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因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以北,又是汉光武帝刘秀起家之所,素有帝乡,南都之称。
夜色如墨,星辉黯淡。
宛城,数十里的一座山腰上,此刻一座规模甚大,气势恢宏的营寨坐落在此。
山寨里,此时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顺着通明的火光望去,一排排,一列列头抹黄巾,手持兵器,神情严肃的士卒站着岗,守卫着大营。
在这守卫森严的营寨里,那中央大帐里聚满着人影。
掀开帐帘,往里望去,一人身如雄狮,头抹黄色纶巾,披着散发,仰着头,双眸微闭,双手轻扶着长案,稳稳的坐在蒲席上。
在他的正前方跪着一人,那人头发凌乱,眉宇间透着疲倦,昂着头,望着上方那壮硕的身影。
在这跪着的人影旁,还站立着七八人,都一脸焦急的望着上方那魁梧壮硕的身影。
良久,那身材魁梧,微闭双眸的身影才缓缓的睁开双眸,声音里透着一抹难以言明的伤感。
“你是说波才,战死在长社了?”
“是的,大帅!汉军主帅趁着夜色偷袭大营,一把火将整个大营烧得体无完肤,好多、好多弟兄都让大火吞噬了,而波帅在混乱之中被人斩杀于阵中。”
“小的,小的还看到,还看到地公将军为了断后,让波帅率军离去,却没想到汉军阵中冲出一黑盔黑甲,手持长枪的小将,在马上&将地公将军一刀劈成了两半。”
说着,那跪着之人声音里透着哽咽,两行热泪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
“尔等下去吧!”
那坐在蒲席上的魁梧男子听完那跪在帐下的年轻男子所言,喉咙微微动了动,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抹疲倦。
“大帅?”
哪知道他这话刚落下,帐内众人顿时一急。
“下去吧!”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再次道。
众人见状,只得无奈的抱拳躬身,掀开帐帘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退了出去,那坐着的身影瞳孔通红,眼角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呜呼文成!”
“唉哉文成!”
“想你追随我张曼成多年,却没想到你先我一步!”
原来他就是黄巾军南方大帅张曼成。
“还记得当年,我路经颍川,你被人陷害,无奈之下怒而操刀,才干起了那杀人的勾当。
遇到你的时候,你满身血迹,饥肠辘辘,眼里透着浓浓的疲倦。
从那以后,你跟了我,遍布荆、兖、豫,传我太平教义,更成为我张曼成麾下得力心腹。”
张曼成双手扶着长案,脸上泪痕满满。
“这些年,你我从相遇到相知,早已相交莫逆。
人前,你喊我大帅,私下里却以兄弟相称。
而今,黄巾大业刚起,天下尚未大吉,你我兄弟还未曾畅饮高歌,却没想到你先走了!”
“文成,文成,你,一路走好!”
张曼成呼得站起身来,仰着头望向空荡荡的帐顶,眸子里掠过一抹坚定。
“他日我张曼成定拿那贼子头颅来祭奠你在天之灵!”
夜微凉,天上的星辉暗淡,整个黄巾大营里透着浓浓的忧伤。
波才的阵亡,颍川长社的惨败以渐渐的传到营内将士们的耳朵里了。
从起初的愤怒,到现在的忧伤。
依稀记得起事前夕,那些和他们一样,举旗呐喊的同伙,此刻却天人相隔。
当真是世事无常,沧海桑田!
呜呜!
也就在卯时的时候,黄巾大营里突然响起了号角声。
号
角声透着一抹苍凉萧瑟之意。
“起来,起来,都起来了,集结了!”
随着这一声声的号角声,黄巾大营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约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缕碎金般细线的时候,张曼成身着盔甲,腰悬宝剑,一只手倚在剑柄上,站在校场上那用圆木搭建而成的擂台上,举目眺望着前方陆陆续续而来的将士。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曼成伸出右手往下一挥,顿时整个校场静若寒蝉,针音可闻。
“弟兄们,你们知道吗?”
张曼成喉咙嘶哑,眸子里泛起一丝红意。
“波渠帅在长社败了,败给了汉军!”
张曼成此话一出,顿时犹若惊涛骇浪,石破天惊。
他身边站立的将领以及校场上的黄巾将士都纷纷愣住了。
满营将士感到惊愕,是因为昨夜,听到长社落败,心中还甚有疑惑。
可是亲口听张曼成承认,说出口,又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而站在张曼成身边的将领感到惊愕那是因为,他们不明白在这出征之际,他们的大帅为何会将这降低士气的事说了出来。
“大帅!”
张曼成身后一人脸露急色,开口提醒他道。
张曼成仿佛闻若未闻,向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勿需打扰。
接着只见他再次向下压了压手,让下方众人静下来。
望着那挥手下压的张曼成,众黄巾将士知道他还有话要说,遂纷纷停止了喧闹,双眸凝视着上方。
张曼成见众将士都静了下来,再次道:“想我黄巾起事至今,却屡遭大败,这是为何?”
张曼成这话一说,场下众黄巾眼里都闪出浓浓的疑惑。
是啊,起事至今,他们真的是屡遭大败。
从幽州张牛角的死亡,到现在的波才大败。
这之间还有那大大小小不可甚数的阵战,可以说他们就没有胜过。
和起初那般攻城拔地简直不可同日语。
莫非真是他们气数已尽?
就在众人陷入深思,恐惧,不安的时候,张曼成那嘶哑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黄巾之败,非战之罪,而在于我!”
台下众人眼里的疑惑更深了,更不要说台上的将领了。
“此前,牛角大帅与我相争,实乃义气相争,若非我心高气傲,非要和牛角大帅争个高下,让他陷入其中,才一不小心着了汉军的道,使我黄巾得损一员大帅。”
张曼成越说声音越深沉。
“长社之败,我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此前,幽州之败传来,因我一时怒急,才迫使波才加快征伐之速度,而且波才还一而再让人送信前来,可却让我一言阻之,波才在这政令不一,军容疲惫之下,才让汉军夜袭得逞,致使长社大败,波才阵亡,地公将军被杀!”
“这些都是我的错,我的过失!”
说到这里,即使张曼成那粗狂,雄壮,性子坚定之人,眼睛都通红了,声音略微哽咽。
“大帅,这怎能怪你?”
“是啊,大帅,这不能怪你!”
“胜败乃兵家常识,又岂是大帅一人之过,要怪只能怪汉军太狡猾了。”
“是啊,这一切都是汉军太狡猾了,又岂是大帅一人之过?”
校场上,众人同仇敌忾,一脸愤懑,眼里冒火。
校场上,黄巾军顿时一扫先前低迷,士气低沉之态,个个神情激愤。
这张曼成倒是个人物,将黄巾军所有失败归罪于他,而且翻手之间就激起了这些人心中愤懑不平。
这一切张曼成看在眼里,喜
在心里。
只不过,他欢喜了,但有人却愁了。
这人就是黄巾一方渠帅韩忠。
此人乃南阳宛县人,太平教起事初期,他因不满当地豪强,杀之尾随黄巾,起初还十分得意,可不久,幽州战败,张牛角被杀,他就开始心有恍惚了,只是当时没有那般强烈。
可谁想到,他心思活跃,动摇之际,又传来长社惨败,这一下,他心中更加坚定了。
本来,他就对黄巾军不抱有希望。之前能够胜利,摧古拉朽完全靠一鼓作气,而今,他这口气却被人打断了,又岂会这样鼓舞起来。
如今却好,张曼成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黄巾军气势带动了起来,这又怎能是他愿意见到的?
韩忠站在张曼成后面,略微抬起头,望着他,眼眸子里掠过一抹寒芒。
张曼成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将下方群情激动的黄巾将士制止了下来。
“弟兄们,有尔等这句话,我张曼成心满意足了!”
张曼成继续引诱,道。
“此刻,宛城就在眼前,我等当如何?”
“攻进去!”
“杀进去!”
突然,校场内响起两道声音。
“对!攻进去,杀进去!”
张曼成点头,应声道。
“是时候让汉军见见血,尝尝我黄巾军的厉害了。”
“弟兄们,决战的时刻到了!拿起你们手中的刀枪,今日随我杀向宛城,活捉褚贡!”
随着张曼成这话落下,校场内黄巾众将士顿时眼眸充血,如狼似虎,杀气冲天。
“杀进宛城,活捉褚贡!”
“杀进宛城,活捉褚贡!”
“杀进宛城,活捉褚贡!”
望着校场上气势如虹的黄巾将士,张曼成嘴角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按照他的想法,是先将全军将士士气激起来,然后他携带雷霆之势将宛城攻下,最后,在挥军两路进发,一正一奇,一明一暗,突击雒阳。
现在这一切都按着他所想的进行,甚至更好。
“赵弘!”
“在!”
从张曼成身后走出一人,抱拳躬身行礼。
“着你率麾下兵马强攻宛城南门!”
“诺!”
张曼成见赵弘应命退下,再次下命令,道。
“孙仲!”
“末将在!”
“命你率麾下兵马埋伏在北门,待南门喊杀声一起,率军突袭北门!”
“末将领命!”
张曼成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略微沉吟少许,突然沉声,道。
“韩忠?”
“嗯?”
身后韩忠微微一愣,旋即忙走了出来,对着前方的张曼成,躬身道:“大帅!”
“瑞之,我有一事托付与你,不知你可敢接下?”
张曼成望着走出来的韩忠,一脸凝重,道。
“大帅有事尽管吩咐,忠自当效死命!”韩忠弯着腰,郑重的道。
“好!”张曼成闻言,赞赏道。
“这事也只有你能行!”
“你率军埋伏在西门,若是遇见城内汉军出城,挥军将他们全部拿下!若他们反抗,就地格杀!”
张曼成语露森然,道。
“诺!”
韩忠闻言顿时大喜,刚才他还以为张曼成如同之前一样,让他率军攻打西门,若是那样的话必定若损失惨重,对他之后的安排必将不利。
既然他有此命令,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诸君,与我一起齐心协力攻打东门,活捉褚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