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对恒忻而言,当父亲出现在长琴的行宫里,她便知道,这一次必须要回家了。
谁也想不到,当朝宰相恒聿,竟只身一人来了金陵。许多人都知道当年的故事,前驸马曾在此飞身护驾险些丧命,对淳熙帝有救命之恩。
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当年飞身所救的,实则另有其人。
自然,往事无需再提,已然烟云过眼。
“烦请恒大人回禀我父皇,长琴一定恪守本分好生念书,给皇弟皇妹们做个表率,绝不会闹出什么荒唐事,毁了凌云书院的清誉,坏了皇室风范。”长琴端着公主的架子如是对恒聿说,而她也已知道恒相大人此次南下与自己无关,他只是顺道来向自己请安,故而几句客气话后,便不再多说。
倒是恒忻恹恹地立在一旁,方才父亲说要带她走,长琴竟一口答应,也不为自己说几句话。分明是她选了自己当侍书,这侍书连位子都没坐热,竟就要走了。奈何父亲素昔威严,公主金口已开,自己这个小姑娘,真真是难做主。
“翊哥哥呀,翊哥哥,我这就要走了,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想至此,恒忻不由得红了眼圈。
恒聿不便住在行宫,就带着恒忻住在金陵府尹的府中,入睡前恒忻来向父亲问安,恒聿问:“你哥哥好么?我去了趟书院,只是没见到他。”
恒忻道:“哥哥很好,您……”她怯怯地开始解释,“这一次是我偷偷躲在哥哥的马车里跟出来的,爹爹你千万不要责怪哥哥。他几次三番催我回京,可我留恋这里,加之大姐姐又来了,我这才迟迟不回去。爹爹,您是来捉我回去的?”
恒聿淡淡一笑:“倒是你母亲要我顺道捉你回去。”
“顺道?”恒忻怀抱一分侥幸,低声问,“那是不是我还能再去书院几……”
“不可以。”不等女儿把话说完,恒聿就打断了她,微微皱了眉头说,“爹爹知道你不会惹是生非在书院里胡闹,可大公主去凌云,是皇上的圣谕。你若去,算什么呢?爹爹不希望被同僚非议,也不希望你传什么名声出去。否然,你母亲也会担心。”
恒忻失望极了,低头揉搓腰下纤纤垂下的丝绦,嘀咕说:“我也想和哥哥一样,我也想念书,做女孩子最最没意思,总是样样都不行。”
恒聿瞧着她,笑而不语。犹记得她还是襁褓里那个红彤彤褶皱皮肤的小婴儿,一转眼已亭亭玉立,是个大人了。女儿的容貌像她的母亲,明丽娇媚,一双眼睛里蕴藏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性格又外向爽朗,终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却格外讨长辈的欢喜。妹妹早已暗示自己,瑞元的王妃人选,便是恒忻。
可恒聿并不希望女儿走上姨母长姊和妹妹的道路,缘何恒家的女儿只有这一个宿命?悲剧又为何必须一次次重演?
“爹爹。”恒忻立到了父亲身边,因为父亲严肃寡言,她自小极少跟他撒娇,但女孩儿毕竟慢慢长大了,知道父亲其实心底是很疼爱自己的,故而如今心里有了什么事,便学会了争取,她说,“您几时离开金陵?”
“你老实告诉我,如此留恋金陵这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是说江南的春夏闷热潮湿很不舒服么?”恒聿这一问,实则已有了答案,儿子一早就告诉了自己这个秘密,只有女儿傻乎乎地以为藏在心里不为人知。
果然恒忻脸红,可垂首半晌,终说不出一个字。
恒聿道:“我还要在金陵逗留两日,两日后启程去杭城,到时候带你去见一见平南侯府里几位长辈。”
“您是说带我去见翊哥哥的爹娘?”恒忻猛然抬头,涨红了脸问父亲。
恒聿装作不知她的心思,只道:“顺道带你去罢了,我到杭城另有公务。”继而几句话将女儿打发,自然公务归公务,公务之外,他的确有私事要办。
一弹指,三月到了三十,这晚穆穆向父母问安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正预备上床安寝,忽听几声“噼啪”,从小她便对声音敏感,笑着问她的丫头籽如:“是不是爆了灯花?”
籽如乐呵呵道:“小姐就是聪明,可不是么,爆了好几下呢,指不定家里明儿要来贵客。”
穆穆笑道:“来客人热闹些也好,你家大少爷和三少爷走后,冷清了许多。没有靖儿每日来与我撕闹,怪闷的。”
籽如上来挽着穆穆笑说:“小姐心里一定不是想这一句,籽如算一算,嗯——小姐在想宋大少爷,心想明天的贵客,会不会是宋夫人带着大公子来呢!”
“坏丫头……”穆穆赧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