锋远不比小山宗书,登时被这话憋了个半红脸,支吾着正想找个台阶下,却见那厢秦绝响小脸上讪讪皱起笑容,抱着小旗向船楼上施起礼来:“属下参见督公。”

众人本以为他和吕凉一样都受制于人,不料他居然尚能行动,曾仕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上登时黑去,喝道:“你们怎么回事!”其它舰船上的军兵、干事也都对后面并过来的船只有了戒意。

秦绝响垂首道:“属下与范朝成跟随吕掌爷督军攻打太湖,原本一切顺利,不过押着俘虏到达东山镇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这姓燕的和他女儿突然现身救人,放跑了一些俘虏,我们急忙制止,不料打斗中吕掌爷先行失手遭擒,属下投鼠忌器,未几合也被他女儿逼住,只好答应条件,带他们来找督公。”

常思豪听得清清的,心道:“这怎么可能……”

郭书荣华笑道:“原来如此。燕大剑,你们来投案自首,东厂欢迎之至。不过劫取官船,可又要添条大罪呢。”

燕临渊笑道:“督公的乐观真是令人开阔。”

郭书荣华笑道:“燕兄的笑容也很让人心折啊。”

燕临渊道:“刚才燕某历数东厂恶行,好像督公并无异议?”

郭书荣华笑道:“百剑盟的子弟武功高,通不过试剑的人,就说他们靠裙带关系。秦大人家业经营得好,一样有人说他靠的是祖宗。这世上的怪事很多。东厂之权乃皇王赐赋、宗法所规,我等不过一一按律执行,荣华行事问心无愧,纵然世间物议匪然,安能动我?”

面对他泰然的神色,燕临渊似乎受到震动,深吸了一口气。东厂权力过度,行事严酷,使得高压之下民怨剧增,但同样对那些贪官污吏也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至于江湖武林,本就有着以武犯禁的传统,在官方看来,打压分化这些人理所应当,完全是出于维护社稷的稳定。他带着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人间善恶难言,燕某不作评辩,不过今天情势所迫,倒想来和督公做一单生意。”

郭书荣华微笑着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燕临渊往姬野平等人身上扫了一眼,道:“听说督公对手下一向爱惜,所以我想,用二档头来换几个平民百姓的性命想必是够的。”

郭书荣华笑道:“大生意总要两家老板来对谈,燕兄的自重恐怕有些不合时宜。”

燕临渊的手搭在吕凉肩头:“货在谁手,谁自然就是老板,督公对此难道还有异议?”

郭书荣华笑了:“凭你的武功,真的能捉到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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