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叔。”德恩轻轻唤了一声,“外面风大,很快就要下雨,我们回房再慢慢看好不好?”
恒聿抽回了神思,淡淡笑着点头,顺手从德恩手里拿下琉璃灯给那侍从,只道:“在前面引着。”语毕主动挽起了德恩的手。
德恩欣喜不已,她喜欢恒聿牵着自己,她喜欢恒聿对自己所有亲昵的举动,只觉得丈夫身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所在。能够离开那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一心一意地跟着恒聿,真的很好。
夫妻俩款款往卧房而去,背影里却融进了两份完全不同的心境,谁也没有发现,恒聿在宽大的衣袖中,单手将容许的书信紧紧拽成了纸团。
翌日,天晴气朗,远离京城的杭州并未受到暴风雨的肆虐,依旧在湿湿润润中升起了太阳,不多久便热烘烘起来。
容宅正院里,绿绫将一碗已晾温的钩藤汤药递到冯梓君的面前,劝道:“老夫人好歹喝两口,平一平肝气。”
冯梓君单手抵着额头,叹:“喝这东西做什么,叫我养好了精神再叫媳妇欺侮到头上来?这么多年,我倒许久不知道什么是‘忤逆’了。”话虽说着,却还是就着绿绫的手喝了几口下去。
绿绫则道:“听说昨儿三奶奶也收了二奶奶的礼,难怪今天不见她那么殷勤地来看您,是怕万一您恼二奶奶,她在一边看着脸上过不去吧。”
“一个吃货,与她计较什么,只盼她照顾好我儿子才是。”冯梓君冷哼一声,忽听外头老妈子报说二爷二奶奶来给老夫人问安,她旋即指着绿绫道,“出去拦下,就说我要死了,不见他们还能多喘几口气。”
“哎呀,老夫人不兴说这个。”绿绫念了几句佛消戾气,才对冯梓君道,“今儿准是来给您赔礼认错的,要打要骂还不都随您,何苦不见,难不成叫二奶奶以为您怕她?”说着也不等冯梓君答应,转身就迎了出去,自然她是了解主子的,那也不过是个要面子、嘴上强硬的人。
出得来,果见容许与佟未并肩立在廊下,一个穿了玄青色的家常袍子,另一个也换下昨日华丽的服饰,只穿了密合色丝绸上裳,腰下系一条月牙白的雪纺百褶裙子,简简单单,倒是裙底几朵手绣小粉花儿添了些许灵气。
“二爷、二奶奶早啊。”绿绫满脸堆笑,“这么早就来给老夫人请安呐!”
“老夫人的身体好些没有?”容许却不与她寒暄,直接了当地问,“在吃什么药?”
绿绫将手上的药碗举了举,颇无奈地答:“老夫人心里闹不痛快,不大肯吃药。”
容许看了一眼,见半碗药汁子在碗里晃荡,却问:“还是喝了点的?”
“啊,是是是,只是喝不完,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绿绫颇尴尬,招呼小丫头过来拿走了碗,一边赔笑一边道,“二爷若进去看一眼老夫人,只怕一碗都要喝下去了。您不知道昨儿晚上老夫人有多生气……”说着看了一眼佟未,又解释,“二奶奶别多心,老夫人不为您。”
佟未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出门前容许已经嘱咐了,今天一切看他的意思来做。
“我们进去吧!”容许回身挽起了妻子的手,大步朝母亲的房里进去。
两人才走开,一些闲散在一旁粗使用的老妈子、丫头们都拢向了绿绫,七嘴八舌地问:“今天二奶奶好像不那么厉害,难道是悔昨晚的事情了?吴婶子,您说老夫人会怎么处置?”
绿绫睨了众人一眼,理了理衣袖腰带,趾高气扬地笑道:“且等着看呗,老夫人今日岂能再叫她得意!难不成大房、三房都安安分分,唯独叫二房翘到天上去?”
众人又道:“看起来,二爷极心疼娘子哩!”
绿绫却冷笑:“今儿已经是二爷回府的第四天,过了明天,二爷可就要回军营了。这一走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断不能回来的。啧啧……好戏还在后头,你们急什么?”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旁人或有不屑的,奈何她既是管家的女人又是老夫人的陪房,谁也不敢说什么。
正说着,见一小丫头出来对绿绫道,“婶子,老夫人叫云佩姐姐们进去。”
“知道了!”绿绫应了,排开众人往小厨房去喊人,自然是冯梓君交代了话要先嘱咐她们仨了。
屋子里,只见冯梓君半躺在引枕上,一手轻柔着额角,幽幽地问:“二奶奶昨天表现得很好,各家夫**奶、家里上上下下都交口称赞,往后这家里家外的事情就全交给你,让我这个老太婆歇一歇,也好多活几年。二奶奶可能答应了我?”
佟未刚想开口应答,却忽见丈夫伸手拉住了自己,并稍稍用力一握,仿佛示意自己噤声。
“您儿媳妇她还不熟悉家里的事情,儿子看这件事是不是再延一延?”容许平静地回复,却又似乎不允许母亲拒绝。
冯梓君心里暗恨,冷冷地低声揶揄一句,“昨儿晚上她不是挺能当家作主的么?”随即提了嗓音斥责儿子,“我问你媳妇呢,你答什么?你只管做好朝廷上的事情,家里何时要你来操心!”
这一说,屋子里顿时火药味浓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