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五月初七,长沙。
经过几日的抚城安民,长沙的平民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城池的归属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在这个艰难的时代生活下去。
相比于长沙的平静,江陵城中已经乱作一团。在接到长沙陷落的消息后,刘表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倒了下去。蔡氏和蒯越再三权衡利弊,终于暂时停止了内斗,将刘琦扶上了荆州之主的位置。
刘琦即位后,采取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处理权利争端,与刘表长期以来的宽仁待民不同,对待那些功高盖主、有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刘琦要么直接干掉,要么间接逼死,横竖不给善终。刘磐驻守长沙多年,战功彪炳,声望日高,已经隐然威胁到刘琦嫡亲长子的地位,长沙城的陷落恰好给了他久等不至的借口。对于如何处置刘磐的妻子,蔡氏和蒯越选择了集体失声。他们并不关心骨肉相残的戏码,他们在意的是如何控制刘琦这个逐渐失控的傀儡,使其各自的家族能在度过眼前的难关之后继续掌握权力之柄。
长沙,黄忠府邸。
孙策推开门,领着太史慈、魏延等人走进居室。黄忠趴在平整软和的床榻上一动不动,张机正在小心的为他背上的棒疮敷药。
“近来城务繁忙,直至今日才有时间前来探望黄将军,还望不要见怪。”孙策坐在床边,见黄忠闭着眼睛不声不响,转向张机问道:“黄将军的伤势如何?”
张机已经敷好了药,答道:“恢复的情况还算不错。但是黄将军这个年纪,痊愈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我是什么年纪?”黄忠不悦的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孙策,满脸厌弃的样子,“君侯若是想用这点恩惠招揽我,毕竟小看了长沙的将军。”
孙策知道英雄豪杰都有傲气,但也并非没有转机。几天以来黄忠未曾求死,任凭张机为其治伤,想来必有自己的心思。于是问道:“黄将军何以不愿归降在下?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黄忠心中动了动,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孙策一眼看穿了,当下不再隐瞒:“在下有三件事情请求君侯。若君侯能从,黄忠即当卸甲;若君侯不允,或三者缺一,则断不肯降。”
孙策心中轻松下来,笑道:“愿闻其详。”
“一者,长沙百姓遭兵戈之难,请君侯免去本地一年赋税,以养民生。”
“这是理所当然。”孙策轻轻笑笑,“原来黄将军不知,我早已传下号令,荆州百姓饱受战祸之苦,凡我治下,尽皆免除三年租赋。”
黄忠脸色稍缓,续道:“二者,黄忠在刘磐将军帐下为将,是其部署,请君侯不要折辱杀害少将军。”
孙策笑着应承道:“刘磐将军是荆州将领中难得的俊才,在下只怕怠慢了他,又怎会折辱杀害?请黄将军放心。”
黄忠强撑起身体向孙策略略低头以示感谢,接着提出了第三个要求:“魏延叛主卖城,其罪当诛,请君侯将此人斩首,以泄在下心头之恨。”
“黄将军,我……”孙策身后的魏延双目微红,想开口辩解却又哽住了。
孙策摇了摇头道:“黄将军,这第三件事就令在下难做了。一来文长已投于我帐下,同袍即兄弟,杀之有违情义;二来文长献城,于荆州虽为不忠,于江东却立奇功,杀之不合道理。这一件事情恕在下不能答应。”
“既是如此,黄忠宁死不降。君侯答应的前两件事,还望不要食言,黄忠在这里自裁以谢。”言罢,黄忠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便要向脖子抹去。
孙策反应极快,将黄忠的手扭过,夺下匕首道:“黄将军这是何苦,此事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除此之外,黄将军有什么请求,在下无有不允。”
黄忠毫不退让,恨恨的道:“这般血样深仇,只凭君侯一句话便揭过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魏延不死,黄忠断不肯降!”
孙策问道:“黄将军真的坚持如此?”
“是,魏延不死,黄忠断不肯降!”黄忠再次重复道。
“既是血样深仇,在下愿自流鲜血,偿还文长所犯的罪愆。”孙策回手一刀,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左肩,“这一刀,算我为文长赎叛主之罪。”
众将见孙策为魏延流血赎罪,纷纷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上前,孙策一扬手,止住众将,将匕首拔出后在左肩再刺一刀:“这一刀,算我为文长赎卖城之罪。”
“黄将军,不知这两刀可否抵过文长之罪。若嫌不够,在下可以再刺。”孙策拔出匕首,扬刀便欲再次刺下,却被黄忠攀住了胳膊,黄忠含泪道:“主公义气深重,不由末将不降。今后末将唯主公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