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智紧韧如萧悯者,在对方那冰冷中带点炙热的眼神注视下也有点不大自在。但是隐约中,心中似乎有一点点的异动,虽然一刹那间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何会这样,但是他似乎感觉到,也许,她是认识自己的。
很自然的,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似乎就是看懂了,本来正欲到口的话语立刻又再收了回去,这时候才转过头去朝二皇子的方向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不在乎那些,但是她的这个师妹毕竟还是京城中人,而且还是身居高职闲位的衡王府,不能因为自己的某些事情而让他们以后受到牵连。
“二皇子殿下,这是我的师姐易霜筠!”
季凌云的话音刚落下,那边的萧悯立刻打了个激灵。“易霜筠?”他脑海中闪过当年在番州十万大山里的那一幕,竟然会是她?他终于知道刚才心底下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是什么了。突然,他又想了一些东西,那天晚上袭击他跟袁秋凝的那些人,最后出现的那个眼熟的小头目,应该就是当年姬师叔的儿子姬勋。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又为什么会袭击他们呢?而且他竟然会是刺巢的人。还有,为什么衡王府的静茹郡主竟然会是易霜筠的师妹?他清楚的记得,易霜筠是白莲宗易千柔师姑的传人,难道季凌云也是白莲宗的人吗?
就是这么的一声呼唤,让他脑袋在倾刻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但是却非常的凌乱,一时三刻没能够理出思绪来。而且那些信息似乎还没完,牵连着越来越多的继续如洪水般的倾泻出来,诸如那次在树林里看到的那两伙人,现在他想起了当时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招式眼熟,因为那些招式跟辰教的一些有异曲同工之处。
萧悯那极为细微的神色变化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易霜筠的眼睛,因为她的注意力从没有离开过对方。到目前为止,她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萧悯就是那个他了。想到这里,心底下不禁掠过一丝喜悦,原来他真的没有死,当年的那一幕,几乎每天每夜都在缠绕着她,当年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弱小身影也同样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头之上。
今天可谓是文学会创会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所有人都显得相当的兴奋,相当的有兴致,其中表现得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季凌云以及倪元常了。
“传说中,二皇子以及袁姑娘都有着不俗的文学底子,无论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道倪某今天是否有幸,能见识到两位的一显身手呢?”
二皇子听子不禁哑然一笑,要说秋凝的字写得漂亮,那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知道也不为过,但是自己何时被传为无一不精了?要说到那四样,自己也只是仅窥其皮毛而已,还未能登堂入室,又如何能拿出来见人呢?想到这里,很自然的,他将求助的眼神飘向了一旁的袁秋凝。
泰然自若的袁姑娘仿佛没有看到他那眼神一样,极为动人的一抿嘴唇,“要说起琴棋书画,有萧先生在此,试问哪位还敢说无一不精,倪先生要我们献拙,倒不如让萧先生来上一手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来了!萧悯心中暗忖道,他早就已经想到了,今天姑娘跟二皇子出现在这儿,是绝不会让自己好过的,想来前些日过在竹林里自己是表现得过于奔放了,而今个儿的情况,又不容得自己有任何的退缩,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下,知道今天此事是无法善了,然后把心一横,既然如此,就索性一次过让他们看个透吧。
因此他洒透的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推辞,朝着季凌云的方向说道:“郡主,我想借琴一用!”
季凌云听了,立刻眼神又是一亮,已经不想浪费时间等下人前去拿琴,一个闪身就窜入到那船舫之中,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把古筝。轻轻的放到了凉亭上的那块石台面上。然后满怀期待的心情退到了一边。秋凝姐是什么水平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而萧先生竟然还得她如此推崇,想来那造诣绝不单单可以用不俗来形容了。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边轻轻的抚弄着琴弦,边吐出圆润的字句,萧悯坐在那里,在众人的注目下神色自若的继续他的创作。
那些琴弦就仿佛拔弄在众人的心中一样,让他们的情绪随之而起伏。琴音袅袅,绕梁三日。直到最后,萧悯极尽气势的重重弹奏了几下,那些人才仿如梦醒般的惊讶地望着他。
袁秋凝还是如以往般的那样望着迷一样的他,难以明白如此般才华之人为什么竟然会去当一家医馆的小厮,尽管那家医馆在京城里甚为出名。
二皇子呢?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惊艳才情,虽觉讶然,倒也有点心悦诚服,此时看他的眼神完全没有丝毫的妒忌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欣赏。
而季凌云以及倪元常,兴奋激动之情更是洋溢于表面,对方所出的作品让他们的兴致一浪比一浪高。
反而是易霜筠,她那冰冷的眼神已经不再冰冷了,带着一丝不解,一丝的莫名,之前的那首词已经让她感到惊讶不已了,一时冲动之下才抚琴伴奏,但想不到,对方的琴艺水平竟然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不过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自小她就听说过茅师伯除了功力高之外,才情也绝世,那身为他的亲传弟子,虽然不能练武习功,但学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场所有人的情绪开始被萧悯的词典推向了一个高峰,因此他们当然不愿意就此让其停下来,于是纷纷起哄要求继续。
最后,萧悯在推辞不过之下只得再次提笔为文学会题字以及现场画了一副山水画才方休。
回家的路上他暗暗的舒了口气,感叹那些人的疯狂,看来经过这一次,自己的名声恐怕在京城里会更加的响亮了,略为算一下,也许,那些事情可以开始了,只要把握好方寸,相信不至于引起其它人的怀疑。
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丝警惕,全身的肌肉迅速地崩紧起来,虽然表面看不出分别,但其实他的警戒力已经提到极至。精神力稍稍的放散出去,他已经感觉到后面有人正跟着他。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隐藏痕迹的意思,微愕然的感应一下,才发现,跟着他的那人正是季凌云的师姐易霜筠。
感受到对方并没有恶意,他并没有回过头来迎上去,而是挑人迹罕至的郊外走去。
见是上次那些黑衣人交手的树林,他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然后站定在一个地方,慢慢的等着对方的到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阵香风飘过,易霜筠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还是一贯的冷漠,但萧悯还是能透过精神力感受到她所散发出那微乎其微的关切之意。想起当年玉弥池那惊鸿一眼,不禁暗自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想起在巨蛇面前自己的勇姿,又不禁嘲笑自己当年的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事已景迁,没有那些时候的经历,相信也不会有今天的自己,冥冥中仿佛早有安排一样。
知道对方惜字如金,因此他微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了!我差点认不出你来。”
“你果然是他!你果然没有死!”
虽然她极力想保持镇定,但是语音的轻抖还是泄露了她心情的激动。想来也是,当年在那巨蛇面前,身具功力的她竟然被吓得手足无措,完全不懂反应,最后还得靠他这个没有一丝武功的人舍身来救自己。事后想来心中的内疚之情完全没有办法散去。那副瘦弱的背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支撑着她。
感受到她的紧张,萧悯轻松的微笑一下,然后上下打量着自己,随意的一摊双手言道:“没穿没烂,这应该还叫作活着吧?”
易霜筠听了莞尔,心情也为之放松了不少。很自然的,在他的面前,她并没有再表现出如在外人般的那股冰冷,心底下觉得份外的轻松,没有丝毫的压力。
“当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茅师伯及时赶到吗?”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我从昏厥中醒来的时候,那条巨蛇已经死在那里了,然后,师父就找到我啦。”萧悯半真半假的说道。虽然见到她感到份外的亲切,但是遗迹里面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当时击伤巨蛇那诡异的闪电,直到现在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因此,他选择了隐瞒。
“无论怎么样,活着的感觉。。。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