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齐军将士齐齐闪立两侧,让出一条通路,十数名身着精制铠甲的高大侍卫快步走了出来,闪立两旁,同时将剑鞘内的宝剑“哐啷”一声抽出一半,气宇轩昂的挺身而立。
从精锐侍卫的身后,缓步走出一人,只见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面色白皙,气质极为儒雅,若不是身着甲胄,倒是像极了一位读书赶考的秀才。
田忌早已翻身下马,向来人深深一拱,恭恭敬敬说道:“末将田忌参见大将军。”
田忌行礼半响,大将军却没有半点回应,纳闷之下抬起头来望去,却见大将军正呆呆望着自己的身后,脸上表情却是奇怪异常,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嘴巴微微张开,浑身上下竟然有些颤抖,彷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却又好像天降异喜一般。
田忌顺着大将军的目光回身望去,却见那个贪生怕死的鲁军主将此时也呆立着,双目竟然含着泪水,身躯也在微微发抖。
田忌急忙对徐子安厉声喝道:“见到我家大将军,还不叩头行礼。”
田忌话音刚落,忽见大将军快步走过自己身旁,猛然单膝跪地,高声喊道:“师兄。。。”声音竟然剧烈颤抖着,已带着哭腔。
田忌和四周齐军全部目瞪口呆的立在那里,个个都怀疑自己是否看到的是幻象。
大将军便是孙膑,他来到齐国虽然只有数月,但他所作所为无人敢不景仰——孙膑祖籍本是齐国人,从鬼谷回国后便自荐领军,在邹忌的引荐下,于王宫受到齐王召见,二人一见如故,竟然畅谈三日两夜,齐王上朝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大将军印信交与孙膑之手,
而孙膑也没有辜负齐王的重托,刚一接手大将军之职便着手整顿军务。
孙膑清楚的看到,齐军并不缺乏兵源,齐国人口在众诸侯国中仅次于楚国,人口密集度更是位列战国之首,仅国都临淄就可招募20万大军,但齐军作战却经常失败,甚至连鲁国、卫国这样的小国也胆敢攻伐齐国,而齐国若不是倚仗四面的险关险地,早已被其他强国攻破。
孙膑向齐王剖析了齐军经常失败的原因,一共有三:
其一、百姓富足,故士兵作战无人用命,战事顺利还好,一旦遭受挫折或者出现鏖战的局面,齐军便会出现逃兵,甚至胜负未定的时候便忽然出现大溃败的情况,所以常常有十几万齐军被敌人几万人打的到处乱跑的尴尬局面。
针对这一点,孙膑首先便在齐军中严明军纪,制定严格的军法,但为了适合齐国人的特质,孙膑制定的军法并不能像秦国和赵国那样残酷——动辄就是斩首肉刑,齐国百姓富足,而最怕就是失去土地和财富,所以孙膑的军法中,除了临阵脱逃和违抗将令等重罪以外,大多是以经济惩罚为主,比如剥夺土地,剥夺财产等等,并且施行将军监查制度《考连律》:士兵犯罪,小校就要受到惩罚;小校犯罪,校尉就要受到惩罚,以此类推。只有长官及时发现并对有罪的下属进行惩罚,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刑。同时,每个作战单位,一人犯罪,其他人若是知情不报,也属同罪,知情上报,则会受到嘉奖。
其二、齐军作战装备过时,按理齐国非常富庶,武器应该是诸国中最优良充裕的,但事实上齐军所使用的武器装备却可以说是诸国中最为落后的,骑兵极少,战车不坚固,剑戟材质粗陋,在战场上常常出现一次冲杀之后便需要重新换装武器的情况。
针对这一点,孙膑首先奏请齐王加大军事方面的支出,从他国引入优秀的工匠、铁匠和木匠,以此提高齐国的武器制造水平,但是,战国时期的匠人并不是自由人,而是归属各个国家的匠籍,处于官府的严格控制之下,所以齐国便派出上大夫淳于髡贿赂赵国、梁国和楚国的边邑大夫,买入大批的匠人。
当然,这也并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齐国又进行贿赂,从越国买入优质武器,从赵国买入战车,从燕国和匈奴买入马匹。但是,齐国这一系列的举动触动了楚国敏锐的神经,所以楚国便以此为借口,发起了对齐国的攻伐。
其三、齐军作战理念也是严重落后,仍然崇尚以战车作为主力,极少使用骑兵,同时,齐国的所有将军还抱着以前那种陈旧的打法不放——作战双方堂堂正正的排兵列阵,然后互相对冲,哪方先顶不住就算失败。
如此打法也多亏了齐国之内平原居多,兵源众多,使用人海战术倒是得其所长。但即使如此,齐国也时常败于像鲁国、卫国、邹国这样的小国,甚至还险些被国力较弱的燕国所亡国。
虽然击败燕军匡复齐国的田单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但田单擅长的仍然是传统的作战方法——攻城掠地,战阵对冲,而孙膑在那三日两夜的详谈中却是给齐王带来的全新的作战思想,他重新组建了齐国的骑军,并且创立了一系列的骑兵战术,同时,他还对步兵以及车兵的低级军官进行了战术演练。
而孙膑真正让齐国人敬佩有加的是,他在初任大将军的二个月后,便率领3万齐军击败了骚扰边境的北戎,紧接着又在第四个月覆灭了东面的邹国,而这邹国可是齐国数百年来一直欲亡之而不能的喉哽之刺。
至此,孙膑在齐国彻底建立起不可动摇的威望,被视作继田单之后,第二位能改变齐国国运的能臣良将,而孙膑在执行军法的时候却是铁面无私,在和北戎作战的时候,3万齐军中共有200多名将士被斩首,1200多人被处以重罚,但是齐军之中却并没有因此而发生哗变,这是因为,孙膑第一次处罚的便是自己的侍卫,同时根据《考连律》株连上级的规定,把齐王赏赐给自己的府宅也罚没充公,所以其他所有被罚的将士无一人再有怨言,至此孙膑也在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所以在他率领10万齐军攻打邹国的时候,受到惩罚的齐军已经不足百人了。
但是今天,被全体齐军所崇敬的大将军孙膑,竟然跪倒在一名潦倒的鲁国低级军官面前,这让在场的所有人惊的下巴掉的老长,这就好比见到齐王向一名乞丐借钱一般不可思议,所以此时,从田忌到侍卫、到普通士卒,全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注视着孙膑和徐子安二人。
此时的徐子安,用手抚着孙膑的肩膀,心中犹如波涛翻滚一般,无法平静,口中却道:“小师弟,你这成什么样子,快起来,你现在已经是统率一国之军的大将军了,怎好如此模样,快起来。。。”说着双手托着孙膑的双臂,硬将他拉了起来。
孙膑站直了身子,双手扶着徐子安的肩膀,仔细打量着他浑身上下,颤抖着嘴唇说道:“三师兄,你。。。你真的还活着,真是。。。真是太好了。”
徐子安心中一阵感动,也在上下打量着孙膑,眼前彷佛出现了当日在鬼谷时,和苏秦、张仪一起戏弄他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孙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师弟,还是一个入世不深,对人性不甚了然的小伙子,可短短数月之后,他竟成长为齐国的最高军事首领,世事变化之快,让徐子安不由感叹非常。
二人相对无言,心中却是有着万般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旁边的田忌慢慢凑到近前,小心翼翼的对孙膑说道:“大将军,这位是。。。”
孙膑头也没回道:“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的三师兄——徐子安。”
“徐子安!!!”田忌和四周的齐军齐齐动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