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是豪迈之人,若是好友向他索要什么贵重的物事他定也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他本就对这幅画喜欢的无以复加,叶既诚心送他,他也不再推辞,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领受了叶兄这份厚礼吧。”
叶说道:“辰兄弟够朋友,我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表里不一、装腔作势之辈,呵呵,我这里还有几幅画,你先将此幅《山水人家》收了起来,我将其他的一并拿给你看了。”
叶说完,又将之前那布包抛给辰,辰伸手接住,小心翼翼将画卷装了起来,仔细放入怀中,右手入怀之时,碰到了城主托付他送琅的那个圆球,心想:也不知此物有何用途?
此时,叶又自怀中拿出三个布包出来,他将三个布包一并扔给了辰,辰轻手接过,端坐在地,他拿着一个布包,将另外两个稳稳放在大腿之上。
辰自布包中拿出一副画卷来,慢慢展开,清清流水便立时映入眼帘,他缓缓打开,画中之水便似在轻轻流动一般,只见湖中碧水清澈,湖边垂柳倒影湖水之中;一片向左微倾的芦苇,似能在画中看到轻柔微风;细雨撒下,湖中溅起滴滴点点;湖中孤舟,舟中一人斗笠蓑衣正自垂钓,画中只有那人背影,但看画之人也能感觉到那钓者的神定意闲。
辰仿佛此时已化身为画中之人,鼻中阵阵青青碧草夹杂了微微细雨的清香,心旷神怡之际,意在钓却不在鱼,孤舟漂泊,纵享自然。
尝尽了江湖中的阴谋诡计,看惯了血雨腥风,身陷江湖不能自拔之时,这种安逸生活又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辰看得入神,如入梦境。
叶见辰看得如醉如痴,也不打扰他,轻轻走出几步,又拣些柴回来,往油锅底下添了些,他一去一回辰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辰痴迷之际,陡然间火光大盛,光线强烈变化之下他才回过神来,叹口气道:“罗道清先生的好画!这幅《钓逸图》早已是千古绝佳,多少爱画之人因平生不能见到此画而悲痛抱憾而终,不料它竟在叶兄手中。”
叶说道:“辰兄说的不错,这幅《钓逸图》确实是世间独一无二之佳作,我为了得到这幅画用去三年世间,不瞒辰兄说,此画是我用三幅古画换来的,那老叟隐姓埋名,只道这般就可以藏了这宝贝蒙混过去,可还是被我找到了,哈哈,我拿三幅价值万金的古画同他换这幅《钓逸图》,他哪里肯换来?但我又怎能容得他不来换,我捉了他的宝贝儿子跟他换,他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自是要换的了,哈哈,辰兄弟,那老叟真也糊涂,竟让我占了如此大的便宜。”
辰笑道:“依我看,可是叶兄被他占了大便宜,他一幅画换回了自己宝贝儿子不说,还另换了三幅古画,叶兄手中的画自然是难得的珍品了,这便宜他可占得大了。”
二人便是齐声大笑,突然叶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那驴子也跟着叫了一声,辰吃惊之下,欲要起身过去,叶立即伸手作势辰停下,笑道:“兄弟莫以之为怪,我这般已一年有余了,并无大碍。”
辰见他笑得坦荡、说得轻松,于是放心说道:“叶兄这也是因误食了毒草所致吗?待我带了那名医前来给你看过了。”
叶说道:“呵呵,我如此再下去二十年也无碍,你且看完了那两幅吧。”
辰经他一提,便将那幅画按原样装了起来,放回腿上,将另一个布袋打开了,他将里面那幅拿出,触手处柔软细腻之极,辰不禁暗自惊叹。
辰打开来看,却是一副楷书,只见字体雄健,笔锋犀利,钢韧处一笔一划便像是刀刻而成,而圆润之处便似流水般天然而成,其中磅礴大气,便给人凌然万物之感,辰看了顿感慷慨激昂,似是腾云驾雾般高高在上。
辰逐字读来,明白其中大意是说:功名利禄转头成空,愚人争名逐利,智者与世无争,洁身自好,修身养性。
辰看完,说道:“做此幅字之人不仅字体隽秀,文采真也好的很。如此佳作,我却不知是何人所作,真是孤陋寡闻的很哪。”
叶道:“辰兄弟不知作此字画之人却不是你孤陋寡闻,此人乃是我的一位至交,别人都道他孤傲清高,那些庸俗之人又知道什么?只可惜,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叶说完,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块虎皮本是我们结交时他留给我的信物,他不喜显露自己才能,写字作诗也全是自得其乐,哪里有人知他名字,他英年早逝,辰兄弟又怎会知道他了。”
辰黯然道:“原来如此,唉,天妒英才,真也可惜了这般人才。”
辰说完,将字画收起,又拿了第三幅来看。
这一幅画的是一女子。桃花满树,桃树下,一女子端坐在小凳之上,手握铜镜正自梳妆,她小半张脸被铜镜遮挡,露出大半张白胜雪、润如玉的脸,这女子一身白衣上沾了几片花瓣,更增旖旎妖娆之姿,空中一片桃花正自坠落。
辰初时被此画之真切所感,又出神看了那女子几眼,在如此春暖花开的画境中突然生出一阵寒意,他禁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喃喃道:“这难道是巧合?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那日……难道是真……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便似着了魔一般,叶见他如此,问道:“辰,怎么了?”
辰恍过神来,说道:“此画是谁所作?”
叶说道:“此画乃殷昂前辈多年前所作。”
辰惊道:“江湖中已有七年没有了殷昂前辈的消息,此画竟是他老人家所为,这画中女子却是何人?”
叶摇头道:“他做此画之时你我恐怕还不曾出生,又哪里知道了,恐怕这画中女子此时也已容颜憔悴了,任你生的花颜月貌,又怎敌得无情岁月,这画卷传世,却才是不朽之作。”
辰点头,心思却全不在叶一番言语上面,他正自心惊:这画中之人同我那日在风月湖畔雪地之上见到的人影竟如此相似,那人年纪也应在四十岁左右,但脸上线条竟跟这画中人如出一辙,莫非我那日不是幻觉,可天底下哪里有得那般鬼魅般的武功,这怎么可能?
那日他在风月湖畔雪地之上遇到那人影以后便觉是自己伤心失落之余产生了幻觉,以后多次想来,又觉得那日之事清晰如在眼前,他从不相信这世间有甚么鬼怪,思来想去也就顺理成章的将那事归为幻觉无疑,哪知今日见了此画,便想到世间绝没有这般凑巧之事,于是多日里百思不得其解之事又一次涌上心头,他越想越是不安,只觉背脊发冷,便如又回到了风月湖畔的雪地之上,冷风吹来,他瑟瑟发抖,叶说什么他也全没听进去,只是木讷的点头。
叶见辰表情有异,便问道:“辰兄,怎得了?”
辰只是点头,全没听到他说什么。叶向辰走了一步,一股奇臭便跟着带了过去,辰闻到味道方才清醒过来,叶见他不再恍惚,问道:“辰兄可好?”
辰歉然道:“叶兄莫要见怪的是。”
叶又问道:“辰兄何以看了此画后如此心神不宁?”
辰心想:他既肯赠画给我,自是当我是朋友了,我又怎能欺瞒于他?于是便将那日在雪地之上遇到的奇事向叶讲述了一遍,至于与颖相约又遇到雪的事便尽数省略了去。
叶听完,深吸口气又长舒口气,仔细琢磨了一会,道:“这等奇事,我也是闻所未闻,难道天下竟真有这般奇功?”
二人又谈论了一会,终是不得其解,辰将那三幅画卷装好了,还给了叶,叶说道:“辰兄弟,这三幅画卷兄弟看来当真比性命还重要,谅我不能相送了。”
辰道:“常言道君子不掠人之美,兄弟这话又说道哪里去了。”
叶又问道:“辰兄可会下围棋吗?”
辰道:“略懂一二。”
叶喜道:“甚好,我们便下上几盘打发了这夜晚如何?”
辰道:“甚好,只是却去哪里弄这棋子棋盘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