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靳莉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斜倚在沙发上,身上穿着睡衣,电视屏幕显示的图象,表明电视节目已经结束,她随手变换了电视频道,大部分电视台都在休息了,可是黄隐还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用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发愣。
靳莉当初认识黄隐时,正在师范大学上大二。
大二的功课并不紧张,晚上的时候,靳莉常和几个同学出来散步。距大学两站地有一家岸东区文化馆,晚上常常是灯火通明,从那里时常传出吹拉弹唱的声音,她们几个人便很好奇,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进那座三层楼中,里面真是热闹啊,吹拉弹唱,排练小品,书法绘画,她们挨个地参观。大家在二楼参观小品排练时,靳莉一个人去了一趟三楼的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听里面的一间屋子有人正在朗诵诗歌,听上去那是一个非常浑厚且很有磁性的男中音,靳莉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了过去。靳莉从中学时就喜欢诗歌,现在是大学诗社的成员,也屡有诗作在校刊上发表。她从门口望进去,见一群人围着会议桌,满屋子烟雾缭绕,朗诵诗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小伙子,偏分的头发黑亮黑亮的,他的目光专注在左手拿着的诗稿上,右手不时挥动着,他很帅气,也很自信。其他人很专注地听他朗诵。
“下面,我再给大家朗诵一首拙作,题目是‘柳树’,请各位老师指教:
我静静地伫立着
等待着脚步蹒跚的春天
也等待着你翩然而至
我在沙尘暴中垂首默然
强烈的思念支撑着我
坚强地挺立着
渐渐萌生着对你爱的绿意
我的枝条不断地为你摇曳翩翩。
我知道
你只是偶尔在我这里驻留
虽然像眨眼间短暂
但我听到了你美妙的啁啾
我最欣赏你梳理羽毛时的专注
更欣赏你振翅飞翔时的回眸
哦,你让我浑身震颤
让我的血液
在周身欢快地奔流。
多么希冀
你在我的枝头做长久地栖息
可是,我无法挽留喜欢自由
喜欢飞翔的你
望着你矫健的身姿
听着你与他们的笑语欢声
我不禁黯然神伤
你是那样地独立不羁
你终将像幻景一样蓦然消逝
但春天的脚步加快了
我的周身竟然焕发了
一片盎然的绿意
而且充满了勃勃生机
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那小伙子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靳莉听懂了那首诗,那是绿柳对飞鸟的爱意,充满了无奈和悲伤。直到许多年后,靳莉还能完整地背诵这首诗。就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迷上了那个人,他就是黄隐。是因为他的帅气?因为他浑厚而有磁性的声音?还是因了他的这首富于才华的诗作?靳莉至今都说不清楚。
后来,靳莉知道了,那天是岸东区文学社的活动日。文学社的规模真是不小,聚集了很多知名作家和业余作者,还编辑出版了一本内部文学期刊。
黄隐从包里掏出钥匙蹑手蹑脚地开了防盗门,他看见房厅一角的地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靳莉穿着睡衣蜷缩在沙发上。黄隐急忙换上拖鞋,悄然来到妻子身边,他蹲下身来,望着妻子的睡姿,心里不禁感动着又歉疚着,他轻轻撩起披散在妻子脸上的秀发,这张脸依然动人,白里透红,直而峭的鼻子,长长的眼睫毛,靳莉只有一米六,将近四十岁的人了,身材依然苗条,黄隐很轻松地把靳莉抱在怀里,像抱着熟睡的婴儿,轻手轻脚地向卧室里走去。
黄隐换上睡衣躺在靳莉的身边,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把玩着靳莉披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逝去的美好岁月仿佛电影画面般的在脑海中闪现。
二十年前,黄隐经常在岸东区文学社参加活动,他那时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已有两年,还没有谈恋爱,他把过盛的精力都用在了诗歌创作上了。有一天,文学社来了一名新成员,是位在校的女大学生,非常的青春靓丽,芳名靳莉,她的到来给沉闷的文学社注入了一股活力,那些业余作家业余诗人们都感觉着眼前一亮,一下子都健谈起来,个个慷慨激昂,豪气冲天,大有吞吐宇宙之势。
靳莉一来便坐在了黄隐的身边,一袭白裙,头发束成马尾式,皮肤白皙,直而峭的鼻子,大眼睛流波似水,长长的眼睫毛,她静静地坐着,仿佛由天而降的一位仙子,置身在一群须眉浊物的中间,周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夺目的光芒,她笑吟吟地聆听着大家的高谈阔论,胸前的校徽“金州师范大学”几个红字熠熠生辉。黄隐沉默地坐在一旁,这仙子身上好像有一股什么魔力或者磁场,突然将他控制住了,让他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他屏声敛气,缄默不语。
“那天,听你朗诵大作‘绿柳’,真是棒极了!”
在嘈杂的人声中,靳莉的这声细语仿佛美妙的音乐一般倏地飘了过来,让黄隐的周身血液迅速地奔流起来,他兴奋地转过头:“过奖了,一首拙劣的小诗,不足挂齿。”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哦!哪天,把你的‘绿柳’抄给我,我得仔细拜读。”
……
他们悄悄地从嘈杂的会议室里溜出来,大街上明亮的路灯光,让夜幕显得更加高远,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闪烁,黄隐推着自行车,陪着一袭白裙的靳莉步行回校,黄隐不愿意骑上自行车,因为距离学校的路太近太近,他只愿意在大街上徜徉,听着靳莉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的声音,黄隐的心也为之搏动,他们交谈着,及至热烈时,他们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这一幸福的画面永远地留在了黄隐的脑海中。
这样的徜徉足有半年的时间,时间正如爱的催化剂,让他们的两颗心逐渐贴近。当他们在一起观看日本电影《幸福的黄手帕》时,终于动情地吻在了一起。
靳莉大四时去了另一个城市参加毕业实习,他们频繁地鸿雁传情,黄隐的心里充满着爱的激情,仅有半年的时间,他就给靳莉写了近百封情书,五十多首情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