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丑时。
广宗城的南城门下,一队人马兜囊穿甲,穿戴整齐,踩着步伐,踏在厚实,冰凉的街道上,悄悄的来到了城门下。
咯吱咯吱!
在这漆黑宁静的夜色下,沉重厚实的城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缓缓的向两边移动。
“弟兄们,随我走!”
城门完全打开之后,一道轻呼声在这黑色的夜幕下悄然响起。
紧跟着,一骑在黑夜下宛若闪电般快速的向城门外冲去。
在他之后,那队人马踩动步伐,快速的跟在其后,向着前方跑去,直到渐渐的消失在黑夜之中,仿佛幽灵般,稍纵即逝,不见踪影。
等到那队人马消失不见之后,那敞开的城门又缓缓的关了起来。
仿佛刚才的这一切如影如幻,未曾发生。
广宗,县衙。
张角抬起头,望着那躬身禀报之人,脸上带着淡淡的落寞。
“走了?”
“是的,贤师!”
“嗯,那尔先下去休息吧!”
“诺!”那人躬身一礼,答道,然后弓着身向后退走几步,缓缓的走出衙堂。
望着那人离去,张角两眼望着前方,呆呆的愣神,直到好久,才反应过来。
“宝弟,梁弟,等他日相见之时,我兄弟三人定将把酒言欢,到那时为兄定不与尔等分离!”
这离别的一幕发生在广宗城内,而在离广宗城尚有百里之遥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快若闪电般对着广宗城急速行来。
黑夜下,这队人数众多,宛若长龙,在夜色中,扭曲蜿蜒,步履匆匆,疾行前进。
而在这队最前方,一骑匆匆而行。
黑夜下,看不清来人相貌,但是观其穿戴,却是尊贵,不凡,而且身上隐隐间露出一抹浩然正气。
希聿聿!
突然,此人一挽马缰,让胯下极速奔跑的战马止步,快速的停了下来。
回身望着身后正在奔跑的将士们,眉头微微一蹙,露出一抹沉重。
“若这般疾行,虽说能及时赶到,但将士们的身体也将疲惫不堪!”
心中响起一道焦虑的声音。
“来人!”
那人沉闷的声音响起。
听其声音,想必年岁已到中年。
“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那人声音还未落下,就有一骑催马上前,在马上微微一躬身,行礼道。
“告诉儿郎们,在往前方十里之处,有一空旷之地,让他们此刻加快脚步,到那里就歇脚休息!”
“诺!”
那催马前来之人,在马上躬身应道,而后调转马头,向疾行的将士们传达命令去了。
那领军之人见传令之人离去,轻轻踢了踢马腹,缓缓的纵马向前方走去。
坐在马上,脑海里却想着破敌之策。
“此次讨贼本当以雷霆之势扫之,然则贼酋张角却不好对付。传言此人颇知进退,更略通兵法,若是用计,当不可行,但不用计的话,若想快速攻破广宗城,必将死伤甚重,这却并非我卢植所见。”
卢植,没错。此人就是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之前,他和皇甫嵩,朱儁三人分兵之后,就率领大军前往冀州,准备围剿广宗的张角贼酋。
然而,事情并非他想象之中那般顺利,甚至说有些不好,对他们隐隐有些不利。
若非他一路稳扎稳打,那还不晓得最后会是什么后果呢。
盖因这些黄巾太悍不畏死了。
好在他大杀一批之后,那些黄巾火热的架势才稍微降了下来。
此次,前来广宗就是趁着黄巾士气正盛之际,准备将张角灭杀,然而在他得知前方密报之后,一颗心就渐渐陷入了低沉,甚至感到了苦恼。
原因何在?
那是他听那些黄巾俘虏所言,说广宗城内有精兵五万,而且在加上广宗城墙坚固,想要一时半会就将他攻破,擒杀张角,这就有些不可能了。
虽说这里面有些散播谣言的味道,但是不管怎么差,也不会差到哪里。
毕竟广宗城是黄巾贼首张角所居之地。
这就好比,大汉帝都雒阳,你说皇帝居住的地方,那些护卫的人马能少吗?
所以这一战,想必会很困难,甚至艰难。
如今他所要考虑的是,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损失降到最低,最小。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将贼军死死围困在城中,等其城中粮草不济或军心不稳之
时,到时我当与义真,公伟三人集得胜之师攻之。只是若这般的话,破敌之日想必又要往后推许久了”
“哎!”
想到此处,卢植就感到头疼,他也想很快的就将广宗的黄巾军击败,可是这并非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将黄巾军完全的击溃,击溃那如火朝天的声势。
如今朝中的乱象以显,虽说大将军和那些阉寺们表面上和和睦睦,可是内地里一直都是暗潮涌动,两者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到时候这天下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景。
若是在动乱的话,却非他所见,要不然他又何须这般急切呢?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否则我大汉几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卢植心中暗下决定,旋即一扬手中马缰用力的抽打在马股上,胯下战马吃痛,一扬铁蹄,在黑夜中快速向着前方跑去。
十里的路,对于极速行军的汉军来说,并不算太远。
当卢植纵马赶到的时候,身后的大军也紧紧的跟了上来。
望着那疲惫的将士们,卢植策马上前一步,大声道:“将士们,深夜行军,疾行至此,我知尔等疲惫,然前方不远处,就是贼酋张角所在。
如今尔等先行歇息,养精蓄锐,到时候厮杀之时,我希望诸君当奋勇争先,报效朝廷,等敌破之日,我卢子干自当上奏陛下,为尔等请功!”
“谨遵大人之言,我等定当效死命!”
“谨遵大人之言,我等定当效死命!”
“谨遵大人之言,我等定当效死命!”
众将士闻言,顿时齐声应诺。
卢植望着那应诺的众将士,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从马上下来,将坐骑交给了亲随,自己向一旁走去,寻找休息的地方。
夜深了。
灰色,黯沉。
夜空下,月色不太明显,星辰也并非那般多。
丝丝的夜风从平原上轻轻吹来,带动着几丝凉意,让人一扫疾行的疲劳。
时间在这舒爽的凉风下,轻轻吹动间,缓缓流逝。
当天空上浓浓的黑色缓缓退去,那遥远的东方,渐渐露出一缕淡淡的白色。
浓墨般的黑在渐渐减少,如银般的白缓缓增加。
此消彼长,当那最后一丝黑色渐渐被白色吞噬的时候,东方的地平线上绽放出一缕金线。
渐渐的,这金线越积越多,不到一瞬间,如同一轮大火球冉冉升了起来,一时间光芒万丈。
初夏夜的夜空是凉爽的,而黎明之际的天空除了一丝凉爽,还带有一抹清新的芳香。
一日之计在于晨,新的一天到来,又面临着种种挑战和追逐。
平原上,卢植缓缓的睁开微闭的双眸,望着呈现在眼前的几万大军,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昨夜虽说没有一鼓作气的赶到广宗城下,但是这几个时辰的休整,却是让整支队伍精气神都得到了恢复。
他相信若是此刻前方出现敌军的话,他率领麾下众将士必能将出现在眼前的敌军击溃。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这清静的平原上响起。
“大人,一夜都未曾发生异常!”
只见一骑快速来到站立起来的卢植面前,滚鞍下马,对着他抱拳道。
“嗯!”卢植点了点头,上前将此人扶了起来。昨夜他让此人率领几百人视察周围情况,谨防黄巾来袭。
望着眼前之人一脸的疲惫,卢植知道昨夜此人辛苦了,但是这又是非常时期,容不得他马虎大意,然后又道:“让将士们起身,火速赶往广宗城,在离城池三十里处安营扎寨,然后埋锅造饭,等我等饱食一顿之后,静候贼酋张角!”
“诺!”来人领命道。
将令吩咐下去,沉静的队伍又开始嘈杂起来了。
将士们经过一夜的休整,虽说还有些疲劳,但是却也恢复的不错,在又闻听到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了,精神又一振,脸上流出淡淡的喜色。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吃饱肚子,那么在怎么赶路都不怎么辛苦了。
望着动作迅速的将士们,卢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朝气蓬发,军容严阵,兵甲锐利,将令得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宛若臂使。
这就是大汉的精锐之师。
如此精锐,破张角,又有何难。
“驾!”
翻身上马,一抖手中缰绳,轻磕马腹,口中轻呼,纵马迎着轻风,向前方跑去,身后留下一抹尘烟。
队伍前进,人马在奔驰。
而与此同时,在冀州一处小道上,也有着一支队伍在火速的赶着路。
这支队伍没有卢植麾下那般众多,但是却胜在各个龙精虎猛,煞气腾腾,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淡淡杀气散发出去,让人不经意间就打了个寒颤。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两道魁梧壮实的身影,宛若移动的铁塔坐在马背上,急速的向着前方奔驰。
顺着目光望去,这两人身高相仿,但肤色甚黑。
那纵马跑在最前方之人,虽说肤色有点黑,但是仔细瞧瞧,却是肤色古铜,剑眉星目,在加上脸上棱角分明,身上透着一股子彪悍之气,当真是刚猛,不凡。
马鞍桥上,挂着一柄丈二长的长型兵器。
兵器通体黝黑,泛着光芒。
兵器的前端是一节呈现三棱形的枪头,说是枪头,却又不是枪头。
大部分枪头扁而平,而它又像高高&凸起。
枪尖锋利异常,泛着森森寒芒,又犹如久饮人血,在这森寒之意上,又显露出深褐,妖艳般的残红。
而另一人,更黑得出奇,看其肤色,就好像后世的非洲基佬。
豹头环眼,络腮胡,在配上那肤色,活脱脱的一尊小型黑塔。
胯下一匹通体黝黑,筋骨矫健的乌骓。
四蹄飞扬,宛若闪电。
手中拿着一柄丈八长的大枪,这杆大枪也是通体漆黑,枪头弯弯曲曲,宛若毒蛇。枪尖处,隐隐间微张一道细口,如同毒蛇张口,吐着毒信。
这两人的形象太过明显,不用过分的猜测,就能知晓是何人。
姜易,张飞,没错,就是他们。
姜易跨&坐马背上,扭头望着身后急速奔驰的将士们,虽说一天一夜的急行军,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但是他此刻心情却是火急火燎。
十日前,他率军急速赶到,将那在管亥手中险象环生的龚景救了下来,之后又让张飞在半道奇袭急速回军的管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青州之难解了。
等到第二日邹靖赶到之时,城中的一切早已恢复如初,那大军压境的危机也随着援军的到来,悄然逝去。
青州之围解决了之后,邹靖本想让姜易和他一同领军回幽州复命,然而在龚景之处,他听到了北中郎将卢植的消息。
在加上他又受命讨逆先锋之要职,他无奈之下,只得在向邹靖借兵两千,加上本来麾下之众,凑成五千人数,率军马不停蹄的向着冀州广宗城赶去。
此刻,他最想见到的就是卢植。
三年前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眼前回荡,让他心中唏嘘不已。
而且他还要将心中所想之策告诉卢植,到时候他希望能够快速将黄巾之乱镇压下来。
“弟兄们,快点,再快点。只要我等赶到北中郎将卢植卢大人帐下,到时候就可以酒足饭饱,好生休息了!”
那些急速奔跑的将士们本来一脸的疲惫,可是突然听到姜易的这方话,宛如瞬间打了鸡血般,精神徒然一震,眼眸中露出深深的迷恋,仿佛前方那美味佳肴就在近前了,只要他们迈出脚步,就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
“喝!”
感受身后那众士兵们一扫行军之疾苦的神色,姜易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按他们的行军速度,大概在夜幕降临之际,就可以到广宗城下。
想必到那时,卢植已经安营扎寨了吧,甚至说不定和张角已经兵戎相见了。
想想他就感到兴奋。
厮杀,他可不怕。
如今他麾下猛将就有两,更不要说他身手也不差。
甚至他都有点期待,和吕布的见面。
“三弟,你我比比马力,看谁先到广宗城下,胜者,当饮一坛酒,不知如何?”
“哈哈!”张飞胯下乌骓,健步如飞,闻听姜易此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喜色。这一路赶路,早就淡出了一股鸟味了。如今姜易说出如此赌注,又怎能不令他开怀呢。遂即哈哈大笑道:“哥哥所言,正合我意!那小弟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轻轻一踢胯下的乌骓。
那乌骓马通晓灵意,知道主人心急热切,遂迈开铁蹄,向着广宗城飞奔而去。
望着那突然间纵马冲出去的张飞,姜易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大声道:“仲安,身后之人就交给你了,日落之际,我当在广宗城等尔等!”
说完,也一抖手中的马缰,轻磕马腹,对着前方的张飞追去,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