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一股刺鼻的怪味夹杂着浑浊的香烟味扑面而来。罗本象征性地用手在脸前扇了扇,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几盏仿佛垂在浓雾中的灯散发着橙色的光,七八张台球桌杂乱地摆放着,每张案台边上都围满了人,个个衣衫不整,面带菜色,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显得十分地拥挤不堪。
“嘿嘿嘿!是鸭子哥哥呀,嘿,鸭子哥哥来啦,听说你今儿早上中了大奖,怎么样,奖领出来了没?这会子来是不是要招呼着兄弟们一起去吃大餐呢?”靠近门口处有个病秧秧的家伙凑了上来,冲着罗本嘻嘻哈哈地笑,一只手还直直地伸了出来,想要讨赏。看那架式,若他手里这会儿再多出一口破碗,另只手里再拄上根拐棍,那可真是最标准的职业微笑,最职业的招牌动作了。
“听谁说我中奖了?”
“哟嗬!鸭子哥,你就别装了,出点血,大家伙都一起乐呵乐呵,你们说是不是呀?”另有一个小子正在俯身击球,闻声转过身来,两眼放光地望向罗本,嘴里大声地吆喝起哄起来。
“是!!!”
整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喊声,听他开口替大家讨赏,立刻全都随声附和起来,经过这两个小子如此地一闹哄,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眼放光地盯住了罗本。
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贪婪、羡慕,内中还夹杂着一丝渴望。
“呃!你们听谁说的?”罗本暗吃一惊,这群人消息可真够快的,怎么他们全都知道我中奖了,奇怪了。
“鸭子哥哥,这种好事还用听别人说,我们哥几个亲眼瞧见了都,你就别再装了吧,再装,也就忒没劲了点,这会儿你随便地拿个千儿八百的出来,请大家吃吃喝喝,请哥几个去找找乐子,那还不九牛一毛的事。”先前那个病秧秧的家伙俯在罗本耳边,殷勤地为罗本出主意,在罗本的耳边不住地叽咕了起来。
只是他这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屋子里这会子耳朵长的人多了去,所以,他的那些话也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旁人之耳。
“呵!呵呵!呵呵呵!”罗本越听越觉着不对味,扫了眼面前这群渴望着打秋风的人,不由得放声狂笑起来,“好!好!等取回钱!我一定请你们,一定请你们吃顿大餐!一定请!”
说完,罗本抬脚准备往内厅走,巧不巧地,前面几个小子都静静地站在当地,将去路堵了个严实。
“咦!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这不是都答应请你们了吗?怎么了?一个个傻呆呆站在那里,今天都不用出工了么?”罗本怒气冲冲地拨开站在身前的人群,向屋子的内厅走去。
没过一分钟,他又心急火燎地从内厅跑了出来。
“胡清海呢?谁见着胡清海了?他人呢?”罗本从内厅出来后,突然就活像一只没了头的苍蝇,一把揪住离他不远处一个家伙的衣领,冲着他吼,“你说!他人呢?胡清海他人呢?”
被罗本一把揪住衣领的那个家伙吓得慌了神,赶紧忙不迭地回答怒火冲天的罗本的质问:“咳…咳咳…海子哥…海子哥今天没来这边。”
“没来?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不知道。”
“不知道?!”罗本恨恨地双手一丢,那人立刻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胡清海,你就是躲到了天边,我今天也非得把你揪出来不可。”
罗本狂怒地吼叫着,突然飞起一脚,踹在身前的那张台球案上。
哗啦!
整张台球案被踢翻了,倒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各种花色的球随着倾倒地案台纷纷落在了地上。
吼完,发泄完,罗本又一阵风般消失在了门口外,只剩下那扇门,还勿自回荡着,在那里悠来忽去地晃动。
“啧!啧!啧!做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呀!这还不到一天功夫呢,气就这么粗了!往日里的海子哥,也变成胡清海了!厉害!厉害人呀!”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家伙也不着急站起来,这会儿实派大腚地坐在那里,望着罗本消失地方向,自言自语地寻思起来。
“切~~”旁边一个人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地嗤了他一声,“我要有了一百万,比他现在还要拽上十倍,一张台球案子?哼!要翻我就把这里八张案子全掀翻喽!海子哥,嘿!我随便地先拿个十万八万的出来,我砸砸砸,我把这些钱全换成一元的钢嘣,全砸在他头上,把他先砸晕喽,然后再让他跟在我屁股后面当小弟,到那个时候,哼!……”
“切!!!”这次却是周围的人纷纷发出鄙视的声音,而且,他们还整齐划一地做了一个动作,一齐向刚刚鄙视了别人的那个家伙伸出了中指。
出了胡清海的老窝,罗本现在才意识到问题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从城外回来后,他先是急匆匆跑回自己的那个小窝棚跟前,却没有发现丫头的身影,便立刻折身向胡清海平日所待的老巢而去,结果胡清海却没有在那里,而且,从那群人的口中,更是得知了一个惊人地消息。
从早上到现在,也就前后过了几个小时而矣,本来以为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自己中了奖,可是听刚才那群人的话,自己中奖的事情,似乎早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
再回想在城门口突然发生的那一幕,那辆突然出现的黑色小轿车,里面的人会是谁?他们是在追踪那两个拿走钱的摩托车手吗?罗本思前想后也理不出个头绪,他心里一着急,思维越发地混乱起来。
难道还有另外的一些人,也这么快就打起自己那些钱的主意了吗?
罗本想不明白,但是这会儿钱已经被胡清海的人拿走了,为今之计,他也只有先找到胡清海,查明丫头的下落,解救出丫头来再说其它事情了。
胡清海,他躲到那里去了呢?
罗本不知道,所以他现在只好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往下找,那些地方,都是胡清海平时常去提“收成”的地方。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劈开分成两半,恨不得有分身术出来,丫头要找到,那笔钱也不容有失!罗本心中那叫一个急呀,急得他双眼赤红,急得他满头大汗,急得他不顾一切,满大街上来回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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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给!皮蛋!给!这是你的……”胡清海随手扔了两大叠钞票给床前站着的俩人。两个人分别接住了,兴奋地那嘴巴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上。
“谢谢海子哥!”
“多谢海子哥!”
两人一齐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胡清海满意地笑了笑,手里抓着大把大把钞票的感觉,就是TMD爽。
床前这一胖一瘦两人,显然就是骑摩托车去取钱的那两个,他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自己的主子,这会儿正在论功行赏。
打发了小弟,胡清海想着还不能太得意忘形,得继续维护老大的威严,于是向这两人说道:“行了行了,别杵在那儿了,拿了钱,找个干净点的地方乐呵乐呵去吧!”
“嘿嘿!谢谢海子哥,谢谢海子哥,海子哥真是神机妙算,兄弟们跟着你真是钱途无量呀!嘿嘿!海子哥没什么吩咐,那我们哥俩可就先走了。”瘦点的家伙嘴巴比较甜,趁机大拍马屁。
“走吧走吧!”胡清海盘腿坐在床上,冲这俩人摆摆手。
这哥俩见老大放话,同意了让他们去快活,登时大喜,乐得屁颠屁颠地,将钞票胡乱地往衣兜里一塞,一个掐着另外一个的脖子,一个又伸手去掏另外一个的鸟窝,立刻嬉闹在了一起。
胡清海两眼紧瞅着面前的黑胶袋,听见两人动静,抬起眼皮瞅了下那两个上蹦下跳地家伙,笑骂道:“瞅你俩那点出息劲,我可有话在前,出去只管开心,可别给我惹事,别他妈太嚣张了啊!滚吧!”
“知道了,海子哥!” 瘦点的家伙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嗯,滚吧!哎!等等!那个六指呀,我说刚才回来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胡清海拿出了一叠钱,一只手擎着,放在耳边,另只手的大拇指在上面这么一划,“哗”地一阵响,他听着心里那叫一个美呀。“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胡清海心里想着,这会儿美得都要飞上了天。
“海子哥放心,我们六指皮蛋出马,拿点那什么东西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小意思啦,你说是不是呀皮蛋。”六指说着用胳膊拐了一下在旁边发楞的皮蛋。
“噢!对对对!六指伸手一探就将那个…那个破袋子捞了出来。”皮蛋说话时指了指床上的黑色胶袋,“后来我们就赶紧地往回赶,后来那小车还想撞我们,我一个恶龙摆尾就……”
胡清海忽然听着有些不对味,心里一紧,吃了一惊,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急忙问道:“小车?什么小车想要撞你们?”
“不知道!我们进南门时它唰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幸好皮蛋聪明,把车拐进了人行道上,这才摆脱了它,海子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会不会是意外,那车子没再追上来过。”六指见到老大面色不善,赶紧上前补充着皮蛋的话。
“海子哥,莫非是刘大眼那帮人寻仇报复?”那皮蛋见自己说话惹得老大脸色大变,也赶紧上前帮忙分析起来。
“刘大眼?哼!刘大眼他也配开着小车和我斗!”胡清海咬牙切齿地说,“操!不管来地那路人,也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我胡清海已经吃进嘴里边的大肥肉,其他人就休想再插上一腿,嘿嘿!想分上一份?老子不会吐出来,老子只会拉出来,拉出一坨屎来给你们!”
“哇……”六指和皮蛋四目相对,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那种跟对了人的狂喜,再望向胡清海时,那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敬仰,两人心下暗想,“老大,你太帅了!耍狠都耍得那么有个性,跟着你,我们真幸福呀!”
“哇什么哇,你们俩小子,TMD有异外情况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胡清海仍然盘坐在床上,但是他只两眼一瞪,六指和皮蛋立刻蔫了下来,“嗯,看来这两天风声有点紧,你们俩小子就先不要出去鬼混了。”
“啊!……”六指皮蛋两人大眼瞪小眼,顿时泄了气,脑子里刚刚蹦出来的花花世界也被老大那要杀人的眼神盯了回去。
六指气愤不过,偷偷曲起中食二指,在皮蛋屁股上狠拧了一把,心道先拧死你这小子算了,没事他妈的多什么嘴呀,你很会说话么?老子今晚快活不成,干脆回去爆你的菊花算了。
“嗷!”皮蛋被六指突然袭击,吃疼,大声叫了起来。
“TMD,嚎丧呀!怪叫鬼叫地!别吵!先去给老子办件事,出去后嘴巴给我封严了,走露了风声可没你两小子好果子吃,知道了没?”胡清海怕真有什么差错,不得不再次嘱托自己的手下小心谨慎一点。
“知道了,海子哥!”六指反应快,*在皮蛋前头答道,“海子哥的话就是我们两人的圣旨,我和皮蛋两人保证出去后不给老大惹任何麻烦!”
“嗯,知道了还不快滚?还杵在那里。”
皮蛋闻声傻乎乎地扭头就往外冲,六指却立着没动,吱吱唔唔地又问他们的老大胡清海:“嗯,有…有个事儿,海子哥,你还…还没说要我们去办什么事。”
“真TMD啰嗦!”胡清海又是一瞪眼,不耐烦地说,“去地下室,带上那个傻丫头,给我弄走!记住手脚干净点!”
“海子哥你放心!我们哥俩保证让她干干净净地走人。”皮蛋见所有的漂亮话都被六指这小子抢着说了,这会儿急了眼,一听胡清海发话要处理那个傻丫头,立刻急着表起忠心来,而且说到最后,还故作幽默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示他完全明白了老大的指示。
“放心?!你个猪脑袋呀!我说过要你们这个了吗?”胡清海气愤地也学皮蛋的样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那儿来的还让回那儿去,但是有一点,这事若要让那个丑八怪知道了,你们两个可别怪大哥狠心。”
“放心吧,海子哥!” 六指屁颠颠地应道。
皮蛋傻了,老大怎么突然要骂我呢?杀人不留痕,斩草要除根,这道理不是老大天天给我们灌输的吗?哪里错了?
六指偷着乐了,他拖着犯晕状态之中的皮蛋,准备离开。
这皮蛋却不领情,气愤地挣开六指的手,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往常干这种事,老大不是都要让他们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么?怎么今天老大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竟然要留活口下来,那不就象是和女人办完事不除骚味等着给老婆抓么?万一让条子们给闻着了,让那帮比狗鼻子还灵的条子闻着味儿找来,然后众条子们再如此这般地顺着藤摸上一摸,以往干了那么多坏事,被逮住后,那他们的小命还不没了么?
老大不会是让这点钱给烧胡涂了吧?还有六指这小子,老大不就多分了你一叠钱吗?你狗日的也跟着烧胡涂了?所以皮蛋大人思前想后,觉得这事情如此处理,那是万分地不妥当。
不行,皮蛋大人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明知而装不知,摆着明白当糊涂,于是他将怀里的钱“啪”地往桌上一摔,又表起忠心来。
“海子哥!那女娃娃真要放回去?会很危险地!要不然海子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嘿!这能有什么危险?她一个半身不遂地傻丫头,我说皮蛋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呀?唧唧歪歪个啥?赶紧拿着钱滚蛋!你他妈这是操地那门子心呀!”
“海子哥你就听我一句,放她回去,这里就不能待了。”
“滚!皮蛋你废他妈什么话呀,老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别再打扰老子兴致啊!赶紧地,滚滚滚!老子还等着数钱玩呢!六指,你他妈的别捂着嘴巴偷着乐了,你小子最坏了,得得得,赶紧地把他拉走人!”
皮蛋被老大狠狠地一通训斥,可他心里还是不落忍,他还想继续劝阻他的老大不要财迷了心窍。他在想,平常都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见着一堆花花绿绿地票子,这魂儿就没了吗?数钱玩,他就想着数钱玩了,唉!悲哀!真是悲哀呀!这个老大,没什么前途了!
六指拖着皮蛋向地下室走去。
好心地皮蛋大人此刻心中是悲痛万分,这忠言怎么就那么逆耳呢?他瞅了眼满脸奸滑之相的六指,心道:六指呀六指,你这个小人,总会有你哭的时候,老大犯了浑,你也跟着瞎搀和什么呀?
想着想着,想到难过处,皮蛋脸上的表情痛苦地都扭曲变形了。
“呵呵……”
“你笑什么笑?”皮蛋看着奸滑的六指,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我笑有个自以为是的大傻帽正在气愤别人不肯听他良言相劝!唉!可怜人呀!错到姥姥家了自己还不知道,你说他在这世上还怎么活呀,唉!不如爬回女人的洞里淹死得了,省得让人看着恼心。”
“你说谁是可怜人?!你才是可怜人呢!你才该爬回去淹死呢!”
“我可怜?你可怜?她才是可怜人呢!”六指伸手一指缩在墙边一角处的那个人,“瞧见了没有?她若是能给老大构成一丝威胁,她这会儿也就不会仍然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了,你还用得着担心她?一个傻子,一个白痴,一个废物而矣!你还担心她能给老大什么威胁呀,你说你不是白操心吗?皮蛋兄弟呀,只要我们送她回去时别被那个大傻子看到不就没事了吗?明白了?”
“哦哦哦,我我我,我明白了!”皮蛋突然乐得叫了起来,“我知道了……”
“嘘!”六指却将食指竖在嘴前,打断了兴奋地皮蛋,“别吵醒了她!”
一胖一瘦两个人渣淫笑着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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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两个脑袋进水的笨蛋手下,胡清海仍然兴致不减,哗啦啦,他把胶带里面的钱全都抖落在床上,又一次开心地数起钞票来。
嘿!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望这种日子。嘿嘿,老子也他妈的提前二十年过上幸福地小康生活了,对了,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老东西,嘿嘿,嘿嘿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