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五月二十七日,蔡瑁引军向东追击,中午时分行至竟陵,此时城中守军百姓皆无,钱库粮仓俱空,与蔡瑁入城之前所想的男女对坐哭嚎、一片鸡飞狗跳的情形大不相同,若非府衙民舍还算齐整,根本无法看出曾经有人居住。
行军半日未曾见到半个人影,此时空空荡荡的城池愈发显得诡异,一名偏将不禁觉得背心生寒,策马上前询问道:“大将军,城中好似不曾有人居住,此时该当如何,还请示下?”
蔡瑁皱眉问道:“可有不曾逃走的百姓?抓来我要问话。”
几名哨探回报道:“大将军,城中并无一人。除此之外,不仅县衙的钱库粮仓已被搬空,寻常百姓人家亦无余物。”
蔡瑁追问道:“是否确定并无一人?”
哨探肯定的道:“末将于城中四周仔细巡查数次,确无发现一人。”
蔡瑁略作沉吟,又问道:“城外情形如何,可曾见到江东军出没?”
哨探回报道:“前锋哨出百里,不曾见到江东军踪影。”
坚壁清野? 蔡瑁心中暗笑,周瑜想用这一手拖垮我,未免太过天真了。他的军粮乃是由江陵直接运往军中,虽然近年来屡受天灾,粮食的收成不及以往的一半,但是作为荆州的治所和储粮重地,江陵的粮仓还算充盈。想到此处,蔡瑁冷笑一声道:“传令全军,今日暂且在竟陵县城驻扎,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兵,回军江陵。”
“回军江陵?大将军不准备继续追击江东军了?这可是绝好的机会。”传令官突然接到撤军的命令,不禁颇为疑惑。
蔡瑁点头解释道:“曹丞相既然袭取襄阳,对江夏等处必然有所图谋,不如任由他与孙策对抗,我等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此时回军江陵,善保荆南方是上策。”
传令官忧心忡忡的道:“大将军,曹操觊觎荆州已久,若任其攻下襄阳、江夏等地,岂不是引狼入室?”
“以荆州一己之力,对抗两家强兵,殊为不智。”蔡瑁随口敷衍,“况且北军不熟水性,较江东军容易对付的多。若其从陆路进兵,我等只需守住几处险要关隘,敌军纵有千万,也难偷过,怎能说是引狼入室?”
传令官无言以对,只得拜领了军令。待全军尽皆进入竟陵城,蔡瑁又带着几名偏将于城中四处仔细巡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方才真正放下心来。荆州兵士行军半日,此时难免困乏,见主将们已经回到府衙安歇,便纷纷去夺房造饭。
当夜初更之后,狂风大作,蔡瑁的亲兵冲入府衙,来报城中火起。
蔡瑁身为领兵的大将,作战经验丰富,处变不惊,沉着的下令道:“此必军士造饭不小心遗漏之火。速从府衙附近的驻军中调配三个百人队,前去救火。其余各军安守本分,不可自乱阵脚。”
话音方落,又有几名亲兵大步奔进府衙,满头的汗水,禀报道:“大将军,城中四处火起,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各营难以维持建制,将士们全乱了!”
蔡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也无法安若大山,他和几名偏将冲出府衙,只见竟陵城中火光冲天,一片通红,荆州军马自相踩踏,奔跑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热浪和火光顺着风直卷到蔡瑁面前,浓重的烟火呛的他咳嗽着直不起身。
“怎么会这样?火势何以蔓延如此之快?”蔡瑁脸色苍白,抓住一名正在逃窜的军士厉声喝问。
“大将军,民房的房梁之上都藏有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江东军不知何时已潜回城外,趁我军安歇后发射火箭引燃。”军士满脸黑色的碳灰,语气惶急,“大将军,东、南、北三门火势大作,军士守御不住,已被敌军突入城中。眼下只有西门无火,还是快快突围撤回江边,否则就来不及了!”
蔡瑁全身脱力,颓然的坐倒在竟陵城府衙的门前:“我蔡氏宗族休矣……”
建安六年五月二十七日晚,竟陵县城中浓烟火光四起,人马尸首相互枕藉,天下第一的荆州水军在腾腾的火焰中化作一片水汽,飘散消失于乱世之中。
周瑜骑在马上眺望竟陵城中,四周的风声夹杂着火焰奔腾之声呼啸不已,程普等人纵马从各处赶回,向周瑜报告己方的战况。周瑜神色淡然的听着,感叹道:“善驭水者不善御火,以火破水,岂非天命注定。”
程普狠狠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向周瑜请命道:“公瑾,蔡瑁领数千残军往襄江方向逃去,我军是否继续追击?”
“不必了,这支荆州军的战力不容小觑。我当初留下西门不烧,就是利用这一线生机来防止敌军做困兽之斗,以减少我军的损失。”周瑜挥了挥手,“再说总得给兴霸留一些,否则回去还不被他埋冤死。”
建安六年五月二十八日,晨。
蔡瑁领着几千残军奔逃了整夜,才回到襄江东岸的水寨门前。看到水寨中仍飘扬着的荆州军的战旗,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略略安定了些。
一名偏将带马上前,高声向寨中喊道:“张将军快开寨门,大将军回来了!”
水寨中静静的没有回应。
偏将经历昨夜的惨败,此时心中满是焦躁,呼喊数声不见寨门打开,不禁恼怒非常,开始放声大骂,一连串的粗口让他身后的蔡瑁听了都为之汗颜。
叫骂声终于起了作用,一支劲箭从水寨中飞出,洞穿了那名偏将的头颅,箭势未衰,带着他的尸身摔下了战马。
一阵金铃响处,主将战船上立起了红色的猛虎战旗,甘宁身着蜀锦战袍,横跨战刀,提着一颗人头,在船头向蔡瑁遥遥的拱手为礼道:“来者可是有‘荆襄水战第一人’之称的蔡德珪将军?在下江东锦帆贼甘宁,已奉我家周公瑾将军将令,夺了阁下的水寨。张允的人头在此,兼有羽箭千支,烦请蔡将军查看验收!”
甘宁将人头抛出,抽出腰间的战刀一挥,铁箭如暴雨般向着岸上倾泻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