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气炎热,孙策不畏酷暑,日夜兼程,不几日便进入袁术治下。沿途只见官道失修,良田荒芜,村庄破败,不时有饿殍倒毙路边,与后世繁华的江淮一带全然不同。孙策不胜唏嘘,感叹袁术坐拥如此富庶之地竟然不知体恤士民,其运转营生之能委实令人难以恭维。
再行得几日,孙策终于来到寿春城下。寿春乃楚国故都,扬州州治所在,坐落于淮河中游南岸,背靠八公山,历来为兵家必争的军事重镇,袁术虽然昏聩,但寿春城却是城郭坚固,颇具气象。
孙策进城后,顾不得赏玩城中街景,径直前往扬州州牧府衙拜见袁术。袁术此时正在府中和姬妾宴饮玩乐,看过孙策的拜帖,一者气他坏了自己的兴致,二者对这个后辈小子好生轻视,三者欲显示自己一方诸侯的威严,遂称忙不见,命帐下幕僚吕范前去作陪,安排孙策先行在驿馆歇息,同时顺便打探其此行的来意。
吕范领命而出,将孙策引至驿馆,欠身施礼道:“伯符休怪,我家主公公务繁忙,分身乏术,还请伯符在此间稍候几日。”
孙策心中虽颇不以为然,但是面目不变,仍恭敬的还礼道:“如此,劳烦先生了。”
“伯符太过客气了。”吕范见孙策年纪轻轻,却是宠辱不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自己倒有些局促了。想起袁术的令旨,吕范试探道:“伯符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孙策笑而不答,反问道:“先生以为在下为何而来?”
吕范一时为之语塞,孙策不欲令他难堪,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先生,还望恕罪。在下此次前来拜见袁公,既不为名,亦不为利,而是为天下而来。”
吕范心中称奇,问道:“请恕在下愚鲁,不解伯符话中之意,烦请详示。”
孙策佯作慨然道:“如今李郭二贼占据长安,欺凌陛下,以致海内鼎沸,群雄并起。袁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下此番前来,愿领先父旧部,为袁公先锋,先下江东,再取荆州,助袁公行齐桓晋文之事。”
“伯符是欺负在下智术浅短了,这番言语只好骗骗黄口孺子。”吕范闻言笑道,“在下虽屈居袁术帐下,但为人行事绝不苟且,伯符莫要小觑了在下。”
孙策向吕范赔礼道:“在下不敢欺瞒先生。家父多年领兵在外,功勋卓著,若想不被袁公猜忌无异痴人说梦。今家父故去,在下若不执以子侄礼,诈作倾心来降,袁公面前恐怕多有龌龊。”
吕范听罢,心下好生敬佩,便有了多加亲近之意,于是道:“伯符无需担心,袁公面前自有在下帮你周全。”当下拜别孙策,回去向袁术复命。
袁术听过孙策与吕范的一番对谈,讥笑道:“是儿乳臭未干,徒逞口舌之利,视天下英雄为无物,当真不知所谓。”
吕范谏道:“主公,虎父无犬子,孙策此人,不可轻视。”
袁术不屑的道:“子衡倒是对这小子颇为赏识。也罢,看在孙文台的情面上,再过几日召其入府相见,随便封个虚衔,养起来就是了。”
吕范还要开言相劝,袁术心下好不耐烦,挥手皱眉道:“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子衡没有其他事就先退下吧。”说完,起身拂袖转回内堂,继续寻欢作乐去了。
又过了十余日,袁术方才召孙策入府觐见。孙策走进大堂之中,向袁术下拜道:“策蒙天恩,授怀义校尉之职,心中深感明公提携之恩,故来此拜谢明公。”
“起来吧,我曾经与你父亲共讨国贼,算来也是你的叔伯长辈,提拔你不过举手之劳,何足道哉。”袁术捻须道,语气颇为傲慢无礼,“日前事务繁多,无暇抽身,直至今日方才有空见你一面。孙郎此来是否有事相求?”
“明公圣明烛照,在下的心思瞒不过明公。”孙策躬身再拜道,“先父于两年前战死襄阳城下,在下一家孤儿寡母,无处容身,好不凄惶。在下忆起先父在世时品评天下诸侯,首推明公,故不避险阻来投明公,甘为明公先锋,任凭驱驰。”
孙策明公前明公后,一记记马屁拍的袁术浑身舒泰。孙策见袁术面露得色,顺势道:“在下斗胆,恳请明公将先父旧部交托与我,在下愿意领兵为明公先下江东,再擒刘表,成不世功业。”
袁术虽然忘乎所以,但是听到孙策想讨回孙坚的旧部,立刻神智清明起来,心中大有不甘,便想找个理由推搪一番。孙策两世为人,近年又多与江东豪门士族周旋,已历练的何等精明,眼见袁术沉吟,便知其心中所想,当下从怀中取出传国玉玺,捧上前去道:“为表在下忠心,特将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献与明公。”
袁术闻有玉玺,忙命孙策献上来。袁术将玉玺抓在手中,左看右看,喜不自禁,道:“伯符果然忠心耿耿。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将你父亲的旧部全部移交至你帐下,再助你三千兵士,五百匹马。待你准备停当,便领兵前往丹阳你叔父吴景处,召集兵勇,袭取江东。”
孙策拜谢道:“谢明公成全,在下定当不辱使命。”
当夜,孙策一身戎装,按剑站在驿馆中庭,抬头看约。程普、黄盖、韩当三人走了进来,行以军礼道:“主公,三军已经齐备,要趁夜出发么?”
“趁夜出发。”孙策有力的点头,“诸军都听我的命令而行么?”
“不敢有违。”三将同声答道,“我们等待今天,已经等待了三年!”
“好!”孙策提剑而行,大步走向门外,“重光孙氏数百年荣耀的时机就要来临,江东猛虎不死!”
这是汉初平四年九月初六的午夜,孙策争夺天下的第一步从离开寿春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