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压力越大,反抗也就会越大。民意不爆发出来也就罢了,可若是一爆发出来,那就如洪流一样不可遏止。
楚雄飞怎么也没有料到,平常是圆是扁随他捏的最底层的士兵,今天怎么忽然间全都不怕死了起来?
不过楚雄飞也并不担心,原本梁州关的将领早就已经被他们杀的杀,擒的擒,荆州兵马数量又很庞大,况且训练有素,他不信这些梁州关的兵士们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梁州关将士的能力。
“梁州的儿郎们!北伐大军正在关外与胡人浴血厮杀,而关上的大老爷们不出城助战也就罢了,反而紧闭城门,断我兄弟们的后路,我们还能不能忍?”
刚开始带头的那个兵士虽然被楚雄飞所杀,但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现在又有人登上了高处,横戈怒喊,愤怒所致,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这个人叫做朱勇,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勇猛无双,只不过他的官衔却并不高,只不过是一个百夫长而已。
一语激起千层浪,梁州关内原本的梁州兵马齐声高叫:“不可忍!”
“不可忍就给跟我一起攻到城门去,开城迎都督进城!”
其实按理说,荆州兵马数倍于梁州关守兵,若是在野外交战,梁州守兵必败无疑,只是可惜现在大家同在梁州关内。
梁州关内其实并不大,不过胜在城厚墙高,所以守军虽然不多,但却可以抵挡城外大军,可关隘毕竟是关隘,并不像城市中有广阔的面积。
在梁州关内,甚至大路都只有一条。
所以因为梁州关内狭隘的地势,兵力众多的荆州兵马反而一时间无法调集。梁州关守兵气势无筹,爆发出的这一下,还真是难以抵挡。
这种情绪一传十,十传百,开始聚集在一起的梁州关守兵数量还并不多,可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原梁州守兵聚在一起的竟有十之七八,众人聚集一处直奔城门。
……
城外胡人涌上前来的越来越多,张弛大军的阵势也被冲击的越来越乱,眼看兵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背水一战,左右无处可逃,众人却是越战越勇。“MD,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我就赚一个,今天死也值了。”张弛自言自语叫道。
此时张弛早不像是一个书生打扮了,一袭青衫已经被鲜血染的血红,在乱军中刺眼夺目,青衫下摆张弛也觉得别扭,用力撕开缠在腰间,改装成了一副短打打扮,方便动作。
暗刃的战马阵亡,所以张弛便将她拉上了自己的战马,此时张弛正举着长矛冲杀的过瘾,忽听身后暗刃说道:“公子,梁州关内有动静!”
话音刚落,张弛也听到了关门打开的声音。
北伐军就背靠着梁州关,此时听见关门终于打开的声音,不亚于绝境中又见生机,张弛连忙回头观望。
关门虽然打开了,不过关内厮杀声并不亚于关外,显然是关内也起了厮杀。
张弛并不知道荆州兵马此时已经进驻了梁州关,心中正在纳闷儿,一时没有留意身边,一名胡将已经冲了过来。
“公子小心!”暗刃大叫一声,却可惜依然迟了。
幸好白雪通灵,及时猛然间加速向前一跳,那名胡将长刀落下,却并没有砍中。只可惜乱军之中,可供白雪腾挪的空间也是有限,再往前又被胡兵挡住,而刚刚那名胡将一刀不中,立刻改砍为削,横着一刀正中张弛的肩头。
暗刃趁势捉住那名胡将的手腕,用力一带,胡将在马上重心不稳,身子向前一歪,而暗刃在此空隙中,也见到了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剑。
暗刃一身功夫,八成都在剑上,此时她手中无剑,与人打斗起来倍感掣肘,所以现在一见胡将背后的长剑心中大喜,手上用力,那名胡将把持不住,长刀脱手,而暗刃一把就将那名胡将擒过马来。
暗刃骑在马上,顺手将胡将背后的长剑拔出,反手一削,已经搁下了胡将首级。
暗刃也似和张弛一样浑身浴血,而此时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暗刃揪在手中,就好像地狱中的女罗刹一般,随后暗刃将那人头朝着远处胡人大军抛去,也着实把正冲上来的胡人吓了一怔。
“公子宜速速入城!”就算这个时候,暗刃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楚雄飞现在正在关内指挥荆州兵马夺回城门,梁州关守兵虽然气势不小,可毕竟人数不足,时间久了抵挡不住。“速关城门!”楚雄飞高声喝道。
城门处地势狭窄,荆州兵马如潮水一般拍打过来,不少梁州关守兵都被拥出了关外,而此时梁州关的城门,也开始慢慢合拢!
杜希名与秦搏正面交锋胡人,一时间也无暇分身回攻梁州关大门,此时杜希名见城门似乎又要关闭,高声叫道:“公子快入关中,我们断后!”
在杜希名看来,只要张弛能够逃生,他就算力竭战死也无关紧要,也总算对得起王小姐的在天之灵了。
这个时候张弛也知道不容忧虑,若是不入关,城外这些人恐怕无一人活命,而如果他入关,就能知道关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才能找到解决之道。
所以他转身策马就朝关门而来。
此时要想入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城门口狭窄的那么点地方,挤了无数的多兵将,不过幸好张弛坐下有一匹神骏的白马,白雪只是仰天一声嘶鸣,就如同背生双翼一般,在关门口一跃而起。
这一跃也是白雪穷尽了力气,竟有五丈之遥,直接从那些兵将头顶飞过,在城内众人眼中,宛若天神!
白雪落地,张弛立刻高声喝问:“我乃蜀中兵马都督,奉王命出师北伐,梁州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不开城门!”
此时朱勇正在带人在城门前与荆州兵马乱战一处,一听是北伐军的大都督冲进城来,连忙叫道:“荆州兵马进驻了梁州关,杀了梁州关守将陆胜,居心叵测!”
张弛这个时候才赫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是桓阀!
当初桓阀放走了姚硕德,张弛根本丝毫也没有追究,可如今竟然已经将魔爪伸向了自己,那他可就忍不了了,掉转马头,挺着长矛就朝城内冲去。
也是刚才张弛那宛如天神般飞进了关内,着实让城门口的荆州兵士吓了一跳,楚雄飞一见兵士怯懦,高声说道:“能杀骑白马者,官生三级!”
一边喊着,自己也一边策马冲了上来。
暗刃早已经怒不可遏,一按张弛的肩头,直接从张弛身后飞身而起,踏着前方士卒的头顶,直接迎上楚雄飞而来。
暗刃是短兵刃,而楚雄飞是长柄兵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楚雄飞一枪刺来,心中暗道:“你自己送死,可别怪我无情!”
暗刃飞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着楚雄飞长枪刺向胸前,暗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长剑格挡。
可是暗刃此时已经杀出了一丝血气,况且就算用长剑格挡下了这一枪,自己在空中的气力已竭,落地之后被兵士缠住,再想脱身也是不易。
想到此处暗刃竟然以左臂护住胸前,长枪入肉的一瞬间,,暗刃猛然间左臂一摆,将长枪荡向一边,避免刺中自己的胸腹要害。
与此同时暗刃冲势不减,已经到了楚雄飞的眼前,楚雄飞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口,暗刃的长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直没剑柄。
眼前的荆州兵马早已经被这如同天上武神下凡的暗刃惊的一身冷汗。
……
桓谦其实此时刚刚入睡。
昨夜连夜行军,一直到了中午才攻下了梁州关,而桓谦有等到了夜半月上中天时,见胡人已经开始发动了总攻,这才安心的去休息。
只可惜他还正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早已经有兵士冲了进来报道:“不好了将军,张弛杀进了成来了。”
桓谦睡梦中被惊醒,还有些疑惑,奇怪的问道:“城门紧闭,他怎么进得城?”
“原梁州关守兵暴动,打开了城门。才让张弛入城来了,张弛入城之后,城中的梁州守兵士气更旺,已经占领了梁州关城门,城外的北伐大军正陆续进城而来。”
“什么!”桓谦大惊。
桓谦还是有些不信,不过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房门已经轰然被撞开,张弛竟然骑着马冲到了他休息的卧房之内,马后坐着的就是暗刃,而马旁跟着一名兵士,正是朱勇。
桓谦显然没料到张弛来的竟然这么快,一时间瞠目结舌。
张弛翻身下马,逼近桓谦。此时的张弛早已经是怒不可遏,手中提着长矛指着桓谦道:“你我同是晋人,可你却为一己私欲同胞相残,你于心何忍,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桓谦毕竟是士族名士,只是刚才一时惊慌,这个时代的士族名士,最讲究的便是风度,哪怕是死也要死的风流潇洒,就好像当年嵇康临行前弹奏广陵曲一样。
桓谦虽然和嵇康没得比,可他也自诩为风流名士,稳了一稳心神,叹气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公子指教。”
“说!”张弛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死前还有什么疑问。”
桓谦说道:“我这一次本来以为算无遗漏,在第一时间就先杀了梁州关守将陆胜,可却偏偏没料到梁州关守兵竟然会开城放你入城。在我以为,只要擒住将领,改旗易帜也再顺理成章不过,可为何梁州关的这些兵士却如此认主?生死不顾也要迎你入城?”
也不怪桓谦有此疑问,江南军阀割据,跟着哪个军阀混不是混?中国冷兵器时代历来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击杀了领头之人,其他人没了向心力,谁敢出头?
可桓谦今天却偏偏遇到了这么多敢出头的人,着实让桓谦不解。
“你身居高位,又是士族,只知道争权夺利,可你却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件事,”张弛冷哼了一声举起长矛逼近,缓缓说道:“那就是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