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五月二十六日,夜,襄江西岸,荆州军水寨。
“大将军,对岸敌军水寨中擂起进军鼓,请问该当如何应对,是否有将令传下?”传令官冲进荆州军水军主将的战船船舱。
蔡瑁披甲上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果然隔江对望的江东水寨中传来一片震天的鼓声。
“大将军,请予末将艨艟二十艘,甲士千人。在下必能击破江东水寨,生擒周瑜!”张允跃跃欲试,主动请缨。
蔡瑁皱了皱眉道:“张将军勇则勇已,但是太过冲动。周瑜与我军在江上对峙已经一月有余,期间一直不曾有所动作,今日突然主动出寨求战,事出蹊跷,必定有诈!”
“大将军,战机稍纵即逝,倘若贻误,追悔莫及啊!”张允心中焦急。他在荆州为将,一向唯蔡瑁马首是瞻,如今蔡氏在江陵城中处境堪忧,令其不禁担心身受池鱼之殃,所以面对如此破敌良机,不免心动难抑。
蔡瑁摇了摇头,沉声下令道:“传令各部,结成防御阵型,以弓箭迎敌。无我号令,任何人不准擅自出寨!”蔡瑁虽然智谋机变不及谋臣,政治手腕也不够强悍,但是说到水战,他是当之无愧的“荆襄水战第一人”。此时两万荆州水军关系到蔡氏宗族的存亡,以静制动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荆州水军的确是实力超群的水上强兵,蔡瑁的军令传下后,各部战船列成战阵,彼此互为援助,深合兵法。但是江东水寨中只闻得进军鼓响,却不见战船出寨。蔡瑁疑心周瑜趁夜以小舟偷袭,命左右多打火把,将襄江西岸的江面照的有如白昼一般,却没有任何发现。
“莫非是疑兵之计?”蔡瑁深吸了一口气,越发觉得情形诡异,当下命哨探驾着小舸出寨查探。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哨探划着小舸返回水寨,向蔡瑁回报道:“大将军,敌军水寨空无一人,只留有少量战船。”
“空寨!?”张允吃了一惊,“那这鼓声是怎么回事?”
“小人冒死突入敌军水寨,见几艘战船的桅杆上吊有活羊,羊下置有战鼓,羊一挣扎,前蹄就踩踏在战鼓之上,是以有擂鼓声。”
“难怪鼓声如此错杂。”蔡瑁点了点头,“再探!”
派出的多名哨探带回了相同的信息,不仅江东水寨空空荡荡,连岸上的陆军军寨也没有人影,这支近万人的部队就好像在顷刻间蒸发了。
“周瑜虚张声势,暗中撤兵,莫非是后方有变?怎么我这里没有一点消息。”蔡瑁在船上踱着步,“巡江的士兵可有发现?”
自陈兵西岸以来,蔡瑁就分出一支千人队于上游江面巡视,以阻截襄阳的援兵。此时领军的千夫长已被急令召回,他满头大汗的回报道:“禀大将军,一个月来并无援兵从襄阳出发,近日也未曾发现江东军于水路撤军。”
张允凑近蔡瑁身边道:“大将军,这几日军中多有传言,道曹丞相由樊城出兵,攻打襄阳。周瑜此时退军,莫非与此有关?”
“消息确切么?”蔡瑁脸色变了变,“是哪里来的传言,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本月来有打着曹兵旗号的战船开始封锁上游江面。前几日伏路的小校擒获了几个乡民,据说是因襄阳战乱逃难至此。末将已经派出哨探前去襄阳确认,只是至今未有回报,是以未敢报予大将军。”
“袁绍刘备窥伺在旁,曹操竟然敢于抽调兵力攻打襄阳?”蔡瑁凝神沉思,“周瑜不回援襄阳,反而东撤,是何缘故?此事实在令人难以索解。”
“大将军,袁绍与刘备新败,元气未复,曹丞相趁此时机攻打襄阳,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周瑜东撤,可能是觉得回救襄阳无望,又害怕我军趁势追击,腹背受敌,故而准备退守柴桑。”张允说出自己的猜测。
“大将军,周瑜悬羊击鼓,正是怕我军从后追袭。末将建议立刻渡江追击,剿杀敌军。”张允压低了声音,“大将军,若能克复失地,便是天大的功劳,将来也可在曹丞相处以为晋身之计。”
“不错,但是周瑜奸狡诡诈,不可不防。”蔡瑁点了点头,“继续派人去襄阳打探消息,我需要知道此时所有的情况。”
“大将军,那我们是否渡江?”张允问。
“怎能不渡?”蔡瑁恨恨的,“自江东军犯境以来,我荆州兵马屡战屡败,士气低落。我身为荆州大将,手握兵权,若连座空寨都不敢进去,今后也不用再上阵了。传我军令,水陆两军排成防御阵势,一齐渡江。各营将领需小心在意,凡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候命的传令官领命而去。蔡瑁仍不放心,又命精细的哨探驾着舟舸沿襄江两岸仔细搜寻,以防江东军设有埋伏,直到占领了江东军的水寨,才稍稍放下心来。
“全军止歇!”蔡瑁领军登上东岸,仔细观望着不远处的江东军陆军大寨,“众军切勿轻举妄动,保持阵型,以防敌军偷袭!”
“大将军,不如派哨探先去四周探探?”张允不算聪明,但是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令他直觉上有些不安。
蔡瑁点了点头。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哨探们纷纷回报,四周既无伏兵,寨中也无异常,江东军的确撤走了。
蔡瑁心中疑惑不已:周瑜,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大将军,我们是否继续追击?”张允见蔡瑁半晌没有做声,在旁出言提醒。
蔡瑁沉吟良久,方才下令道:“张将军,传令全军,今夜在敌军军营进行休整。明日四更造饭,五更起兵,如追击百里仍未与敌军遭遇,便立刻回军江陵。”
“大将军,需得留军防守水军军寨,以保万全。”张允指着身后的水军舟楫向蔡瑁进谏。
蔡瑁点了点头道:“着你领一千军兵,在此留守!”
“大将军,这……”
“不必多说。”蔡瑁拍了拍张允的肩膀,将自己的佩剑解下递到他手中,“如今我蔡氏家族在荆州失势,军中将领多有异心,唯有你值得信任。此次追击周瑜,我没有必胜的信心,倘若稍有疏失,我阖家上下与江陵的安危便托付于你了,慎之慎之!”
张允听出了蔡瑁口中的郑重,恭敬的以军礼回应:“末将必定不辱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