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穿梭,物转星移,转瞬的片刻,庭院中的花草又是生机勃勃,青红交错,热闹非凡。浅水塘里的荷叶透着碧绿,沁人的荷香如那十里醉般处处可闻,朵朵粉尖的荷花在绿影中随风曳动,婀娜的身姿,醉人的舞蹈。几尾略有长大的鱼儿从中嬉戏,该是多么的惬意自在啊!池塘边一个略显清秀,星眉朗目的男孩正托着下巴,望着水中来来往往的鱼儿,面露向往之色。
这时,池塘对面的一张石桌上,一紫色茶壶当中放置,雕有闲云野鹤,栩栩如生,似是要鱼跃而出,要在更广阔的天空中翱翔。三杯正冒着缕缕热气的紫色茶杯,茶香扑鼻。三个神态各异的中年男人围桌而坐。气氛显得安静宁祥。
午后的阳光强烈无比,不过这庭院中凉意阵阵,丝毫没有暑气弥漫。这还多亏了那离龙阴阳阵的调和。据说此阵还有福荫子孙之效。不过,此阵时日不长,倒是没怎么显现出来。
突然,一阵破空的声音响起,龙吟声低沉,一个月牙状的东西悬在那池塘边男孩的头顶一尺的虚空中,泛着淡淡的蓝光,隐隐有丝丝闪电一闪即逝。
石桌旁的三人闻声望去,灰白色胡须的男人面露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一身灰白的华服,上有白莲碧荷图,与那浅水塘倒也相映成趣。眉宇间还是那道道忧色,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细细看去,不是那言宇成又会是谁。
旁边的宇奉和宇胜则是满脸喜色,自从听说雨轩得了那天兵之后,唏嘘之余唯有感慨,感慨之余只剩羡慕,羡慕之余便是由衷的高兴。
想不到天陨剑庄竟然出现天兵,这要是传到中原,无知之人也就罢了,而那四位神兵师怕是要骂天不公,骂仙不平了。尤其那炎狱的炎星河,此人一向视自己乃五大神兵师之首。他要是听说此事,那还不气的吐血身亡啊。
“大哥,才一年的时间,雨轩就和汐影形影不离,如同两兄弟样,而且那汐影的灵性似乎有所变化,只是……”宇奉还是那个性子,话总是说一半。
“二哥,只是什么啊?别老是只说一半,你想把人急死啊。”宇胜也还是那副急性子,盯着宇奉催促道。
“呵呵,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宇奉自嘲的笑道。
其实,言宇成何尝没有发现,只是,如此的情况,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要轩儿没事就好。
想着想着,思绪也渐渐的回到了黄易走的那日。一幅幅画面在时间的激流中迅速流淌着。
一场虚惊过后,三人回到了剑庄。雨轩自顾自的跑回了后书房,言宇成没有说什么,随他而去。转身也回房去取那紫莲了。
稍时,黄易整装待发,言宇成将包裹好的紫莲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中,道:“让黄剑师久等了。还望回去代我向紫侯赔个不是。”
“庄主言重了,黄某岂敢。紫侯是个明理之人,断不会责怪的。请庄主放心。”黄易忙谦让的回道。
“天色已不早,黄某这就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见。”黄易看了看天,对言宇成揖道。
“黄剑师一路小心,言某就恕不远送了。”言宇成其实还想着天兵的事,但眼前只有等黄易走了才有机会细想。便也不再多加挽留。
黄易转身之际,朝后书房方向望了一眼,而言宇成显然注意到了,忙笑道:“呵呵,轩儿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出来送送他黄叔叔。你等着,我去叫他。”
“呵呵,不必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得了宝贝就忘了我哟。”黄易忙收回眼神,似是自嘲的笑道。
说完,黄易转身欲走,背后一声稍加严肃的语气响起,“希望黄剑师不要将雨轩的事说出去,我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黄易顿了顿足,接着便出门离去,没走多远,留下一句“我只是一名将军,我只在乎紫侯和我的士兵。”便祭出佩剑,破空而去。身后扬尘四起。透明如液体的空气也微微的抖动起来。
还立在门口的言宇成收回远望的视线,转身踱步而回,眉宇间的忧色却是少了些许。朝着后书房的方向行去。
此时,雨轩正手握一支细长的狼毫,檀木色的笔身,顶部刻有少许花纹。一张四方的薄纸上,浓如夜空的墨汁正缓缓书写着‘影’字的最后一撇。旁边的砚台散发着丝丝墨香。而言宇成此刻正默默的站在雨轩的身后,安静的看着他。
“汐影”言宇成突然言道。
这一说,刚刚写完的雨轩猛一回头,望着父亲慈爱的面庞,笑道:“嗯,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哦?跟爹说说,你为何给它取这个名字啊?”言宇成似乎来了兴致。坐到书桌的旁边,问道。
“这个名称我想了好久了,‘汐’乃黑夜里的涨潮,安宁的天地间,只有其无声无息的以无边的气势肆掠着一切,暗流涌动之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莫大玄机。‘影’是仙人的化身,他将自己掩埋在汐中,宁静的独自承受着那无边的威压,为的只是那暗礁上随风飘来的一束蒲公英,为的只是那一眼便是千世万世的厮守,为的只是那一段理不清还道不明的尘缘。”雨轩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确切的说,应该是口若悬河的背了一通。说完,还笑嘻嘻的望着手中的字,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
而此刻端坐的言宇成却是满脸好奇和疑问,他不明白轩儿怎么会说这些。便低声询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呀?”
“书上看来的啊。”雨轩没有回头的答道。
“能把那书借给爹看看吗?”言宇成接着问。
“就在爹旁边的书桌上呢。”雨轩仍然看着自己写的字答道。
言宇成看了一眼书桌,一本残旧的有些发黄的卷本平躺在那里。伸手拿起,翻开一看,原来是市井上流行的读本。而轩儿刚刚说的正是这里面的一个叫‘汐影’的故事。
言宇成先是忍俊不禁,接着对雨轩怒道:“轩儿,为父让你多读些圣贤之书,学学圣人之道,你怎么看起这种书来。是不是想挨戒尺啊?”
“爹,那些圣人的东西太枯燥,晦涩难懂,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雨轩这才偏过头来,面有难色的答道。
正待要好好的教育一番时,刚刚站立的言宇成却是被突然破空而出的汐影打住了。只见汐影突然发疯似的将古木色的书架上乱扫一通,层层淡蓝色的气浪氤氲开来,瞬间,一本本记载着圣贤之道,古人先语的书籍霎那间变作飞屑,漫天乱舞。碎屑纷纷扬扬,落在了雨轩和言宇成吃惊的面庞。与此同时,嗡鸣声四起,似是扬威,又似得意。
言宇成扶住桌角的左手指节微微发白,眉宇间的忧色渐浓,余悸仍存,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自得知雨轩手中有了天兵那一刻起,驾驭的问题就始终萦绕在言宇成的心头。毕竟天兵难得一见,更是难得一求。若是修为深厚的高人得之,必堪大用。可轩儿……,如此一来,这天兵很有可能会肆意作乱,不受约束。长此以往下去,必出大祸。
言宇成眼见如此,立时做了一个决定。他反常的没有责怪雨轩,而是抚摸着雨轩的头,轻声问道:“轩儿,从明天开始,爹教你习武如何?”
雨轩收回吃惊的表情,楞了一下,紧接着仰头追问道:“爹说的可是真的?”
言宇成颔首示意,无奈之情一闪即逝。心道:“荷儿,怕是要辜负你的遗志了。希望你不要怪责于我,等我到了九泉之下,自会跟你道个清楚。”
雨轩看到父亲肯定的回答后,鼓掌相庆,继而夺门而出,一声声“哦……爹要教我习武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绕梁而去,走廊上的一些下人来来往往,丝丝笑容挂在脸上,倒也为雨轩高兴。
怔怔想着过往的言宇成,被一道喊声停滞了纷飞的思绪。与此同时,两旁也是笑声连连。他侧过身去。见雨轩正在叫唤着,忙应道:“怎么回事?”
刚刚蹲在浅水塘边的男孩此刻正揉搓着胳膊,满脸的泥土,标准的嘴啃泥模样。苦笑道:“孩儿刚刚想试试那步云纵练得如何了,可刚一升空,体内一阵虚脱,就跌落了下来。”
“学了才不到一个月,你就想逞强。我早说过,做事情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来。现在知道后果了吧。来,让爹好好给你揉揉。”
言宇成说完伸出右手,眼中出现了雨轩第一天习武的情景。一父一子,一老一少,荫凉的庭院里,倒也是难得的画面。
言宇成教导雨轩扎马步,说这是根基,一定要好好的练。一开始,雨轩当然是兴高采烈了,学着父亲的模样扎起马步来,姿势倒是有模有样,可刚刚不到小半柱香的时辰,雨轩就汗珠直落,脸蛋红扑扑的,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全身都颤颤的在发抖。但他还在忍着。
旁边的言宇成偷偷的微笑,那笑容充满了父爱,满是温馨,他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从荷儿去世吗?还是更早。笑着笑着,这眼角竟然湿润起来,淡淡的哀伤盈在眶里,似云雾遮掩了他的双眸,永远都化不开。
突然,扑通一声,言宇成缓过神来,见雨轩一屁股瘫倒在地,竟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惹得雨轩脸色更红了,如熟透了的番茄。
“爹,你想什么呢?”雨轩拉着父亲的衣袖,轻声的问道。
言宇成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为父刚刚想起了你第一次扎马步时的模样。呵呵”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雨轩脸一羞,知道爹又在取笑他了,可心里却是幸福的。
“每次爹这样笑话他的时候,那笑容才是他最想看的,干净,温馨,和母亲在一起时笑的一模一样。可惜母亲……”
想着想着,雨轩望向父亲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红,言宇成问怎么了,他还是那同一个答案——眼睛进沙子了。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父亲那一次也是这么回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