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龙，你且说说，你在平城都做了那些举措？”霍子丰沉默了良久，向唐梦龙问道。
“回主公，属下先是允诺塞外的一些鲜卑流民，只要他们交纳赋税，就可以在长城附近的草原上放牧牛羊，并且受平城保护……”唐梦龙道，“由于今年鲜卑人粮食欠收，而且身为粮仓的国都盛乐也被主公付之一炬，再加上前几个月突然遭受了冰雹灾害，牛羊无草可食而饿死无数……鲜卑人受此重创，元气大是受损，很多人的生活都几乎无以维继……因此，属下发布的公告传到塞外，许多鲜卑人贪图长城外围没有遭受到冰雹损害的水草肥美，为生活所计，便迁徙了过来——而且人数越聚越多，很快就超过了数万……”
霍子丰皱眉道：“据我所知，驻守平城的兵马应该仅余五千人而已，长城外聚集那么多的鲜卑人，万一有变……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主公放心，”唐梦龙道，“鲜卑人自从被主公重创之后，据说其内部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并且还分裂成了南北两个派系——双方不停地相互攻击，死伤了好些人……使得鲜卑族雪上加霜，再无复昔日雄霸塞外的威风了……而最终，南鲜卑被北鲜卑打败，几近陷入绝境……于是……”
“于是这支南鲜卑就迁徙到长城外围，以求平城的庇护？”霍子丰疑惑地道，“然则我们秦国跟鲜卑仇深似海，而我先前更是对鲜卑大加杀伐——这南鲜卑何以竟会愿意托佑于平城呢？他们难道不很我霍子丰么？”
“主公啊……”唐梦龙微笑道，“自古以来，塞外的蛮族虽然凶残，但是却都有一个欺软怕硬的特性！若是我们汉人示之以弱，他们就会加倍看不起汉人，抢掠侵袭起来也就愈加肆无忌惮了……而如果有人比他们更强更凶，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杀得他们心惊胆寒——那么，却反而会赢得他们的尊重……诚然，鲜卑人的确恨你，恨你杀他们族人，恨你毁他们家园——但是跟恨比起来，他们其实更加怕你……分裂出来的南鲜卑人之所以会愿意投靠平城，正是因为他们知道‘霍子丰’这三个字在鲜卑人之中的份量！他们知道，有霍子丰的保护，北鲜卑的人决不敢再对他们怎么样！”
“哦？”霍子丰愕然道，“我竟然对鲜卑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这倒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唐梦龙欣然道：“梦龙曾经跟鲜卑人生活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对他们的习性自然十分了解，而且我在吸纳一部分的鲜卑人进入平城后，还特意对他们了解了一番——毫不夸张地说，主公在鲜卑人心中，已经是如同鬼神一般的存在了……”
“鬼神一般的存在……”霍子丰摇头失笑道，“梦龙这是在抬举我，你当我不知道么……嗯？你刚才说你吸纳鲜卑人进入平城？这是怎么回事？”
“禀主公，平城百废待兴而人口劳力严重不足，因此，属下斗胆吸纳了许多南鲜卑中的拥有汉族血统之人入城，许以汉人相同待遇……”
“鲜卑人中竟有人有汉人血统？”霍子丰皱眉道，“这倒是奇了……”
“主公，此事一点也不奇怪……”唐梦龙道，“鲜卑人攻占平城二十余年，强迫城内的汉人为奴为仆，其中自然少不了奸淫汉族妇女等等恶行……那些被迫受辱成孕的妇女所生的孩子，自然也就拥有汉人血统了……”唐梦龙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了一丝痛楚的神色——他想到了自己的薄命妻子……
“原来如此……”霍子丰点了点头，道，“这批人再结婚生子，开枝散叶，拥有汉人血统的鲜卑人就更多了……”
“主公英明！”唐梦龙道，“正因如此，故而南鲜卑中拥有汉人血统的人实在不在少数，属下近几个月来，已经接纳近八千余人入城了……相信假以时日，这个数目还将更多！而且，属下还在平城宣布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鼓励汉人和那些入城的鲜卑人通婚……”
霍子丰听完唐梦龙说的话，沉默不语，在心中反复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唐梦龙道：“梦龙，你起来吧——你此举虽有风险，但却不失为一个良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海既能纳百川而壮其大，我霍子丰又有何不能？梦龙，这件事，你就放手去做吧！”
“梦龙没有看错，主公果然是能成大事的明主！梦龙得遇明主，此生无撼矣！”唐梦龙心中一阵激动，在地上拜了三拜后，这才起身。
这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一个侍卫在门外道：“禀告霍帅，司马小雪姑娘在门外求见！”
“司马小雪”这四个字入耳，霍子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头痛——这两个月以来，司马小雪几乎天天往他府上跑，起初是以探伤为名，后来他伤势渐好，便又寻了许多其他的借口——或是拿来一枝珍贵的人参要送给他补身子，或是带着他们司马家什么“培本固元”的良药来给他吃……总之借口众多甚是难缠，霍子丰被她烦扰得几乎不胜其烦，心中更是对此颇有戒备之心……
唐梦龙看到霍子丰听到“司马小雪求见”时，神色略微有些奇怪，不禁微觉诧异，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霍子丰对门外那人说道：“把司马小雪带去客厅，我呆会就过去……”
门外的侍卫应了一声是，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梦龙，我们暂时聊到这里吧，等我打发走那个司马小雪，我们再详谈如何废除李治，以及立谁为君之事……”霍子丰叹了口气，对唐梦龙道。
“好的。”听霍子丰如此说，唐梦龙拱手答应，然后告辞退出了书房，门外自有下人带他到客房歇息。
“司马小雪……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霍子丰在唐梦龙走后，神情变得十分古怪，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嘿嘿，这些日子以来，你天天寻借口跑到我将军府里来，莫不是受了你爷爷司马元吉的指使么？”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朝书房外走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司马小雪来找他，霍子丰固然会觉得不胜其扰，可是暗地里却也有一丝淡淡的欢喜之意……
走出书房的时候，霍子丰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当日赵军围攻长安时，司马小雪一身戎装、巾帼不外须眉的样子——那俏丽而又英气勃勃的模样，当时还真的让他眼前一亮呢……
一丝微笑浮上了霍子丰的嘴角，他加紧了脚步，神色轻松地朝客厅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