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雪儿已经做好了晚饭.她帮我开门后笑嘻嘻地看看我身后。
“哥,婉君姐没跟你一块过来?”
“她有点别的事。”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雪儿疑惑地看看我,转身进了厨房端菜开饭。
直到晚上十点多,我仍苦苦思考着天仁集团为何要从美国进口甲苯这一奇怪事情。虽然我现在不能解开答案,但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机密,而这个机密极有可能是唐世豪惧怕庞家的根源所在。如果我解不开这个谜团,唐世豪时时都要被庞家要挟着,而唐婉君却成了可怜的陪葬品。
一想到婉君,我的心又在痛。这天真无邪的女孩何苦生在富人家,她几乎没有恋爱的自由,没有被爱的权力,甚至成了肮脏交易的牺牲品。许多世人总想方设法挤入豪门,可他们并不知道“豪门如泥坑”,你只要步入其中,只会越陷越深。这泥坑里没有真爱、没有亲情、没有怜悯,只有权钱交易,只有令人恶心的铜臭味,只有物欲和**!
婉君在我心中是枝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洁的荷花,她是人世间难得的仙子。她浊清莲而不妖艳,沐雨露却不娇贵。她纯真、爽直、敢爱敢恨,敢于追求幸福而放弃一切。然而婉君毕竟是生于污泥的荷花,哪怕你再高贵、圣洁,却总也脱离不了污泥,最终还是倒在污泥的怀抱里烂掉。
哎……
婉君啊婉君,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只要你平安无事,只要不伤害到对我有恩的肖爸爸,你唐家让我做牛做马我都乐意!婉君,你知道吗,我现在都快急疯了,请快点与我联系吧!
正在我焦虑地想念婉君时,孙志亮打来了电话。他喝得有点高,大着舌头问我:“哥们儿,我那事办得怎么样了?今晚我可对着我们老总把大话说出去了,你若办不成这事,小弟我搬着铺盖卷就住你那里去。”
孙志亮的一番话却激发了我的灵感,我急忙问:“志亮,你们为什么只要天仁集团的优级品,而不要合格品呢?”
孙志亮大着舌头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天仁集团的优级品等同于美国的产品。”
“你跟我讲明白,别绕弯子,‘等同于美国产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优级品就是美国产品。”
“你确定。”
“骗你是王八蛋,我从别的渠道弄到过天仁集团的优级品,他们的异构比、酸度、色度与美国产品完全一致。”
听到孙志亮的确认,我惊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天仁集团为什么要把美国产五氟苯氰装到自己的包装桶进行销售呢?为什么销售价格却比市场上进口产品低500元?难道这些产品是走私品?如果是走私品,天仁集团又是从什么渠道进口的?
甲苯!一定是用甲苯的品名偷梁换柱走私五氟苯氰!
我稳定了一下惊恐的情绪,拨通了天津中源国际贸易公司王龙的电话。
“老弟,我咨询你个问题。如果我想从国外进口五氟苯氰,却用甲苯报关,这样行不行?”
“大哥,你想钱想疯了,这是走私啊,绝对不能这样办。”
“我绝对不会去走私,我是在调查这件事情。”
“噢”,王龙松了口气,“进口五氟苯氰用甲苯报关,这叫‘高值低报’,仅偷税一项每吨就高达2万元人民币,现在南方的走私货多数是采用这种方式进来的。甲苯和五氟苯氰从外观上几乎是难以区分,如果海关人员不是苯氰专业的技术人员,他们根本无法辨别这两种产品。另外,如果海关和商检都有走私商的内线,那么以甲苯品名进口五氟苯氰,简直就是畅通无阻。”
同王龙通完电话,我已百分百确定唐世豪之所以惧怕庞振江及朱铮的原因——他们在合伙走私。只要庞振江不主动交代走私问题,调查人员就很难发现问题,那么唐世豪就不会有危险;若让庞振江不交代走私问题,不把唐世豪拉下水,那么唐世豪拉只能把女儿嫁给朱铮。
可怜的唐婉君,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父母逼着她嫁给朱铮,她已是自己父母黑幕交易下的牺牲品了。
可恨的唐世豪!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先把婉君“抢”出来再说,我决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入狼口。
我颤抖着双手,编辑了一个短信群发给镇州的所有朋友,请他们无论如何帮我打听到婉君的下落。
晚上十点四十分,**给我发来短信,“唐婉君今晚十点五十分乘坐t2580次列车去北京,速去火车站。
我收到短信后跌跌撞撞地开门就向外跑。雪儿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担心地追出来,“哥,你去哪儿?”
“我去火车站,你待在家里别动。”
我记不清自己闯了多少红灯,只是恨不能一下“飞”到火车站。等我冲进候车大厅,乘务员正摘下t2580入站口的指示牌。
我一跃身从铁栏上跳了过去,两名乘警窜过来毫不含糊地抓住了我。
“我是省报的,我有急事。”我急忙掏出记者证。
乘警急忙放行。
我飞快地窜进地下通道,玩命地向四站台冲去。等我窜出地下通道,t2580次列车正缓缓地启动。
“婉君,婉君……快下来。”我追逐着每一节车厢疯狂地喊,“婉君,婉君……”
列车没有停下脚步,缓缓地驶出了车站,驶出了我的视线。
我颓然地蹲在地上,如同放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一丝气力。
t2580列车上,朱铮闪着歹毒的目光拨打着电话,他刚才已经看到了我发疯的样子。
镇州市的夜空此时已是乌云密布,一道道利闪不时地刺破无际的黑暗,一声声惊雷敲打着人们的心房。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向地下通道走去。通道内行色匆匆的人们正幸福地穿梭着,只有我这个孤独心碎的lang人沿着通道的墙根,一步步向前蹭去。
地下通道内,一个流lang的歌手正弹着心爱的吉他,忘情地唱着忧伤的老歌。
风停了,爱散了,一场爱恋留下这样的结果。
你走了,我哭了,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滑过,毕竟相爱过。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解释,这样的离开我?
分手的那事在我心中如刺刀穿过。
我错了!我错了!
你那么爱我!
还让你为我哭过。
对你的伤害请你原谅,回来吧,回来吧,我的爱人。
……
我挨着流lang歌手蹲在墙根下,双手死命地抱着头哭了。
婉君,我的爱人,你能原谅我吗?我并非不爱你,也并非不疼你,可我是个身负特殊使命的驻地记者啊!我因为怕伤害你,所以曾远离你;我因为怕伤害你,所以曾逃避你;我因为怕伤害你,所以曾拒绝你;而你,却没有因我的远离而把我放弃,没有因我的逃避而把我遗弃,没有因我的拒绝而把我忘记。
今天,你带着忧伤和绝望就这样走了,我今生又何时能补偿你对我的爱,我今生又何时能弥补我的过失,……
我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着。
“哥,你怎么哭了。”一个轻柔的、令我心颤的、让我魂系梦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婉君正站在我的面前。
我揉揉泪眼,“婉君,你没有走?!”我一下把她拥进怀中,激动地亲吻着她的秀发。
“哥,我舍不得你。”婉君在我怀里哭了。
婉君告诉我:在列车启动的瞬间,她勇敢地跳了下去,并迅速藏了起来。她看到我追着车厢狂喊她名字,却没敢出来见我,她怕朱铮也跳下车找她。后来见我向出站口走去,她确认朱铮没有下车后,就在后边追上了我。
“婉君,原谅我好吗?我不接受你家的企业是有难言之隐的。”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恨我爸妈,他们也是有苦处的。”
我和婉君走出火车站,来到我的车旁,我突然接到唐世豪打来的电话。
唐世豪出奇的平静、和蔼,“友明,婉君又和你在一起了吧?”
“是。”
“你既然不想接手我的企业,又不想和我女儿分开,那你们赶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现在你与她多呆在镇州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我被唐总裁的真心感动了,不由自主地改变了称呼,“总裁,我称呼你一声伯父好吗?你听我这个做晚辈的一句劝,还是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这个家、这个企业才会有救。”
“我会考虑的。”唐总裁叹了口气。
我拿着电话走到路边,背向婉君低声说:“你老人家一世英明,一直是我敬仰的偶像,千万别再犹豫了,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甚至是走私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唐总裁吃惊地问。
我回头看看婉君,婉君见我与他父亲通话,并没有跟过来,只是在马路对面望着我。
为了让唐总裁痛下决心去自首,我说出了我的身份。
“伯父,我是省委派来调查镇州事件的,在我没上报你们走私之前,你还是去自首吧,就算我替婉君求你了!”
我正全神贯注地与唐总裁通话。不远处一辆没开车灯的无牌照轿车飞快地向我冲了过来。由于我背对着马路,根本没注意到危险来临,唐婉君喊了我一声。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无牌照轿车冲向了我。
唐婉君大喊一声“小心”,扑过来把我搡出了马路,她却被轿车撞了出去,划出了一条弧线远远地落到了马路中间。
无牌轿车瞬间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婉君……”我尖叫着扑倒在婉君身旁。
婉君微微一笑,一股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哥……”
婉君轻轻闭上了眼睛。
“婉君,你醒醒,你醒醒……”我跪在婉君身旁哭喊着。
狂风突至,暴雨倾盆。
我抱着婉君疯了似的在雨中狂奔,撞开离火车站最近的一家医院大门,我凄厉地叫喊着,“大夫,快救救我的爱人,快救救我的爱人。”
唐总裁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喊叫,带着唐婉君的妈妈赶到医院。
此时,我倚在手术室门外的墙上,木然地望着手术室的大门。婉君为救我而遭遇车祸,一下子把我的心掏空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只会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痛哭流涕。
手术室门前,婉君的妈妈发疯一般厮打着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全家,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你还我的女儿……”
我的脸上已经被婉君的妈妈撕咬出道道血痕,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恍惚地接受着婉君母亲对我的惩罚。
唐总裁用力拉开婉君的妈妈,吼道:“莫友明是真心帮助咱家的,你不要再犯糊涂了!”
董晴接到雪儿的电话后追寻了过来。她架起蹲在墙角已经痴傻的我暂时离开了医院。
大街上,我在雨中机械地向前走着,董晴撑着伞扶着我。
我来到婉君出事的地点一下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的爱人,你回来吧!
我的爱人,你回来吧!!
我的爱人,你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