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鱼艰难地点头，“我都听见了……”
她醒来的时候欧阳倩和神偷正在门外争执，她听见了他说那场火是锦伊让人来放，她听见了他对沈洛北的唾骂。
字字句句像重锤敲在她脆弱的耳膜，她的眷恋被一寸一寸地瓦解。
心里不是没有恨，阿嬷无缘无故就没了。
可是她却不得不逼自己去相信，那不关沈洛北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的不是吗？
即使如此，心底里还是有丝怨恨。如果没有认识他，如果他没有因为锦伊来骗她……
“别乱想了，好好躺下休息。”尹流光捡回被她扔开的枕头重新铺好，按着她躺回去。他直视着她脆弱的眼，笑着捏捏她苍白的脸。
“从今往后，再没有沈洛北那个人了，好吗？”
雪白的贝齿咬住颤抖的唇，苏小鱼掩下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只想像那只被她遗落在沈洛北家的小小鱼一样，把自己缩回一个壳里。
“我是让你休息，不是睡觉。”尹流光扯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顺势看向门口，“应该快来了吧。”
“什么快来了？”欧阳倩跟着他往门口一看，嘴快地接道，“小尹尹，你不是在病房休息吗，你又搞什么鬼？”
尹流光皱着眉转过头，在她好奇的注视下，捏住细嫩的皓腕将她手中削好的苹果送进她那张大的嘴里，“吃你的苹果。”
“唔唔……这苹果是我给小鱼削的啦。”欧阳倩取下苹果，可惜地看着被沾上的口水印，嘟哝着又送到嘴里啪嗒咬了一口。
真脆，真香。
“小鱼，等下我再帮你削一个，我先吃了啊。”她耸耸肩，大口大口地送进肚。
苏小鱼无力地牵起嘴皮，这空气死气沉沉的，能听见这么年轻的声音真好。
不知不觉，似乎她也跟着老了似的……
她闭着眼懒懒地躺在床上，手被尹流光抓着清理之前针头被拔流出来的血迹。
“哟，小尹尹，你……”欧阳倩咬着苹果似乎说了什么话，突然就闷哼了一声不说了。
时间缓慢地流淌中，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门口靠近。
“你来了？”
听见尹流光的声音，苏小鱼张开眼，透过尹流光的手侧只看见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好好聊聊，我就在门外边，有什么事叫我。”尹流光替她收拢被子，对着优雅的女人微微点了点头，抓着眼睛都瞪圆了的欧阳倩往门外走。
欧阳倩不情愿地边走边回头，好奇地打量病房中间的女人，“哇塞，妈最喜欢的明星啊，你让我拿个签名回家给她，省得她又抱怨我几天不回家，把她一个人扔家里。要不让小鱼帮我要也可以，可是她怎么认识……”
即使关上了门，她碎碎念的声音还不休不饶地念叨着。
苏小鱼眨了眨眼，纤薄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羽睫遮挡下的大眼睛流露浓得化不开的怅惘。能够像她那样什么也都不多想，该多好……
可惜一切好像都回不去了……
“小鱼，你没什么事吧？”欧碧晴站在床头，看着她嘴角那似乎碎掉的笑容，大惊失色，“你别吓妈。”
妈……她终于承认她是她妈了，还当着于紫馨的面。
苏小鱼干涩的喉咙轻咳了两声，只轻轻叫了声，“欧阿姨，我很好。”
“小鱼你——”欧碧晴面色难堪，“我全都已经告诉紫馨她爸了，以前是我太自私狠心，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
“对啊，小鱼妹妹，今天我妈接到电话哭了一天了。”于紫馨笑着凑到床前，“她还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呢，最后威胁我爸说要离婚。在我的全力支持下，我爸也妥协了。”
“我才去拜祭了你阿嬷。”欧碧晴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了，“听他们说，你……怀孕了。你打算？”
“我自己会养她。”苏小鱼眼神充满了警备，从欧碧晴惋惜的神情她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欧碧晴叹了口气，“要不，把孩子拿掉吧。你才这么小，那北少爷又……等你身体好点，我送你去读书……”
“你回家来住，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妈的女儿了，我还挺聪明吧。”于紫馨得意地眨眨眼。
欧碧晴却是紧张地看着一语不发的苏小鱼，“小鱼，妈不是要逼你，如果你想把孩子留下来妈也不会反对，只是以后会很难。”
未婚生子的苦楚，她是过来人，她最有体会。
“欧阿姨，我生了孩子就搬走，不会有什么事的。”苏小鱼虚弱地摇摇头。
欧碧晴一怔，“我不是那意思，我差不多也该退出娱乐圈了，随她们怎么报道。”
蒙尘的大眼睛忽然亮了亮，苏小鱼翘起嘴角，笑了笑，“欧阿姨，谢谢你。我现在这么大了，读书也吃力读了也是浪费钱浪费精力。等把宝宝生下来我就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能把宝宝和我都照顾好。”
“小鱼妈求你了，你别这么说话好不好？”欧碧晴只觉得她虚弱的笑让她心如刀割，以前就算多勉强她的笑还是发自内心。
可是现在，她笑着，却只是机械地扯着唇角，像一个被线拉着的提线木偶。
她一口一个欧阿姨，说的话更像是耳光，清脆地打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是妈亏欠你太多了，妈给你赔不是，你要妈怎么样都行。你不要这样和妈说话好不好？”欧碧晴趴在床头，泪如雨下。
就连她要去碰苏小鱼的手，也被她敏感地避开了。
“欧阿姨，我都没有怪过你。”苏小鱼自嘲地笑笑，“我只是为了宝宝好，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不会担心沈洛北和锦伊，也不会看见许多伤心的旧景。
也许她还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那你去那里？妈也不用工作了，可以照顾……”
“不用了，欧阿姨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您要是有空，帮我经常去看看阿嬷吧。”苏小鱼不加掩饰地避开那双温暖的大手，偏过头不去看欧碧晴受伤的神情。
那双柔软的大手，她以前多么想能被它握握。
她曾经费尽了所有的心思，只想让她看一眼，对她笑一笑。可是现在这些全都没有意义了，她没法不恨她。
阿嬷那么想念她，虽然常常当着自己的面骂她冷血。可是哪一次欧碧晴的生日她不是做一大桌子的好菜，然后看着泛黄的老照片落泪。
她等了这些年，却到死了也没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一面。
苏小鱼心里疼，想起阿嬷曾经受过的苦难，她没法像以前那样欢欣地面对欧碧晴。
如果她要真是开心地和欧碧晴住一起，连阿嬷的难过都忘了，她就真是白眼狼了。
“小鱼妹妹，你干嘛这样啊？妈是真的想把你接回家去。”于紫馨扶住轻颤的欧碧晴，替欧碧晴说话。
“紫馨，别说了。”欧碧晴很快就掩去了眼底的难过和尴尬，她倾下身拍拍苏小鱼的枕头，将一个平安符放在旁边。
她还想摸摸她的脸，却硬生生住了手，“小鱼，妈先回去了。妈的电话一直开着，你想通了就给妈打来，多晚妈都能接。你好好想想……多吃点饭，你太瘦了，宝宝容易营养不良。”
苏小鱼死咬着牙，使劲睁大了眼看着欧碧晴被于紫馨扶出病房，才轻轻地眨了眨。
一颗晶亮的泪珠滚出眼眶……很快就濡湿了枕头。
苍白的指尖不舍地摩挲着红线缠着的平安符，她抽泣着，小心地把平安符压在枕头下。
对不起……对不起……她都不是故意的，她没办法再变回以前那样子了，她再没办法好好地面对她，再没办法好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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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苍鹰黑着脸给了灰头灰脸的神偷一拳，“谁说真要把孩子拿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孙子玩玩。”
“那孩子留着是个祸害，再说了，你不是也同意……”神偷依然是满脸恨意。
“你傻啊，我还不是把流光那句话逼出来，这你都看不出来，你白跟我混了！”苍鹰不满意地摇摇头，目光瞟过有尹流光守着的病房门口。
看着哭泣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女人，苍鹰眼神重重一震，继而浮现诧异、不可思议、错愕。
“小子，我干女儿那儿交给流光，你别管！”苍鹰随意拍拍神偷的肩，看着风韵犹存的女人走进电梯，忙追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