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出体之法,对普通修者而言,是必须达到化神期,才能修炼的一门法术。若是在引气之期,强运元神出窍,也不是不可,只是此举对神念的伤害极大,风险也极大。极有可能因为神识不够凝炼之故,就此神消识散,无法回归本体。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天衍派就没有这个限制,因为他们的神念本身就已强大无比,面对灵魂相关的法门,自然有越级修炼的本钱。
凌别的神念——一团被金色光辉包围着的紫色灵体,正处于一片上下四方无有边际的灰色空间之中。这里就是魔刀内部的灵魂空间。
凌别有些奇怪,本以为神念一入此处,即刻便会受到无数猪魂的热烈欢迎。没想到进来一看,竟是空无一物,连一条残魂都没见着。“怎么搞的,方才明明可以清晰感应到十万猪魂就在刀内,为何我神念一入此刀,就全都跑的没影了?”
“莫非是感应到了我的至阳真元,全都躲了起来?不会吧……凭我现在这真元,仅仅勉强能够自保而已。这凶魂胆子要是这么,那还叫什么凶魂。”凌别纳闷的想着。
未待凌别思量明白,空间之内变化骤生。
只见原本灰蒙蒙一片的空间之中,不知何时生出了由丝丝黑色雾气息构成的扭曲触手,向着凌别快速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不是凶魂啊。”凌别虽然不知这触手由何而成,但也绝对不想试试被它缠上的滋味。一见黑气向自己袭来,连忙分出一道金色元力,凝成剑元,斩向黑色触须。
不得不,这至阳真元凝成的剑元,的确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黑触面对剑元的斩击,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没几下功夫,就如炙阳化雪般一一消融,现出了黑雾的源头——一颗菱柱形的黑色结晶体。
凌别靠近黑晶,尚未仔细查探,黑晶突然散发出无边魔气,黑芒大盛之下,一下子就把凌别神识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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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别在黑晶之内,淡淡的看着无数血色猪魂互相撕咬吞并着。
吞噬,被吞噬,在这奇异境地犹如家常便饭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并且永远不会完结。因为每当一条凶魂被其他数条凶魂完全撕碎之后,它的能量并不会被吞噬者吸收,而是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型,带着更胜以往的凶煞之气,重新杀向这混乱的灵魂战场。
凌别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普通魂魄进了这刀内,没多久就会被转成凶魂厉魄了。像眼前这般不断的再生,又不断的承受着被撕碎灵魂的痛楚,这些魂魄早就彻底疯狂了。它们是借着一股疯狂之力才修到了凶煞之魂的境界。
“真是神奇,原来这块黑晶才是魔刀的本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在凌别神念被吸入此处之时,他的护身元力就被彻底瓦解了。就像他前一刻轻易消泯了黑色雾气一样,面对黑晶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凌别无力抵抗。但奇怪的是,虽然元力防护尽失,又有凶魂厉魄在侧,凌别却丝毫不觉紧张。反而生出一丝淡淡的安逸之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细细打量每一条魂魄的不同之处。
此处所有凶魂,都长着一张猪脸,但在细节之处,却也生出不少变化。犬牙,虎爪,鹿角,马尾,象鼻,蛇鳞……各种稀奇古怪的零件,长在了一头头血猪之上,使得它们更显狰狞可怖。“原来如此,天长日久之下,此刀之内倒也不仅只宿有猪魂,而是猪魂过多,时日一久,其他生灵魂魄在不知不觉间都给同化了……”
凌别悠然穿过无数凶魂厉魄,向着黑晶中心飘去。他感觉到,那里似乎有着一股力量,正在呼唤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别的眼前现出了一团形如山岳般巨大的黑色魔焰。凌别知道,这不是它真实的面貌。因为在纯粹的灵魂世界中,形体的含义与物质世界大有不同。所视之物的大,完全取决于自身实力。凌别之所以会看到像山一样庞大的灵魂火焰,其根本原因,就是他现在的实力与这魂焰相比,实在是太弱了。凌别觉得,要是以他前世大成之境的实力来面对这团黑火的话,应该……呃还是要比它上那么一儿……
“如此浓烈的灵魂之焰,竟然被抹去灵识,强行炼入魔晶之中。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神通?”望着眼前这股带着悠久苍凉气息不断翻滚变幻着的黒焰,凌别感叹不已。
黒焰分出一丝黑色雾气,缠上凌别神念,这次他没有躲避,而是静静感受着黒焰之中残缺的信息。
凌别从这团黒焰的记忆碎片中了解到,原来这团灵魂之焰竟是一条太古魔龙的全部能量精华汇聚而成。只是时日太过久远,再加之魔龙生前灵魂就已受创颇深,显是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抵抗。所以,实质有用的讯息几乎没有。甚至连他被谁所杀的讯息都消散了。只知是给一块黑色结晶体贯穿了头颅,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至于吸引自己过来的原因,则是这团黒焰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躯舍应该是他的同族,出于元力回归本源的原始,现在这团火焰即将与自己合而为一。
“什么!同族!!合一!!真是可笑……”凌别尚未来得及表达反对意见,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拉扯之力拖进了黑色魔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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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吴明呆望着漂浮于室中,浑身燃着黒焰的凌别,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才出门数个时辰,回家一看,养生阁中的所有事物竟都化为一堆黑灰。连最心爱的紫金丹鼎都没能逃过一劫,被融成了一滩金水,流的满屋都是。
“幸好此楼已在师尊突破至引气境界之后用聚元阵剩下的那些边角材料加固了一番,不然还不连整个楼都烧没了呀。可怜我那些珍藏的玉器古玩……看来以后有师尊出没的地方还是少安置奢侈品的好……”
其实吴明已经十分幸运了。要是在太古魔焰脱离黑晶那一刻他在这室内的话,没有半准备的吴明,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这瞬间的高温。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立即会被魔焰化为灰烬。
凌别缓缓睁开双眼,看向眼前弟子。
吴明被凌别那双仿佛燃着无尽黒焰的眸子一望,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师尊的眼神怎么变得如此犀利……”吴明心中暗惊,随即疑惑道:“师尊,你这是……那,那个,能不能先把这火焰收摄一下,弟子都快被烤成人干了。”
凌别闭目,缓缓调整体内肆虐乱窜的太古魔焰之力。重新审视着自己这具被魔焰重新炼就而成的新肉身。
“元力增长一倍有余,已经进入引气后期,肉身杂质尽去……哎呀,不好!”凌别大惊之下,心神失守,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吴明见师尊跌落,连忙上前搀扶,只听得凌别喃喃道:“不是人身……竟然真的不复人身了……”
凌别深吸一口气,扬起晶莹玉润的臂,道:“你看。”
吴明不解的看着,道:“这手臂,也没什么……啊!!”下面的话不下去了,此时的吴明已彻底被眼前一幕吓呆。
只见凌别原本光滑如玉的臂之内,渐渐泛起阵阵黑色鳞状波纹。接着,一片片黑色鳞片瞬间破皮而出,覆于臂之上,连手掌都被鳞片完全覆盖。闪着黑色幽光的锐利指甲暴长出半尺多长,狰狞可怖。整只手臂,竟在顷刻间长成了一只兽爪!
凌别吃力的晃荡着泛着黑色光泽的爪子,轻轻插向下方。室内白光瞬闪而过,锐爪毫无滞懈的破去了楼内防护,地板之中。
老徒弟吴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问道:“师,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凌别闭目凝神。瞬间将黑色鳞甲收摄入体,指甲也回复到原本状态。苦笑道:“来话长,总之我虽在这屠刀之中得了一些好处,但实在是得不偿失啊。你看清我方才的变化了吧。这种变化十分类似于修真界里最忌讳的半妖之体。半妖,顾名思义即是人族与妖族结合所产下的后代。其类体貌上具有一定妖族特征,却又不似妖族那般天生具有妖力。半妖生活在人间,在尚未有力自保之前,多因形体外貌不似常人而遭受世俗迫害,可谓尽尝百苦。因此,半妖若是能侥幸熬过幼年期,活到妖力觉醒,必是持着灭世倾向的心性扭曲之辈。面对一切凡人,修者,甚至妖族都有着本能的仇视。曾经就有一只半妖,机缘巧合之下修到了不死之心的境界,自觉天下无敌,行事越加疯狂。不但大肆屠戮凡人,更在修真界搅起一阵腥风血雨,正魔二道都有不少高手命丧其手下。最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其彻底杀死。自此之后,修真界便形成了一个惯例。即是不论正魔修者,只要见到半妖,不问对错一律灭杀,即使自身实力不足,也要尽速禀报师门长辈。谁要是敢帮助半妖,立即便会成为修真界公敌,其下场自是可想而知。”
“这,这么严重?可是师尊你的……爪子……不是能够收放自如的吗,只要不在人前显露,又有谁会知道呢?”老徒弟天真的问道。
凌别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自身能够控制鳞甲现隐这是不假,但只限于平常之时。若是在与人生死比斗,自身受到重击情急之际,不等我控制,鳞甲便会本能的浮现护体。到时再被有心人一传,那我可就成过街老鼠咯……”
“可是,师尊你明明不是妖呀。就不能解释清楚吗?”吴明还是不死心。
“解释?”凌别哈哈一笑,回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宁错杀,不放过吗?修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温和。”
“这,这可如何是好?”胆的老徒弟又没了主意。
凌别轻笑:“要真到了那种境地,一切言语已是多余,唯有‘杀人灭口’一途可行。好了,现在这些烦心事儿也于事无补,你还是先去给我拿套干净衣服过来吧。莫非你想让为师光洁溜溜出门见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