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残阳如血,孤悬天边。
沉沉的号角声中,纷飞的烟尘,接连天地。
攸县的西方数里方圆,尘烟滚滚,仿佛是无数暗灰色的蟒蛇一般,匍匐在大地上,盘虬前进。将整个军阵都湮没在尘幕当中,隐隐间,那一杆中军大旗,若隐若现,却也难得辨清。
城墙上厮杀的将士,城墙下冲杀的将士,阵营中待命的将士,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直直的看着那尘幕飞荡的方向。
敌人?友军?还是…
在此时,似乎比厮杀更要重要。
“呜呜呜!~~~”
攸县城下,急促而悲凉的号角骤然间响彻云霄,惊醒的联军士兵,纷纷如脱兔般,迅速的丢下前一刻还眼红的敌人,向着军营奔回。
王匡害怕了,他们没有援军,他心中知道。即使真的有也应该出现在东方,而不是西方,所以他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韩馥心惧了,于是他厉喊着,下达着一个个的命令。将负责后营的联军士兵集结,组成一个巨大的防御阵型。
营门高伫中,一杆杆锋利的枪尖,刀刃,映寒了天地。军阵后,箭楼上,数之不尽的弓箭手翘首远注。
城墙上,孟达将手中的已经砍卷了的钢刀狠狠的插入地上,整个人仿佛是虚脱了似地,无力的倚靠着,将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刀柄上。看着尘土飞扬的方向,喃喃道,“难道是主公的援军?他/娘/的,援军终于到了。”
“援军到了?”离孟达较近的一名燕军士兵,闻得孟达的喃喃自语,先是一愣,随即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呼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主公的援军来了!”
“援军,援军来了”心理素质较弱的原虎牢关降军,闻声纷纷接二连三的呼喊起来,神情兴奋不已。
随即,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狂喜呼喊的行列,霎时间,‘援军来了’的呼喊声响彻天际。一股狂喜之气,犹如奔流翻卷的激浪般迅速的在攸县城墙上下弥漫。就连已然筋疲力尽的徐晃眸子里也掠过一丝喜意。
然而…
当“李”“郭”两杆大旗冲破尘幕,逐渐的显露在燕军士兵眼中的时候,无数正在狂喜的兵士,顿时仿佛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急剧的变化,惊惧,骇然,绝望之色骤然间占据。
“咣当!~~”
“咣当!~~~”
一些绝望的士兵手中的兵器无意识的掉落在了冰冷的城墙上,尤为自知。心中如蛛丝般的寒意迅速的蔓延开来。
已经看不清脸色的徐晃目光骤然一厉,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凛然,把一名跌落兵器的士兵踹翻在地,狠狠的回了一下开山斧,凄厉的怒吼道,“给老子把兵器捡起来。快,捡起来准备迎敌!!”
被怒吼声惊醒的士兵纷纷做好准备。一丝决然之色,在那些燕军老兵眼中浮现。
“誓死守城,死战不退!”
徐晃振臂高呼。
“誓死守城,死战不退!”
愈来愈多的士兵开始跟着吼叫起来,震天的吼声中,生命精华,即将绽放他最后的华光。
…
“董卓的人马?!”已然做好防御的王匡,看着那甩荡在烟尘中的两杆大旗,心中凛然,根据私下达成的协议,河内属于他王匡,董卓的军队只攻取河东。而现在董军却出现在了河内境内,那么?
想着这里,王匡眼中出现一片阴霾,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董卓竟然出尔反尔。
…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数的装备精良,黑衣黑甲的西凉精锐从烟幕中,疾驰而出,在联军军营后门的两百步外堪堪停下了脚步。
“西凉精锐!悍勇天下!”
一骑绝尘,策马而前,手中长枪直刺长空,振臂高喝。
“杀!杀!”
五万西凉兵森然吼叫一声,狠狠的将手中的兵器撞击在地上,盾牌上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声响。
残阳照射下,一道道反射而回的霞光,映红了天穹,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如蛛丝般迅速的弥漫开来。使得联军军营中的士兵心惊胆寒,一些胆小的士兵更是连指尖都在难以遏制的微微颤抖。
“喝!~~”
在联军士兵惊惧不定中,一声暴喝声如炸雷般霎时间冲霄而起,还在呼喊的西凉兵的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中间的西凉士兵如波分浪裂般迅速的向两边分开,两员大将在数十骑的护卫下,策马而出。正是五万西凉军的统帅李傕,郭汜。
“郭兄,这就是王匡和韩馥的军队吗?一群孬种,被我们西凉的军势已经吓破了胆,这样的军队怎么配合我们讲条件?不如郭兄我们…”李傕不屑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兄切不要妄为”郭汜蹙眉说道,“来前军师严令吩咐过,叫我们莫要鲁莽行事,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帮助王匡、韩馥他们攻陷河内郡,切断燕贼的退路。”
“李儒?哼,一个只会卖弄口才的酸儒而已,凭什么指挥老子”李傕怒然道,李儒曾经破坏了他许多好事,所以一直都被李傕记恨着。要不是还顾忌着董卓的威势,恐怕早就把他杀了。
“就凭他是董卓的女婿”郭汜回顶了一句,有一丝的愤愤不平。
“哼”李傕还想怒骂时,却见联军军阵中策马而来数十骑,便冷哼一声,不在言语。
…
“两位便是董卓帐下的平东将军和平南将军郭汜,李傕两位将军吧。”策马而来的王匡、韩馥拱手一礼,说问道。
“正是郭某。”郭汜也拱手一礼道。
不过,李傕却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匡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不知二位前来我河东是为何事,难道董卓忘了我们先前的协议了吗?”
“董相国的名讳也是你可以叫的?!”李傕哼了一声,冷然道,眸子里流露出不屑之色。
“你…”王匡怒道。
“好了,李傕莫要多言。”郭汜瞪了李傕一眼,斥声道。
“是啊,公节勿怒。”韩馥也出声劝道。
“王大人莫要见怪,”郭汜出言说道,“燕贼的军队已经被相国大人亲自率军死死的托在了安邑城,进退两难。所以才派我们率西凉精兵五万,前来河内助王大人夺取河内,一来兑现董相国曾经的承诺,二来切断燕贼撤往冀州的退路。别无他意。”
“果真知识如此吗?”王匡疑虑道,心中打死也不相信董卓会有如此好意,依他贪婪的秉性定然会有所图谋,否则当初王匡也不会拒绝董卓插手河内的那个‘承诺’。
“废话!一你们这些个孬种兵,怎会攻下河内?”李傕见王匡竟然怀疑,不由的怒声道,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不屑之意。
“李傕!”郭汜和王匡几乎同时喝道。只不过,郭汜的斥责,而王匡则是恼怒。
“哼,难道不是吗?七万大军攻取一个只有万人大军的攸县,竟然过了数日都没有攻下来,还让徐晃的援军安然进入攸县。难道不是孬种兵吗?”李傕不屑的说道。
“你…”王匡勃然大怒,当下想要将李傕斩杀,不过却被一旁的韩馥死死的拉住。现在翻脸,明显的不智。
“李傕住口!”郭汜见李傕越来越过分,不由的怒声道。
“哼”李傕一声冷哼,策马而回,郭汜虽然是这此出兵的统帅,但是李傕并不怕他,五万西凉军中,有两万是他李傕的人马。
……
是夜,阵阵阴风肆掠着攸县。
城内,太守府。
“徐晃将军,主公的大军是否?”孟达脸色阴沉的低声问道。
“绝不可能,如果主公的大军真的败了,那么这次该来的就不会是李傕、郭汜二人,而是董卓。”徐晃定然道,不过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心中仍然深深的不安,和疑惑。
这股西凉军从西面而来,如此却难以确定到底是从北面的箕关而来,还是从南面的孟津港而来,如果是孟津港而来,那么主公的大军定然安然无恙,如果是从箕关而来,恐怕…
“即使主公的大军并没有被击败,恐怕也是被董贼死死缠在了河东,否则李傕,郭汜便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此以来,城外的敌军已经有十余万之众,而我军现在只有不足万人的士兵,恐怕…”孟达担忧道,眼中掠过一丝的挣扎。
“孟达,城中的青壮还能征召多少?”徐晃冷然问道。
“恐怕征召不了多少,不过”孟达闻言摇头,旋即眼中冷芒一闪,又道,“我军前些日子征召世家的家兵,却有一些世家只是除了十数人。徐将军,要不…”
徐晃闻言,目光一厉,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现在是关键时刻,让他们将全部的家兵都编入守城军队。如果不愿意的话,哼!”说着徐晃冷哼一声,眸子里杀机乍现。
“末将明白!”孟达凛然道,“不过,末将担心即使有了这群家兵,攸县也守不了几日。将军,应早做准备。”
“本将军自有打算!”徐晃冷眼看了孟达一眼,冷然道,“你且下去休息,明日一定要誓死杀敌。一切等到晚上再议。”
“恩!?”孟达眼中一道精光闪过,自然明白徐晃的意思,抱拳道,“末将遵命!”
…
两座紧挨的联军大营中。似乎气氛又些不诡异。
一丝不和谐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飘荡。
尽管郭汜再怎么解释,王匡心中也难以相信董卓的好意,当然全天下能够相信董卓之人,恐怕也没有几人。
于是,虽然王匡承认了西凉军是暂时的盟军,但是还是暗暗的戒备。暗沉沉的夜空下,无数双斥候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西凉军的一举一动。
…
不合,似乎注定的只能是悲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