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兰最近比较烦。好胜心很强的她从念初中开始就在各方面超过绝大多数同学,自然而然地成为周围的人关注的焦点,对于那些或羡慕或敬佩或嫉妒的目光,她早已习以为常,但是,最近这几天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又让她有了局促不安的感觉。
大量记者的纠缠,大量俱乐部的拜访,使得纪晓兰成为学校风头最劲的人。一场挑战赛的胜利,加上比赛后网络上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沸反盈天的争论与PK,让纪晓兰成了枪坛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谁都认为,纪晓兰前途无量。于是,纪晓兰的同学、以前的朋友,还有她的父母亲戚,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劝她,希望她能和某家声誉好、规模大、开出的条件高的俱乐部签约,至于尚未完成的大学学业,干脆就放弃掉,反正这年头大学生遍地都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原本纪晓兰对“离开T.Y.,加入某个俱乐部”这个想法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么?她能有现在的实力,自己的努力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T.Y.战队其他队员无私的交流与帮助,她根本不可能达到现在的境界。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T.Y.,自己岂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叛徒?
可是身边许多人的劝解和怂恿让纪晓兰很为难,特别是当她的父母也明确表示,希望她选个好的俱乐部签约时,她迷茫了。作为一个孝顺的孩子,纪晓兰从来没有违背过父母的意愿,她变得这么好胜,就是因为她父母对她的期望非常高,这次既然父母已经开口了,她又怎能无动于衷?
一边是相处了近半年、无私地帮助自己的队友,一边是相处时间更长的同学、朋友,以及自己最最尊敬的父母,纪晓兰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同样非常烦恼的还有吉祥,原因和纪晓兰差不多。吉祥本身是个喜欢挑战强者、享受战斗乐趣的人,钱对他而言没有多少吸引力,况且在TY的这段时间也赚了将近一百万了,足够他舒舒服服地过上十年八年的,完全没必要因为钱而加入某个俱乐部。可是,他的父母和纪晓兰的父母差不多,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某个领域做出一番成就,在以前,他在枪神中的表现还不算太突出,故而他的父母也没想过要他成为多么有名的职业选手,但现在他因为一场挑战赛而声名鹊起,他的父母很自然地就产生了“野心”。
但有一点和纪晓兰不同,纪晓兰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偏向哪一边,而吉祥烦恼的是该如何应付父母的唠叨。吉祥并不想离开T.Y.,也不想加入某个俱乐部,可是该如何操作,才能让父母不再纠缠于这件事呢?
和纪晓兰与吉祥相比,梅傲雪的烦恼就轻多了。尽管她有一半的中国血统,但名义上她总是日本人,一些俱乐部虽然也想签下她,但由于种种原因,开出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可能这些俱乐部也是怕遭到国内一些玩家的抨击吧。其实不管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好还是不好,梅傲雪都不会跟他们中的某一个签约,因为她在日本有自己的家产,几亿日圆的资产也许不算很多,却也不能说少,那些俱乐部开出的条件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梅傲雪真正烦恼的,是她亲手创建,后来又亲手抛弃的昭和战队,不过这个“抛弃”并不彻底,战队的拥有者还是她,有些琐事还是需要她亲自处理。
厉秋霜和左怀远比他们幸运得多,这两人几乎一点烦恼都没有。厉秋霜的父母相当开明,性格非常接近于唐皇的父母,都是不想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不但如此,他们还鼓励孩子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这些事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前途。至于左怀远的父母……这个,说起来就比较悲惨了,当然,不是说他们挂了,而是,他们并不是很喜欢左怀远,他们更喜欢比左怀远小了两岁的小儿子,再加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他们很少关注这个十六岁刚成年就去当兵的大儿子,当然也就不会去管他是在一个民间非职业战队里混,还是去一个豪门俱乐部。
其实最烦恼的还是唐皇和元柔两人,别看他们在请师勿语等人吃饭时,已经想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可是一回头,又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起来。也许那五名队员还不够强,也许这些人性格上的某些小细节并不很令人愉快,但好歹大家也相处了近半年时间,唐皇和元柔是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来交往,随便哪一个离开T.Y.,他俩都会伤心失望。
从这几天的团队训练里,唐皇和元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几名队员有点心不在焉。他们为什么会心不在焉?这么简单的问题当然难不倒唐皇和元柔。
“唉,没想到战胜了剑齿虎,赢了五百万奖金,却换来现在这样的局面。福祸相倚,古人城不欺我啊!”唐皇一声叹息。
“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开诚布公地和他们谈谈,问他们谁想离开?”元柔问道。
唐皇直接摇头,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但认真考虑过后,自己否定了它。他说道:“再等上几天吧,让他们自己决定,这样不论他们是走还是留,体现的都是自己的意志,将来也不会后悔。”
元柔点点头,接着却又摇头苦笑道:“这样未免太被动了吧。毕竟他们的去留,并不只是他们自己的事,这是整个战队的事啊,万一真的走了一个两个,我们T.Y.战队不是就不完整了么?以后又要忙着寻找新队员,忙着和他们交流沟通,忙着帮助他们提升实力……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唐皇没有说话,但表情很坚决。或许是继承了他父母的性格特点,他一点都不愿意勉强别人,哪怕自己可能因此而蒙受损失——当然,这是在他把别人当朋友的前提下,否则他才不会傻到让别人白白占他的便宜。
虽然元柔才是T.Y.队长,但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是听唐皇的。她看唐皇那么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一切,就让那些队员自己决定吧。
十月二十号,游戏里的伏羲城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很干净,足以和现实中据说经过二十七层过滤的纯净水相比拟。
T.Y.的七个人围坐在一间会议室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景,沉默着,转眼就是十几分钟过去了。
“对不起……”纪晓兰轻轻地说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纪晓兰在这次和大家见面之前,已经有五天没有露过面了,甚至都没进过游戏。就在昨天,凤凰俱乐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和纪晓兰签定两年合同的消息。而今天的这次见面,算是道别。
本来唐皇等几人在伤心之余,还有一点点愤怒,可是看到纪晓兰后,他们的愤怒就马上消失了——短短的五天不见,以前一直容光焕发的纪晓兰,竟然面容憔悴,两眼无神,看向其他队员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愧疚。
虽然并不清楚个中缘由,但唐皇等人还是能猜到,纪晓兰之所以会离开T.Y.,恐怕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活在世上,难免会做出一些违心的决定,这一点唐皇他们都能理解,所以,他们不但不再怪纪晓兰,反而很同情她,傻子都能看出来,她这几天过得并不开心。
“晓兰,你不要再自责了。”元柔走到纪晓兰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离开我们就行了。去了凤凰,你可要好好表现,那个俱乐部同样高手众多,你可不能丢咱们T.Y.的脸啊。平时多练一下敏捷和感应,你并不是全才,所以要扬长避短。平时有空,可以来找我们玩,做不成队友,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啊。”
元柔说得很平淡,可是每个人都从里面听出了伤感。纪晓兰是元柔从万千玩家里找出来,又帮她确定适合她的发展方向与训练方式,并且无私地教给她许多的经验和技巧的,在整个过程中,元柔付出的心血可不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纪晓兰就是元柔的徒弟。可是如今,这个徒弟要改换门庭,做师傅的却不能挽留,如何能不伤感?
“柔姐!”纪晓兰悲泣一声,忍了半天的眼泪就滚落下来了。她很不想离开T.Y.,离开这帮队友,可是她的父母在和几家俱乐部商谈之后,竟想替她做出决定,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好妥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父母,恨他们对自己的期望值那么高,但再怎么说,父母终究是父母,是应该去爱,而不是恨的。
唐皇虽然心情欠佳,却还是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枪神果然是越来越真实了,连眼泪都能配合着玩家的情绪虚拟出来。他似乎忘了,该死的系统曾经让他在看到美女时虚拟出鼻血……
这次的碰面很快就结束了,纪晓兰就这么离开了T.Y.,好在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别人要离开,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处境,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吉祥还有点麻烦,他需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让他父母相信,留在T.Y.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T.Y.的六名正式队员都没有心思参加比赛,各自做着任务,训练着基本属性。纪晓兰与凤凰签约的事在网络上炒了几天,慢慢地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十一月一日,国内超级联赛结束,飘遥以十五战全胜的战绩夺得冠军。
十一月二日,国家队队员的筛选正式开始,候选名单很快就列了出来。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份名单引起了广泛而激烈的争论,负责此事的官员被很多人认为智商有缺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