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四月初七,孙策领兵进驻江州城。作为川东的存粮之所,江州的陷落不仅标志了川东局势的尘埃落定,同时也给予孙策的江东军极大的便利。在胜负的天平迅速倒向江东的一侧时,益州却得到了意外的援助——僻处川南密林中的南蛮部落在孟获的召集下集结起来,勒兵北上,进逼江州。
四月初八,江州城太守府衙。
孙策坐在堂上,面前的案几插满令箭。
诸葛亮以衣袍拂地,单膝跪下道:“赞军校尉诸葛亮,拜见主公。”
孙策发问道:“江州城粮秣俘获如何?”
“回禀主公,江州城中粮草共计二万零三百石,其余杂粮四百石,足以供应军中三个月所用,现已封存于城东粮舍内,请主公查验。”诸葛亮说完双手呈上粮簿,“除粮草外,城中缴获军器八千余件,战车十六乘,战马一百三十匹,军旗三十六件,以及其他缴获,皆堆积于城南甘将军营中。另江陵一战斩级三千二百人,俘虏九千五百余人,剔除其中残弱者后,收编七千四百三十人,已按战时损耗补于各营之中,唯甘将军帐下水鬼营所求苛刻,难以补全。”
诸葛亮呈献各部账簿后躬身退下,他总督军中后勤,是最后一个向孙策缴令的将官。孙策翻看了一番账簿,记录清晰明白,不禁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坐在下首的周瑜道:“公瑾以为孔明如何?”
周瑜笑道:“孔明有王佐之才,若加以历练,可堪重任。”
孔明闻言只是谦逊的笑笑,神态间并无扭捏怯懦之色。
“文和先生以为呢?”孙策再看向贾诩。
贾诩淡淡的笑了笑道:“孔明确有丞相之才。”
孙策追问道:“孔明比先生如何?”
贾诩毫不避讳,款款而言道:“孔明与在下所习不同,无法相比。在下所习的非儒门正统,所长在乱不在治,待辅助主公改换天地后,在下便入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继续在外流毒天下。”
众将闻言皆笑了起来。孙策止住笑,比向坐于末位的两人道:“这两位是王伉将军和吕凯先生,原仕于刘璋,为建宁守将和五官掾功曹,今日算是与诸位相识了。”孙策顿了顿接着道:“昨日哨探回报,南蛮的先锋已开至江州西南百里处,他们没有送战书来,可诸位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王将军和吕先生的辖地毗邻南蛮诸部,请为诸位解说南蛮的情况。”
吕凯起身施礼后道:“川南名义上是大汉的疆土,其实更多是一种形式上而非实质上的。云南和建宁是川南仅有的两座城池,下辖大概两三郡的土地,是外州移民主要聚集的地方,可供耕种,除此之外,便是南蛮属地,四处皆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地密林,虽然气候湿润物产奇特,但其中布满了沼泽、毒虫和瘴气。莫说普通人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即便是盘踞此处的南蛮,由于疫病和瘴气的侵蚀,平均寿命也很短。正因如此,南蛮作战勇猛,奋不顾身,仿佛人生短暂不可等待,能够早日超脱也是一种福泽。”
孙策暗自摇头,他没有兴趣了解川南的气候和南蛮的习俗,他关心的是百里之外驻扎着一支怎样的敌军,于是发问道:“南蛮领兵的是谁?大概有多少兵力?”
“领兵的是南蛮首领孟获,至少有两万蛮兵。蛮卒不披甲胄,少数带有蛮牌,所用的兵刃繁杂,以铁刀为主。”王伉的回答简明扼要。
“我闻南蛮部落散居密林之中,每部不过千人,且相互之间纷争内斗不断。孟获如何能聚集两万蛮兵?”周瑜请问吕凯。
“孟获近年在南蛮各部落之中的威信和声望颇盛,隐隐已成为新晋的南蛮盟主。”吕凯答道,“虽然各部族之间冲突械斗不断,但是毕竟同种同族,同生活在一片密林之中,只要给予足够的利诱,孟获聚合南蛮各部族并非难事。”
“以他蝼蚁一般的目光,也想在益州分一杯羹么?”孙策哂道,“在这种情况下不选择带兵冲击成都,而是来江州倒捋虎须,可见此人的军事智慧极为有限。”
周瑜笑道:“南蛮无智,往往凭一时血气之勇就胡作非为。此番北上虽然势大,若施以妙计,破之不难。”
孙策摇头道:“仅仅破之尚嫌不够,我需要一场完胜。我要让南蛮跪伏在我的马前,认我为主人,此生再也没有背叛我的勇气。”
四月初九,江州西南百里处。
孟优道:“二兄,此次北进,还要仔细筹划才好,江州似乎有重兵防守。”
孟获冷笑道:“重兵防守又如何?汉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个个皆是怯战惧死的懦夫。驻扎在云南、建宁的汉人兵力不下万人,结果如何?这些汉人没有一个敢于从坚固的城墙后面走出来和我们决战,在我们的大军面前,他们只敢龟缩在城墙后面向我们射箭。孟优,这不是兵力的问题,是战略的问题。”
孟优略带疑惑的道:“怎么会是战略的问题?若我是汉人的将军,也会选择据城固守。在旷野上,羸弱的汉人步兵将成为我们屠杀的对象,而且我们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无法攻破城墙。”
孟获点头道:“的确,固守城池是汉人最明智的选择,但是这种防守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无法控制城墙之外的土地。城塞虽然坚固,却无法随军移动,我们这次得以越过云南和建宁直击江州,正是利用了这个缺陷。汉人想学乌龟,却学不到乌龟可以背着壳四处移动,可笑可笑。”
孟优略带担忧的道:“我们虽然避开了云南和建宁,但是倘若这两地的守军攻击我们的后方……”
孟获笑道:“如果江州仍是刘璋的治下,这些汉人无疑会这样做,但是现在坐在江州城中的是孙策,你认为刘璋会帮助自己的敌人,或是孙策来得及调动江东的军队前来支援?绝无可能!以我们的力量,无需几日江州城内守军的斗志就会丧失殆尽,也许我们无法留住孙策,但是逼迫他离开江州还是做得到的。”
孟优不解的道:“二兄此举岂不是为刘璋解了围?”
“刘璋没有资格让我替他解围,我攻击江州有其他的目的。”孟获冷笑道,“就凭我们击溃了孙策,只要我们出现在成都城外,我敢保证,刘璋这个懦夫会立刻遣使向我们表示臣服。在我们强大力量的震慑下,就算这种臣服只是一种姿态,也需要刘璋拿出足够优厚的条件来支撑。”
孟优恍然大悟的道:“所以二兄是借攻击孙策来立威。”
孟获点了点头,低声道:“立威是一方面。此外,孙策是个很有勇气和谋略的人,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入主益州,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迫向他低头……”
孟优未必能领略孟获这番话的用意,他似懂非懂的点头附和道:“我们在汉人身上吃的亏,素来不小,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服软。”
“这一次断然不会。”孟获目光生寒,“传我的命令,诸部原地休息半个时辰,饮水造饭,之后直奔江州城。”
孟优正欲转身去传令,忽然似是察觉到什么,神色微变,耳扇甫张,紧张的望向东北方。此时大地的震颤已经越来越明显,一名哨探奔回报道:“禀告大王,东北十里外突然出现江东军步骑,数目约在八千人上下。”
“步骑混编?领兵的是什么人?”
哨探答道:“统军的将领小人不认得,敌军阵中也没有打出将旗。”
“没有打出将旗?”孟获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一场硬仗在所难免。他翻身上马,从马鞍旁拔出自己的佩刀,高声道:“勇士们,江东的懦夫来送死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南蛮刀剑的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