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长安城外一百里。
即使在田垄遍布的关中,西羌骑兵依旧不分队列不沿道路,上万匹战马遍野铺开,恣意的踩踏着田地中将要收割的禾麦。
越吉元帅纵马高呼道:“儿郎们,前面一百里便是汉朝皇帝的西都长安,中原的腹地,让我们用马蹄将这座城关踏成广阔的牧场!”
西羌的骑兵们应声狂笑呼哨,纷纷鞭策战马发力,向前加速突进。
大地的震动突然加剧,轰隆的巨响自东面而来,一支身披纯黑色钢铠的骑兵冲开弥漫的烟尘,他们手中的马刀反射着阳光,黑色的战旗猎猎作响。
越吉只略瞟一眼便判断出这支骑兵不过五千人上下,他浑不在意的下令道:“大军继续前行,左军儿郎随我迎击敌军,让中原的懦夫见识见识我们西羌的刀锋!”
来袭的敌军虽然装具精良,但是汉人羸弱,羌兵剽悍,已是天下皆知的不争事实。在越吉看来,以百人的伤亡全歼这支敌军已经是损失的上限。
越吉摘下挂在鞍旁的宿铁弓,悬上两支三尺长的雕翎箭,疾驰中,越吉将铁弓张满,锁住对面领兵的将领开弓连环射出。
“好!”对面的将领拔刀一格,震开了接连而来的两箭。越吉心中一惊,他弓术精强,在这个距离上连珠两箭失手平生绝无仅有,敌将的悍勇和在弓术上的浸润由此可见一斑。
强将手下无弱兵,越吉不由得收起了小觑之心,命亲随吹响号角,传令全军备战。几十名西羌骑兵先行纵马而出,列开战阵,将箭矢全部投了过去。羌兵虽然弓术了得,但是对方纯钢打造的铠甲弹开了所有的箭矢,一轮齐射根本无法阻止敌军的冲锋。
夏侯渊冷笑一声,喝令身后的虎豹骑发箭,密集的箭雨轻易的射穿了羌兵的皮甲,数十名羌兵倒撞下马,尸身转眼被铁蹄踏作肉泥。
两军既已接战,夏侯渊携风雷之势,长刀向越吉横扫而去,越吉身体后仰,堪堪避过长刀,接着抽出所挎弯刀,直起身体挥出一记纵劈。夏侯渊不及回刀封挡,腰间长剑出鞘,一声金铁交鸣,与越吉劈到的弯刀刃口相击。越吉冷笑一声,刀背厚重韧实,对攻之下远比厚棱的长剑有利,刃口相对时斩断长剑亦有可能。越吉虎吼一声,再次发力斩下,意图将夏侯渊连人带剑劈成两段。
出人意料的,夏侯渊手中的长剑只略作一顿,便毫不费力的切开了越吉手中的弯刀。夏侯渊不等剑势用老,略一挑起便跟着下劈,斩中了越吉的胸铠,凭着厚重的乌钢重铠,越吉避过了裂胸的危机,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已然只剩半截的弯刀,浑未注意到胸口裂开的钢铠和正在不断渗出的血渍。
夏侯渊冷然一笑,长刀反手横扫,将越吉自马上击落,这才好整以暇的将青釭剑还入鞘中:“堂堂西羌的元帅,不过尔尔。”
为了等候这支羌兵先锋,虎豹骑已在此地埋伏了半日,此时以近待远,以逸待劳,羌兵还未来得及换乘冲锋用的战马,便被虎豹骑拦腰斩为两截。失去统一指挥的西羌骑兵各自为战,被往来冲杀的虎豹骑扫荡穿插,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战死的千夫长已有六名。
随着暮色越来越浓重,战场上的气氛也越发诡异,激战半日,西羌骑兵战死无数,标志着主将位置的旗帜自开展便不见踪影,发号施令的号角更杳无声息,种种不寻常让每个西羌战士都感觉覆灭之灾已经临头,他们抛弃了一切尊严,互相推搡挤压,疯狂的想要撤出战场,却只能让崩溃的阵型更加混乱。
夜幕降临之际,震天动地的铁蹄声自战场西北侧响起,夏侯惇领剩余的虎豹骑切入战场,在西、北、东三侧划出巨大的弧形,包抄溃逃的西羌骑兵。夏侯惇摘下笼罩整个面部的头盔,愤愤的看向夏侯渊道:“妙才,这些弱鸡就是你留给我的?”
夏侯渊舔舔嘴唇,将青釭剑抛还予夏侯惇道:“谁曾想到西羌骑兵竟然如此不堪。”
建安九年八月二十三日,虎豹骑左右统领夏侯惇、夏侯渊领一万虎豹骑与两万西羌骑兵战于长安以北百里处,激战半日,大败敌军。是战虎豹骑歼敌万余,斩首五千余级,俘获越吉元帅、雅丹丞相及其余各级将官七人,降卒八千余人。
八月二十五日,越吉元帅、雅丹丞相被虎豹骑绑缚着穿过已经戒严的长安街市进入太守府府衙。
曹操稳然端坐在堂上,冷冷的道:“越吉元帅,雅丹丞相,两位虽然是西羌彻里吉国王御下的重臣,却不可废大汉的礼仪,请跪下说话。”
夏侯惇上前一人一脚,踢在两人的腿弯处,立即有虎豹骑的将士上前按住两人的后颈,强迫他们以趴伏的姿势跪在曹操面前。
雅丹丞相挣扎着抬起头,怒道:“曹操,这就是大汉朝待客的礼节吗?”
曹操神色淡然的道:“大汉待客以礼,但是两位并非在下请来的客人,自然难以享受客人的礼节。西羌小国方圆不过百里,人口不及大汉的一个村镇,只因我朝皇帝陛下仁慈,这些年才没有派兵征讨,任由彻里吉安享太平。岂知汝等竟然不思回报,助逆贼马腾来攻我朝,我身为大汉丞相,若是容得你等胡为,四方之夷势必以为我大汉软弱好欺。”
“武士何在?”曹操高声喝道。
“在!”四名膀大腰圆的轮值的武士叉手高声应道。
曹操看着趴伏在地上的越吉和雅丹,冷笑道:“汝等藩国鼠辈不知谨守臣节,居然敢引兵劫掠我朝城镇,杀伤我朝臣民,我今天便杀了你这大丞相大元帅,算是给你们的主子提个醒。”
说罢曹操一挥手道:“将这两个夷狄拉出去斩首,首级悬于北门之外,旁边挂一副白绢,上面写四个字:虽远必诛!”
四名武士闻言一声应诺,上前架起越吉和雅丹便向外拖。
雅丹心胆俱裂,他对大汉还算熟悉,虽说对于礼制仅仅一知半解,但是诗书却是诵读如流,可书中哪曾见过有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的帝王将相,雅丹口中连呼饶命,一时间屎尿齐流,哪里还有一国丞相的威严体面。
此时荀彧出列道:“主公,夷狄之人不服王化不晓礼仪,其人无礼,斥责一番也就是了,不宜轻杀。”
荀攸也道:“主公,此二人无论如何粗鄙也是西羌重臣,训斥之后遣他们回去也就是了,杀之反而失了我们大国的风仪。”
曹操止住了武士的进一步动作,哂笑道:“雅丹丞相文章学问虽好,关键时候毕竟没有武人有气节。”说罢指了指一旁一言不发的越吉。
“主公,并非羌人武将有气节。越吉被末将打断一条手臂,三根肋骨,肺脏受伤,是以无法言语。”夏侯渊出列奏道。
曹操闻言哑然失笑,半晌方才止住笑道:“雅丹丞相,贵国国王彻里吉不过一小邦之主,见了我也要尊称一声曹丞相,反倒是你,竟敢在我面前胡乱随意呼我名讳,是以见责,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丞相所责极是,在下再也不敢了。”雅丹连连叩首。
“既然如此,两位请站起来说话。”曹操温言道,“昔日我朝伏波将军任陇西太守时,曾与贵国前国主相约世代和睦,不再相侵,近年我朝皇帝陛下抚慰边疆,赠予彻里吉国王玉帛多不可计,并不曾薄待,今在下奉诏讨贼,彻里吉国王何故反助逆贼,实在令人难以索解。其中缘故,还请雅丹丞相为在下解惑。”
雅丹战战兢兢的答道:“曹丞相,贵国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文渊将军是马腾的先祖,是以我国国主听信马腾所言……”
“马腾是乱臣贼子,有辱祖上声名。”曹操拍案怒道,见雅丹丞相被吓得面无人色,曹操顿了顿又笑道:“既然彻里吉国王是误听人言,相信此番出兵也是无心之失。为不损两国友好,在下今日就放二位回去。请雅丹丞相说与彻里吉国王陛下,我朝与贵国乃是邻邦,应永结盟好,切勿听信反贼之言,否则后悔莫及。为示我国诚意,此次所获羌兵及车马器械,请雅丹丞相一并带回。至于越吉元帅,其伤重恐难远行,在下会寻访良医为其医治,待其伤愈后再送还贵国,雅丹丞相以为如何?”
雅丹丞相闻言深感曹操恩德,叩拜不已道:“我国国主为马腾所欺,在下回国后定将禀明我主,与大汉永结盟好,相约不犯。”
建安九年八月二十七日,汉丞相曹操与西羌丞相雅丹于长安城北结以盟誓相约永不互犯,雅丹以所携战马万匹为贡,曹操以珠玉回礼,双方宴饮数日,相谈甚欢。
八月底,羌兵粮尽,曹操助以粮草千石,羌兵遂沿议定路线缓缓退军,所有羌兵均仅乘一匹战马返回西羌。
九月十日,马腾探报哨得虎豹骑之战绩,军心不稳,遂驻于陇西,翌日闻知西羌已叛,马腾遂生退心,三日后西羌退军的消息传来,马腾观望风色,还指望着在西羌回师的路上加以劝说,再结同盟,谁知西羌回军的路线诡异,待得马腾赶到时,羌兵已撤归西羌多日。
九月末,西羌向马腾宣战,出兵袭扰武威、天水等诸处郡县。十月初,马腾引兵退回天水。是年西凉气候异常天灾不断,牛羊马匹冻死无数,曹操闻知后聚谋臣将官饮酒庆祝,当日大醉。十一月中,曹操颁下律令,任何粮草货物不得出陇西,禁止与西凉的一切货殖通商,违者斩刑,家人杖一百,徙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