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烈虎军中央法坛
整座法坛闪动着幽暗红光,源源不断将地煞之气从地底深处牵引而出,灌入幽刑体中。幽刑吸收了地煞之气,立刻功力大涨,身形为之涨大了一圈。就像座山一般,矗立法坛中央,全身散发着浓郁死气。也亏得他的鬼体是至柔至刚之体,寻常僵尸承受这么多煞气,早就炸体而亡了。
凌别盘坐于法坛一角,感应全军一切动静。此时军中大多兵丁皆已入睡。地下上千条婴鬼,翻腾聚涌,蠢蠢欲动。这些婴鬼若是无人治它,一夜之间起码能吞噬上万生魂。待到第二天众人醒来,就会发现军中一夜间无故暴毙三成军士。面对此种惨重灾祸,任何将领都无计可施,只能眼看全军士气大跌,溃不成军。
“上千婴鬼,才十万的百分之一而已。哎!聊胜于无吧。”凌别有些郁闷的盘算着,本来按照他的计划,驱使黑焰营多屠几个集落,便可掠得大量生魂,若是不够,他再放弃一些利益,同旁人交换一些,要收集十万魂魄替幽刑消恨应该不是难事。却没有想到狼崽子们竟都躲了起来,如是每个集落都像这样扑空,狼子老巢被他国大军屠灭,那自己岂不是没办法向幽刑交代了?
此刻,一颗耀眼光球划空而至。
凌别见了同样一脸郁结之色的杜焜,不由问道:“你不在中军坐镇,三更半夜来这里作甚?”
“心烦呀!老弟,你要心,那个萧云冰多半也会给你找不痛快……”杜焜一屁股坐到凌别身侧,摸出一只酒壶,自顾喝了起来。
当初坑害甄妮共有二人。凌别日夜埋身于黑焰营中,从未落下话柄于人。而杜焜则身在大营,又身兼协调各路修者之职,天天与那失徒女子照面,自然不免要被被狠狠整治一番。偏偏这女子又是他师父的同辈之人,二派素来交好,他见了还要叫声师叔,根本无力同她争执。赤霞子也不帮忙调解,只知乐呵呵的在一边看戏。弄得杜焜天天挨骂,虽没有实际损失,心中总是多有不快。
听得杜焜诉苦,凌别半开玩笑的道:“不如我们合力将她做了,你看如何?”
杜焜面色一变,急忙传音道:“不可乱开玩笑。我听精神修为到了高层,你若对他生出恶念,就会被捕捉查知,到时不但你要遭殃,连我也要被你搭上。”
凌别无所谓的了头,表示明白。这杜焜心谨慎是有了,见识却低了一些。
道法高深之人若是将神念融于天地,的确可以在顷刻间感应旦夕福祸。这是因人脑思维其实都是呈波浪形式,不断向外散发着各种波动之故。
不论是恶念或是善念,都是一种微弱的愿力。凡人若是心中念及一人,思维就会更加凝聚,这种微弱的诉求寻常不能应验,因为不论是祈愿者,还是受愿者,双方精神力量都太过渺,这种的心愿即使能够游荡在天地之间,还没传达就已经彻底消散。但是对于领悟了宇宙之道的修者来,这种界限就不存在了。因为他们的心神已经不再局限于肉身,而是能够遨游于天宇之间。他人心中动念,讯息只要涉及自身,并且流露出来,就能立刻有所感应。所以有些神道就称,世人有何诉求神都能听到,这倒不是虚言。
然而这种能知他人心念的神通并非绝对,凡人思维最易为人所觉,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明任何收摄心神之法。对修者来,凡人的心灵就像一本敞开的书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没有半遮掩。然而同为修者,想要在虚无之间查知对方心灵,难度就要大上很多。修者为了防止心中隐秘外泄,通常都是采取封闭思维的办法来尽量阻止思绪外泄。收敛心神之法,是所有修者入门必修功课,这种法门的基本原理就是以自身元力为引,构筑起一道精神屏蔽,隔绝一切由内自外的波动。这也就是为什么修者掌握了更高一层的心灵感应,却还要用嘴话的原因。在长期的心灵交融之下,双方心神会不可避免的相互接受坦诚,心中隐秘就难以保全。誓如凌别同天虚之间的感应就是如此,他们两个就是相互知根知底之人,单这一就让许多修者无法接受。
凌别的混沌识海之法则比之封闭神念又高上一层,他就算真敞开心扉让人随意观看,也少有人能够看懂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他一切外放波动,都是经过打乱篡改的思维碎片,即使被人在无意间查知,想要破解都要耗费极大心力。更何况,这种混乱神念发散到天地中,就如滴水入海一般,几近无形。没有愿力的牵引,他人如何能感应到他神念波动?
半夜三更,整个营地笼罩在阴云之中。地底中冒出丝丝鬼气,凝聚成一个个娃。这些娃个个面色青绿,眼神空洞,带着渗人的轻笑之声,开始在军营中游荡了起来。
杜焜见得如许婴鬼在军营中闲逛,也被骇得一阵头皮发麻:“不得了呀,狼崽子还真狠,莫非把自己的幼仔都宰了?那么多婴鬼,你那水尸应付的来吗?”
凌别冷冷一笑,道:“再多一倍也无妨。”话音一落,就见原本矗立于法阵中央的的幽刑双目暴睁,无数灰败气息自七窍中飞射而出,汇聚在天上地下,化成了男女老幼的摸样。
这些灵体,或有断手断脚,或有肚破肠流,或有血肉模糊,或有惨笑连连,无一不是面上带着一股阴暗气息,并且全身溃烂浮肿,形象惨不忍睹。众恶鬼刚一显形,便向着那全身青绿的婴鬼扑了上去,婴鬼感应到众多水鬼的凶煞之气,不敢力敌,呜呜哀鸣着逃散开来。有几条婴鬼逃到营地边缘,刚要飞出营外,整个营寨外围突然荡漾起一阵乳白光幕,婴鬼一头撞上光幕,立刻就被弹了回来,全身冒着丝丝黑气,急的没头没脑的乱钻一通,很快便被守候在一旁的几条恶鬼擒住拖走。
黑焰营中
雷厉睡得正香,忽然没来由打了个寒颤,被冻醒了过来。
“怎么这么冷?咦,有鬼气?”雷厉翻身而起,凝神戒备。又觉帐外似乎有鬼哭之声,掀开营帐,只见天上地下群鬼乱舞,众多散发着浓郁尸臭的恶鬼,将一群状似孩童的青绿鬼追的上窜下跳,哭爹喊娘。不时就有一条鬼被几条形象凄惨的恶鬼围住,撕咬着拖向军营深处。
雷厉听着阵阵凄厉惨叫之声,自语道:“怎么回事,这些鬼怎么自己打起来了,鬼也会内讧?”凌别忙于稳定锁阴大阵,并未向雷厉传达抓鬼之事。所以雷厉见到这等奇异场面,立即看傻了眼。
一阵阴风吹过,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绿色人儿躲进帐中,瑟瑟颤抖着。雷厉看见这人儿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似乎是希望他能够帮它一把。
这时,又有一个面上布满凄厉伤痕的无眼女鬼飘进帐来,一见这绿色人儿,鬼爪爆长,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一大一二条鬼体绕着雷厉周身追逐了起来,激起阵阵阴风,将帐中行囊卷起吹散,一应杂物,漫天乱舞。
“何方妖孽!敢来你厉爷爷帐中寻衅!”一时不明究理的雷厉掏出紫殛雷符,没头没脑的向着一条鬼影打去。
那女鬼灵巧的避过雷符,尖叫一声,立即又有几条七窍中流着脓血的凶鬼飞进帐中,缓缓围向颤抖不休的绿色人。
一个只剩半身的老者,以两手支地,拖着绿油油的肠子,艰难的爬进账来,沉声骂道:“蠢货,是我!”
雷厉微一愣神,面色古怪的看向半身老者。这个声音他认得,这是幽刑的声音。
“幽刑?你怎的搞成这样了?这些又是什么玩意儿?”雷厉手指其余恶鬼。
其余恶鬼异口同声道:“也是我。”
“得,你们闹去吧,我可要睡了。”雷厉翻了个白眼,毫无怜悯的将那人儿踹向半身老者,钻入睡囊,把头一蒙,不理那婴鬼凄惨悲声,自顾呼呼大睡。
法坛之上,随着越来越多的婴鬼涌入,幽刑尸身开始发生剧烈变化,头身四肢慢慢拱起肉瘤,从肉瘤中可以看到脓血翻滚。有些肉瘤破裂,从中溅出大量脓血洒在法坛之上,响起了滋滋腐蚀之声。不多时,幽刑整个肉身就变成了一堆烂肉瘫软下来,不成人形。这是因为他正在全力吞噬着体内婴鬼,已无力维持肉身形态,所以才有了这副恶心摸样。
杜焜目瞪口呆的看着众多凶鬼合力将一条条婴鬼拖进幽刑体中。他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个始终不声不响的幽刑竟是一只万怨鬼体。似乎还都是遭到狼子残杀之人。有着这种极端怨气,难怪他能够轻易克制狼子鬼魂。
幽刑体中,无数死状凄惨的魂魄向着千多婴鬼发起了吞噬。婴鬼之力在幽刑的凶煞之气与聚煞大阵的双重压制下,根本无力反击,只能哀哭着,眼看着自身被一口口吞噬干净……
一番鬼哭狼嚎之后
东边现出一丝曙光。凌别看看逐渐恢复体貌的幽刑,满意的着头。一口气化出万条水鬼,可不是幽刑本身的力量,而是借助了聚煞阵法之助。现在透过此次吞噬。幽刑就可化出百条分身水鬼听命行事。这种水鬼功力不强,但胜在鬼多势众。并且只要本体不灭,这些炮灰就难以消灭,是一种缠人的麻烦家伙。
幽刑恢复成人身,面无表情的向着凌别行了大礼。
凌别扶起幽刑,笑道:“不必如此,我既答应过你,必会替你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