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激情、没有温存、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仅仅是耻辱,一生无法抹去的耻辱。
当面前的男人匍匐在自己身上,呢喃着他所谓的甜言蜜语沉沉睡去后,德恩奋力推开了他沉重的身子,可是他睡熟了,因为醉酒,更因为那该死的药!
挣扎了酸痛的身体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取了一件衣服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裹住,找不到绣鞋,只能打着赤脚一步步走到桌边,拿过茶壶独自推门出去,在院子里悄无声息地将余茶处理了。
“公主!”似乎是如宝的声音。
德恩猛地回头,果然不错。
如宝疯了一样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来将德恩裹住,哭着问:“你这是怎么了?何苦要折磨自己,冻病了怎么办?”
被如宝抱着,德恩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眼泪无声地从面颊滑落,她却笑着说一句:“我不会再折磨自己,我要有孩子,爱我的孩子……”
转眼,日升月落,已到了正月十八,太子允澄已然离京,他的离去使得京城的氛围莫名地轻松了许多,诸多官员紧绷的脸也松弛下来,叫人捉摸不透。容许夫妇已将行李准备妥当,这一回离开,只怕三年五载是不会回来了。佟淮山夫妻两虽舍不得女儿离开,但念这京城凶险,还是愿意女儿往南方去休养身体。
今日一早,佟未便起身按品妆扮,一袭稳重得体的命妇服饰,脸上亦扫了胭脂,将略显苍白的脸色染红。
“未儿,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将妻子送出大门,容许颇不放心。
佟未却欣然一笑,手肘轻轻推了推丈夫,“我几时柔弱过了?你的未儿能干着呢。就有劳相公在家照顾穆穆,一会儿抱她去我爹娘那里吃午饭,我从宫里回来就直接往那儿去。”
“诸事小心。”容许从来不强迫佟未,更相信她的本事。
佟未笑:“我会小心,虽不问外面的事,却也知道些,如今那位主子,顶顶看重我家相公了,又怎会为难我,自然有求必应,何况我也不求她什么。”
“你这张嘴!”容许嗔笑一句,扶她上车,又叮嘱她与采薇“早去早回。”方让马车走远。
回身进府,却听陆管家忽而说:“侯爷,驸马爷又来了。”
容许停下脚步,侧身朝陆管家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袭白袍的恒聿缓步而来,这些日子他送来的东西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唯独今日,是双手空空而来。亦是这一回,容许没有不见的意思,反立在原地一直等他走到面前。
“今日驸马不用上朝?”容许大方地先打招呼,兄弟俩行了礼,未再多说别的话,容许叫侍者在院子里搁了茶点,二人坐定。
“刚才看到……嫂夫人出门,回佟府?”“嫂夫人”这样的称呼,在恒聿看来仍旧那么艰难。
“进宫。”容许淡淡地应,取了小茶盅来饮。
恒聿的眼睛骤然放光,紧张地盯着容许,似乎在问:“为什么就这样让你的妻子进宫?”
容许没有接触他的目光,可已感到周身的气氛异常,冷冷一笑,“无妨,你放心便是。只要公主她们心情平复了,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
此话如利箭刺入恒聿的心脏,他明白,容许的言外之意:若你恒聿善待公主,隐匿自己对旧情的眷恋,又怎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妒妇?
恒聿一手隐在白袍下攒成了拳,另一手握着茶杯克制自己的情绪,忽听容许说:“而今未儿她连饮茶都不能自理,她的手握不住茶杯。”一瞬间,心里所有的戾气都化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我竟一直没有当面道谢,那日若没有你,未儿母女一定葬身火海。恒聿,多谢你”容许终于微微笑了笑。
恒聿却从没等待过这份谢意,无力地回答着:“我只不过按事先约定好地去接德恩回家,那么巧……是啊,也许是注定的。”
容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孩子的眼睛,也好不了了?”恒聿问。
容许颔首,亦没有说什么。
“我想看看孩子,可以吗?”
容许犹豫须臾,还是点头答应,唤下人去请奶娘来。片刻后小穆穆被抱了过来,奶娘说才醒不久,刚喝了奶。
恒聿小心翼翼地将穆穆抱在怀里,刻意地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大眼睛的确比常人少了几分神采,却依旧漂亮,她眼中的神情似乎停留在了什么地方,仿佛一直思量着什么。
“多好的孩子。”恒聿的赞叹,颇有几分惋惜的味道。
容许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走,便听恒聿问:“治不好吗?这样太可惜了。”
“她母亲说了,随缘。”容许很淡定,又斟了一旬茶,端了一杯递到恒聿面前,口吻平淡如常,“允许我转达这句话,未儿说,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恒聿浑身一颤,才要拿起那小茶盅,却似有千斤重,直直地从手中滑落,落在草地上,闷声碎裂。
深宫,一如以往的静谧,佟未被带入怀瑾宫,这地方她还真不陌生,握瑜殿里,瑜贵妃端坐上首,比起从前的傲慢之色,今日对佟未竟先展了笑容。
行礼,赐座,奉茶,江玉娴率先开口,“撤了茶去,夫人也不能喝。”
佟未浅浅一笑,带了几分戏谑,“可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贵妃娘娘也知道民妇的手而今已不能自理。”
江玉娴倒没有拿佟未玩笑的意思,反安抚她,“天下名医那么多,有缘遇到了,便是你的福报,现在何不安逸一些,毕竟那一日能保下命来,已是上天垂怜。”
这句话佟未喜欢,不由得对江玉娴添了几分好感,索性放开了,将来意说明。她心里是明白的,与其说来求江玉娴,不若说是与江玉娴做一笔交易,只要江玉娴能压制庆熙一干人,她的儿子就会永远得到容许的支持,反之,自己若再遭到庆熙等人的毒手,便是杀了容许,他也绝不会再插手朝廷半分事。
江玉娴听罢冷冷一笑:“我便知道,那佛家清净之地,我佛庇佑,怎会起无妄之灾。原是那婆娘在捣鬼,真真是鬼迷了心窍,忒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说罢朝佟未微笑:“容夫人放心,这件事全在本宫身上,何况大大占了好处的,是本宫。就请容夫人安心回江南养病,你好了,容将军才好。”
佟未深知与聪明人说话不必事事说透,遂不再多语,仅颔首示意。
江玉娴却若有所思地幽幽感叹一句:“虽然恼那孩子不争气,却也晓得德恩并非这般歹毒的人,她生了怎样一副心肠我还算明白。那孩子,是叫聿儿伤透心了。冤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