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察觉到各种眼光望来,微微闭目,无意间好像惹到了某人,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对于女人的问题上,再大度的男人都会变得小气,这是很正常的,所以杨易懒得理会,斜倘在椅子上,悠悠自得。
想起了那个陆萧儿,杨易着实想不到当年会给某个小女孩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完全是无心栽花。
特别是杨湛与郭成两人投来的眼神,说不出的邪异,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似乎即将有好戏上演,他们就等着看好戏。
期间陆萧儿走过来一次,跟杨易谈了几句又走了,全然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杨易暗想她是真看不出还是假装看不出来?一直误以为杨家还有那个人。
却见明道狂饮数杯,脸色毫无变化,显示酒量惊人,此时将眼光投落在杨易身上,沉沉起身,缓缓走向了杨易,脸上却带着淡笑。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易身上。这不过是刚巧碰上,才与她一起走回来,居然都被视为敌人,杨易很无语,觉得这很像是初中生谈恋爱的时候,就这点事情就要去找对方茬子,实在无趣的紧。
“这位杨兄弟,不知你与陆小姐可是相识?”
“刚刚认识。”
“哦,不知可否与杨兄弟共饮一杯?”
“可以。”
明道坐了下来,与杨易四目对视,杨易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玩味。若对方有意要抓弄自己,要么用酒灌醉自己,要么在才学上让自己出丑,杨易觉得若对方要让自己难甚,显然会是后者。
这个明道也不过十七八岁年龄,在杨易看来,不过还是个孩子的年纪,思想难免会幼稚,所以杨易并不想跟他胡来。就好比一个大人被小孩子挑衅,难道还要跟他一般见识?但不能示弱,只需要无视。
明道替杨易斟满,举杯道:“听说杨兄弟是父母成亲之后才来杨家的。”
这话明显是废话,但对着杨易说,摆明就含有另一分意味,一点嘲笑的意味。杨易微微蹙眉,若仅凭一句话就惹能怒自己,那就太让人小瞧了,反正这些年来也听惯听腻了,就当是狗乱叫。
这样想着,看向明道,还真有点人模狗样,同饮了一杯,微微笑而不说话,这让明道有种一拳打到绵花的感觉,如此不痛不痒的话题,用比较君子语气说出来,除了让人觉得可笑之外,起不到一点挑衅的味道。若想要挑衅,又不敢明目张胆,又喜欢顾及身份面子,典型的伪君子作派,杨易极为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不过是跟人家谈了几句,谈谈心交个朋友而已,就将人家视作情敌?无量者难成大器,此人也只有一腹经纶而已,骗骗小女孩子倒还可以,其他无甚作为。
作为一个武将家庭出身此人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无论走到哪都绝对都迷倒一批女人,自信非常人能及,他当是不相信杨易会是他的对手,出于嫉妒心理作崇,见杨易与陆萧儿像是极要好的样子,自己都还没到这一步,此时被人捷足先足,难免会觉得悔气,不去挖苦一下杨易,他都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杨易回道:“这是自然,难道明道兄是父母成亲之前就已经出现在明家?”
明道一时语塞,被倒打一耙,明道是一个极为孝顺父母之人,从来不容忍他人语伤父母双亲,对他来说是一忌讳,拿在手中的酒杯一晃,嘭一声迸裂开来,脸上又蒙上了一层冰,吸引了许多人投来眼睛,似乎气氛不太容恰。
杨易闭目含笑,此人真不知道什么叫将心比心,你侮辱别人可以,却不允许别人说自己,虽然自己说的是蔑侮,而对方说的却是事实,性质不一样,但动机却是相同,非君子所为,但杨易从不自比君子,而对方又是伪君子,暗枪来往是不可避免的。
有忌讳则气度小,一开始就暴露弱点给对方,这人杨易根本不屑视为敌人。
“杨易兄可有功名在身?”
“无功名。”
“那就是平民,你可知污言中伤朝廷命官,罪当杖刑!”
“不知,我只是以明道兄所言反问,并无针对性。”
明道决定向他摊牌,凝视着他:“癞蛤蟆虽然想吃天鹅肉,但它除了垂涏,什么都吃不到。你不要再缠着她。”
话再明白不过,意思是说杨易要家世地位没家世地位,要才学无才学,更无功名在身,三无人员,如何配得上人家天人一般的陆小姐,希望有自知之名,知难而退。杨易很无语,什么叫再缠着她,貌似从头到尾都谈不上一个缠字,古代人想象力都很丰富。
杨易说都懒得说,直接起身,提着一个酒瓶,边走边喝,独自觅个角落坐去。
还未坐热,杨湛已经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阿弟,你为何要激怒他,此人可不好惹?”
杨易道:“我没有激他,是他故意来找茬,我无论说什么在他看来同样不会顺眼,与其退避,何必顾忌太多。”
杨湛心态还算老成,觉得弟弟这样做不符合读书人中庸之道,明知自己斗不过人家,还非要装个性以卵击石,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杨家虽是世代为官,可比起那个明家,差的不止一丁半点,最重要的是,明家有个强硬后台,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至少现在的杨家对他们敬如上宾。所以杨湛一直铭记着爷爷的话,与明道交好,不可得罪明家,可不能被这个弟弟给惹祸了,连累了杨家就是万死莫赎。
明道挥手叫下人拿来了笔纸,在纸上写上了几行字,说了几句,然后下人将纸拿到杨易的桌面上,示意杨易看,上面自然是明道临时作的一首讽刺词,有意在才学之上压倒杨易,让他羞愧离去。
既然已经作出挑战,杨易不应战就说明不敌,更为丢脸,彼时再厚颜留在这里也无意思,此作显然是等于下了逐客令。
杨易朝纸上瞟一眼,都是繁体字,心中无奈,这种地方不呆再罢,起身大步朝大门方向走去,挥了挥手留给众人一个背景。
明道大声嘲笑:“杨兄弟可是对不出我这首词,才无颜离去?”
杨易顿步,道:“我确是对不出来,懒得这种小把式。”随后纵步走远。但见听传来一阵阵笑声,笑得很放肆,估计这些人为了讨好明家,会高调宣扬今天这事。
此后一日里,金陵城流传着一个件事,杨家昔日那位私生子不自量力,与金陵第一才子较量,结果败退,丢了脸面逃走,也丢尽了杨家面子,众所周知杨家乃书香门第,出了这么一件事对家声影响还是有一点,老迈的杨晟心中有怒,但也懒得去见这个可有可无的孙子。
流言以讹传讹,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变成了杨家子杨易痴心妄想,想要对陆家大才女纠缠不清,被明道公子狠狠教训一顿,灰头土脸离开。
一直被众人所遗忘的杨家私生子因此重新回来人们的视线,只有几个知情人士知道事情真相,无非就是杨易得罪了明道,自己追求数年的陆萧儿没跟正面他搭过几句好听话,结果被一个刚认识的小子给搭上了,情何以堪?是以利用谣言的压力令杨易乖乖走开。
杨易一走出门口就很纳闷,那个王姐姐不是说也来这个鸟词会嘛,人还没见着,就被人敌人跑出来了,再回头已不可能。想想也是,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地方,八成是看穿了自己某些秘密,以为自己会出面这种场合,所以才问一问,人家未必会来呀。早知道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平白惹事上身,自己倒无所谓,却不知父母会不会这样想。
站在门口,却不见马车上来,才想起来时已经谴回去了,现在还未到时间自然不会出来,只有步行回去。
秦淮河离杨家有好几里,也并不算远,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甚至还可以途中吃些特色小吃,出来时幸好拿了些银子防身,闲暇时候杨易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吃遍一条街,身材从来不会吃胖,若让某些女子知道,铁定会羡慕不已。
之后就走进了一家卫生不错客流满坐的小吃棚里,叫了一点小吃,听着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说事,贴近民生,杨易曾跟那个王姐姐提起过。
这家店是一对夫妇一起开,夫唱妇随,东西做得不错,香味吸引了不少人找上门来,当初的杨易就是其中一个,之后曾来了几次,只有这次没有带上玄鱼,有时候甚至打包回去给娘亲吃,也让她尝尝这些从来没有吃过的平民百姓小食,却别有一番风味。
“杨弟弟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听到熟识的声音,杨易像是坐到了热炉,猛地跳了起来,诧异后面的王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居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存心在吓人啊。
杨易不满道:“王姐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王瑜回眸,笑道:“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明明是我先来这里的,你后到坐在我后面,却一直没发觉。”
杨易回想,讪讪笑了,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居然能这里遇上,也算是有些缘分了,若是哪一方没是故意的话。既然碰上了,不免又聚谈一番,今天奇怪只见到朱雀和玄武,青龙和白虎两人不知所踪,或者转明为暗也不一定。
“但你也应该提醒下我吧,就这样突然跳出一句话,你不觉得很飘忽么?”
王瑜想了想,点头同意:“你说得的确是,我是不该吓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一点也不像男子汉。”
杨易不知为何听到男子汉这三个字就浑身一阵恶寒,联想到那种肌肉男,像田鸡一样的身材,若是这样,杨易宁愿不像男子汉。
杨易坐了回去,换了个位置,与王瑜对坐,店家将小吃移过来,偶尔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是无法避免的,只好将就驱赶一下。对面那条大街人流很密集,这里却是零零散散,是一条深巷,一般无什么人进来,凭着小吃香味,倒能吸引人专程进来,才热闹起来。
杨易曾观看了几次,觉得这里很像那条巷的一个角落,那条闻名千载的乌衣巷,现在却已经破落,在这个时代曾经不知有没有出现过王谢大族?杨易所看的书籍不多,并不知这些历史。
反正刘禹锡那首《乌衣巷》从来没有出现就是。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诗人感慨朝代更迭,世事兴废的心情从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股苍凉感油然而生。
王瑜听到了杨易所吟的诗句,陷入了沉思,在这个历史里,前朝初期的确出现过王谢两个大族左右朝政,世家门阀的统治毁于战乱中。这里也曾经是这两个大族的居住所,只是这条巷子并不是叫乌衣巷,曾经的历史与诗中何其相似。
王瑜笑道:“杨弟弟因何事如此感叹?”
杨易垂眉道:“无事感叹。”
“怎么刚从品词会出来就没精打彩,那些士族小姐看不上你?”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以为你会出现在哪儿,我也不会去,更不会被人视作敌人赶出来!”
王瑜眼睛一瞪,失笑:“你真的被人赶出来!”
杨易懒得回答。王瑜忍住笑,夹起一块煎饼慢吞吞吃着,吃相特别讲究,吃完一抿嘴,伸手将侍卫递来了丝巾抹嘴。
杨易见她嘲笑自己,心中不服,道:“其实也不是赶出来,是我自愿走的。”
王瑜道:“我上次听你语气,以为你不会去哪里,没想到你真的去了,看来你双亲迫得很紧呀。”
杨易偷偷看她一眼,觉得这人怎么什么都能猜,还敢说出口,这话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女儿家能说的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起来与年龄不符。瞧他模样似是要给弟弟帮个忙,介绍个对象来,若是这样杨易肯定不会客气,只怕她会拿出什么强迫手段去吓唬那个女方家族,这就不美了,杨易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毕竟对这个姐姐性子还不是很了解,只是冰山一角。
回到家里,杨易也可以换个很好的理由打发母亲,但在这个王姐姐面前,杨易不想找借口,实话实说。这年纪是谈终身大事的时候,但杨易实在不想过早成家,便把这想法告诉她,看她能有什么对策。
王瑜听了后,思索道:“这事也不难,但你不许再拿我当挡箭牌,否则下场会很惨。”
杨易听得悻悻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你只需离家外出游学,求功名利禄,将来的事将来解决。”
杨易想不到她会这样说,摆明是变相招揽自已,但看上去这的确是唯一最好的办法。本来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杨易不会很随和的,但要接受一桩包办婚姻,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无法忍受,起码也得婚前试爱吧?
当天告别了王瑜,杨易回到了杨家,次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流传了,恶意攻击总会是无风起浪。这件事却也惹怒了那个王瑜,但王瑜怒的好像是明家,这个在江南拥兵自重目无王法的明将军,派出青龙和白虎两名侍卫潜入明氏庄园为得就是这事,杨易就被当作了利用人,没有他估计也进不去。
一直风平浪静的江南也开始风起云涌了,只因一位大人物的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