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使着烈焰飞梭将大呼叫的狄云等人送到永安城左近,让他们自去黑风寨中同雷厉汇合,凌别回到供奉府中,先将老徒弟炼制的一些丹药搜刮干净,又到金蚕阁中收拾着许久尚未整理的各类晶石。
老徒弟吴明闭关修炼,东阳义也有大把俗务需要处理。因此,采买各类原石,替啖金蚕添食送餐的任务便又落到了凌别头上。
此时的啖金蚕因为不用四处寻觅矿藏,就能大吃特吃。几年下来,身形变大一圈,一身金甲缭绕着烁烁金虹,耀眼异常。如果以凡人的目力看去,未待看清它的形体,就会被这耀目金芒刺瞎了双眼。通体光亮如艳阳,这就是啖金蚕长成成虫的标志。
啖金蚕勤勤恳恳,每日吃矿吐晶,一天吐出百多块,看似不多。常年累月就十分吓人。历年来,共计产出中品晶石九万余,下品晶石四十二万块。每年产量大约相当于一个中等门派一年所获。啖金蚕的寿命大约有五百年,寿数一到就会俑化死去。这只啖金蚕被凌别发现之时才不到百岁寿命,现正值年轻体壮之时,正是最能吃的时刻。
扬手洒出几大包各类原石,将啖金蚕埋进矿堆。出得金蚕阁,凌别心神一动,忽觉远处一座假山之后有异,遁出神念一观,就见那曹宝藏身于山石之间,正在对着卫雯上下其手。姑娘被曹宝揽在怀中,咯咯笑着,半推半就的迎合着情郎的爱抚。
凌别嘿嘿一笑,假装没有看到。
“不愧是在妓院长大的子,诱骗起无知少女来还真不含糊……”凌别心中无不赞叹的想着。没走几步,又见一个美貌妇人,一脸喜气洋洋的向着自己走来。“少爷,你回来啦。我这就去吩咐下面置办酒席,再将你爹娘请来……”这美妇人是曾雨柔,也就是宝之母。自凌别助她脱离妓籍之后,曾雨柔便在供奉府中担任管事一职,多年来将府中一应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老道吴明赏识。
“曾姨,不用大费周章。我看看就走。”凌别随口应着。顺便将她引向另侧,以免她撞破了亲子好事。
“少爷又有好些时日没有回家了吧。你若有空,也该回家看看。哎我好几次去你家中,都看到你娘抱着你那些穿过的衣,在那儿睹物思人呢。”供奉府中,不论凌别,吴明,或是梦貘二女,皆非凡俗之人。自然没有一人会按凡俗礼教,将这曾雨柔当做下人看待。刚来之时,曾雨柔还不明究理,战战兢兢。长久之下,她也知这一家人脾性本就如此随和,好相处的很。所以渐渐的,她也不再以婢下自居,反将凌别当作晚辈来关爱,时常关心起他生活私事来。
凌别含笑听着,心想自己的确已有数月未归。这次出征剿灭商洛,也不是短期能够尽功之事。即使双亲身体健康依旧,不用子女早晚服侍在侧。再怎么,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够陪在身边的。
“的确应该回家看看啊……”凌别头应着,出门而去,途径永乐王府,阵阵悦耳丝竹之声从高墙深院之中传出,引人流连。
凌别驻足倾听。听得乐声曲调颇为委婉曲折,似有无限哀肠诉,就知这刘逸定是又在家中借酒消愁,借声色犬马自醉了。
刘逸是众多王族之中唯一没有遭受公开贬谪之人。刘策念及这个皇弟还算听话明理,也知他确实是无甚大志之人,所以对他特别优待,只削他治理永安之权,又封赏他许多金银,保他一生富贵不失便罢。
“只是失了权势而已,又没斩你全家。唱这哀乐给谁听呢……”凌别生平最看不过这种徒叹奈何的哀怨做派,当下就高声道:“有志者何患无用,作这些酸词妒曲真是恼人!”
歌歇,乐止。
墙内有一男声,同样高声道:“是非成败转成空,一切单凭天意……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你又在忙什么呢?不如也来陪本王喝上一盅。”
凌别轻轻颔首,当下便入府,与刘逸共饮三杯,复出。他观刘逸面相,虽是光彩照人,神采依旧,其实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刘逸常年服食老徒弟炼制的助兴丹药,旦旦而伐,体内精元已近枯竭。再加之心怀郁结之气经久不散。这对体内五脏都是极大的损害。不过既然他乐得如此摧残己身,凌别自然不会强加干涉。所以他只是哈哈一笑,与刘逸对饮三杯,留下数丸助兴药物,便径自出门而去。
出了王府,一路行来,街边常有三姑六婆十分热络的唤着凌别的名字,要将他拉去家中歇片刻。更有甚者,干脆将家中尚待出阁的闺女儿打扮的娇艳可人,恨不得直接将那些青涩少女塞到他怀中,当下便入了洞房。凌别游荡于市,一无功名,二无才艺。终日无所事事,几与那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同属一流。只因一份虚名,便惹得街坊邻居争相卖好巴结,达官贵人却无一人不想讨好结交。对此,凌别也只能无奈苦笑,敬而远之。
回到家中,几个娃在院中欢快的玩乐着,这些都是娘亲在街上领养的孤苦孩童,他们对凌别都不陌生,见他走来,俱是欢叫着围了上来。凌别四顾一番,却不见妹妹馨儿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她又赖在东阳秋霜那儿玩耍,不肯回来。
傍晚时分,凌驰手中拎着几个油纸包,大大咧咧的回到家中。他因义助守城有功,本有望升任本城城守一职。许多凡俗之人想方设法都想要当官当差。而凌驰则是毫不在乎的将到手的官位随手让人,所以他现在依旧是干着屠夫的老本行,终日除了杀猪宰羊,就是和几个当兵的老兄弟一起去酒肆之中喝上几杯。
“哈哈!儿子你回来了!今天不要走,过来陪你老子喝上两杯。”凌驰性情粗豪耿直,不知曲折纡回之法,行事却又暗合随缘之道,只知一心钻研所好,守住一片安逸,从来不会妄取非分之缘,所以他对儿女时常在外不归一事不觉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有何紫娇一人,时常在家中碎碎念着子女不中留之类的话语。想要多生几个,肚子又不争气。只好上街抱回一些无依孩童,当作亲子哺育,打发寂寞时光。
“黑子有好多天都没有回家了,不会是给人宰了吃掉了吧。”晚饭席间,何氏有些担心的问着。
凌别替娘亲夹了一块猪头肉,道:“黑子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何氏闻言,有些低落的着:“黑子也走了。你跟馨儿又整天这么野在外面。娘在家里多寂寞呀……”
凌驰闻言,则是哈哈大笑道:“走得好,走得妙!这两年我每次拎着猪头回家,总觉得黑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哪里古怪我又不上来。搞得我拎猪头都要躲着他。现在他走了,我也舒服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这没良心的死鬼,就知道舒服!我让你舒服!我让你舒服!”何氏大怒,将手伸到凌驰腰间软肉,用力掐捏了起来。
“哎呀!你这妇人,怎生好好的,又要动手了呢!停,哎呀!疼呀!”凌驰大叫呼痛。
看看不依不饶的娘亲,又看看连连讨饶的凌驰,凌别心中暗想爹的境界果然比娘要高上一筹,他能不为俗情所累,体察到黑子的细微改变。这已经是相当高深的修心功夫了。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世轮回,他也可脱去凡尘束缚,进阶修途。至于娘亲,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俗之女,终日为私情所迷,想要超脱,就困难上许多。
凌别放下碗筷,正容道:“爹,娘,我明日就要随军出征商洛了。”
凌驰揉着腰际痛处,龇牙咧嘴的赞赏着:“好!这才不愧是我凌家好男儿,多砍几个狗头,带回来给你爹下酒。吃什么饭呀,来来来,喝酒,喝酒!”
何氏一手挽住凌别臂膀,愁眉道:“不去行不行呀。娘有些担心……”
凌别笑道:“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等此事一了,我会在家好好陪你。”
“娘不要你陪,娘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儿。隔壁李姐前月里就抱了个白胖孙子。你要努力了啊!”
“抱、抱孙儿!这个……呵呵,今天高兴,娘你也喝几杯嘛……”
————————————
翌日,凌别将卫虎等人召集到家中。这几人因为不能跟随凌别去商洛征战,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凌别见了,就笑道:“不用哭丧着脸,在走之前,我决定将修炼法门传于你等,好让你们有些事做,有不明的地方,可以问东阳义。”
“哇太好啦!”众人齐声欢呼,他们常年耳闻目染,见到馨儿耍弄一些戏法,早就羡慕的心痒难耐。几次向凌别求学,一概不允,却不想今天吹得什么风,他竟主动愿意传授修炼之法。
凌别将一篇沟通真灵的法门口述予众人,又正色道:“法不可传六耳,除你们几人之外,不可将修炼要诀传于外人。不然,我会出手清理门户。”
“凌、凌别哥哥,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很想修炼,并且很努力也很用功,那你能教他吗?”卫雯突然开口问道。
凌别想也不想,当下便:“不能。”
“为、为什么呢?”卫雯怯怯的问着。
“没有理由,不能就是不能。”凌别有些无赖的着。修者中极少有师尊会如世俗教书先生一般,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翻来覆去念个几百遍,念到学生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成效依旧寥寥。信耳听来,怎会比亲身经历的体验更加深刻易懂呢?
卫虎眉头一皱,就问:“雯雯,这两天早晚二课你都没有参加,庄中女弟子都没有见过你,你又跑哪儿去疯去了?”
卫雯支支吾吾的着:“没、没有啦,人家只是在供奉府中,陪、陪莫然姐姐玩而已……”
凌别也笑道:“她的确是在供奉府中,我昨天还见她在假山之中玩耍呢。”
卫雯听言,立即红晕满面,一双手扭捏的揉着衣角,不知该往哪儿放好。
“噢……是这样啊。”卫虎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无所适从的妹妹,有些狐疑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