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鱼懒得多说，直接关门。
“苏小鱼！”沈洛北压低了声，吼道，手还是不管不顾地伸进变小的门缝内。
咯噔——铁质的门碰撞上手臂的声音惊得苏小鱼立刻松了手，“你没……你活该！”
明明门就要被关上了，他还把伸进来，长了眼睛不会看，活该被夹。
“我们聊聊。”沈洛北轻轻推开晃荡的铁门，长腿正要迈过门槛。
苏小鱼紧张地回望了空无一人的身后，把他往门外一推，“你别进来，你出去！”不想被阿嬷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凝着她的琥珀瞳眸骤然一紧，沈洛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怎么，不方便我进去吗？”
“废话！”苏小鱼撇过头，恍惚间，她似乎觉得他眼里冒起一簇的小火苗，仿佛要将他眼里的自己给燃烧起来。
“为什么不方便？”沈洛北一手撑着门，莫名其妙地坚持起来。
“沈洛北，你发病的话请你去医院！”
苏小鱼无端地烦躁起来，一烦躁肠胃又激烈地蠕动起来。她惊慌地瞥他一眼，条件反射捂住嘴。
沈洛北眸光渐浓，“很不舒服吗？”
强咽下想吐的感觉，苏小鱼摇摇头，只听迟缓的脚步声隔着一堵墙渐渐靠近，“小鱼，你和流光站在门口嘀咕什么呢？”
心重重跳了一下，苏小鱼习惯地咬了咬唇，推开挡在门前的沈洛北，自己也跨出门。
“阿嬷，我和他有点事，去一趟楼下。”
咚——关上了门。
这一急着出门，忘了拿大衣，她就穿着条薄毛衣，一出公寓的大门，狂风迎面扑来。她哆嗦着，一连几个喷嚏惊天动地。
苏小鱼狼狈地擦去冰凉的鼻涕，肩上突地一沉。沈洛北把他的风衣紧紧地裹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划过瘦削的肩头，细心地将敞开的领口给她拢上。
和着寒风，扑鼻而来是他身上清雅的香气。
苏小鱼别扭地抖抖肩，他早已预料到她是想做什么，放在肩上的手蓦地一沉，“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你丫谁呢你，我至于为你和我身体过不去吗？！”她带着气白他一眼。
亏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做的那是什么混账事情。可她也就想不通了，他也美人在怀了，也接受她的祝福了，也知道他有多混蛋了，他还来干嘛？
嫌她不够堵，特意找骂的么？
苏小鱼裹着厚重的风衣，走到公寓楼下花园里，回头不解气地横他一眼，撇了撇唇，“还有什么想说的话，今天你全都说了吧，然后我们别见面了。”
“你还冷吗？”
她不过是揉了揉被吹僵的耳朵，竟然也被他看在眼里。
沈洛北从裤袋里抽出手，把她拉进怀里，带着他温度的手覆上她红彤彤的耳朵。仿佛一阵电流从耳边窜过，细细麻麻的痒渗透进皮肤。
“你到底想干嘛？！”她僵着身，有些恼怒地吼，眼睛悄悄红了一圈。
她最讨厌这样的他了，摆明了都是在骗她玩儿，还老是把这摸不清道不明的关心兜出来哄她。她也没出息，对他这一套一点免疫能力都没有。
“等我……”
“你tm放屁！”一个“等”字，瞬间便刺痛了苏小鱼的耳朵。她用力将他推开，“我等你什么？等你背着我和锦伊结婚？还是等你接着来骗我？沈洛北，你是有多无聊？”
既然都订婚了，他还来招惹她干什么，是觉得她够傻好玩吗？
沈洛北眼里晃过一抹疼痛，“你只需要等我就好，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我。”
“等，等多久？”苏小鱼轻笑，看着他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多了几分期待。
她是没出息，而且还是特没出息。他几句轻柔的话，几个如暖水般的眼神，就可以让她缴械投降。
所以，即使真的伤透了心，她还是在等，等他说一个也许。
惨白的天空下，沈洛北眸光闪了闪，只轻轻摇头，“过不了多久，我可以尽最快的速度……”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吗？”一瞬间，苏小鱼突然极其地冷静，冷静地注视着他，她只想问个究竟，而不是再听他什么继续欺骗下去的鬼话。
“沈洛北，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你和锦伊订婚，到底是你喜欢她，还是因为那是洛楠托付给你的责任？”
话说完，苏小鱼就觉得自己傻了，她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活同。不管是哪一种，他和锦伊在一起，那都是必须的。
这样一想，他莫名其妙地来找她，就更加荒谬。
“都不是。”沈洛北飞快地拒绝，“你什么都不要管——”
“沈洛北你丫够了！”苏小鱼彻底被他激怒了，“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你找我好玩吧你？你有什么实情你说啊，藏着掖着算个什么事儿？！”
说啊，如果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啊。
苏小鱼屏着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地凝视着他。看着他张了张嘴，看着他沉默，看着他寂寂的褐眸，她哈哈大笑起来。
“小鱼，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骗你，所以我不会随意拿借口来骗你。”沈洛北被风吹得青白的手指收拢成微微颤抖的拳，“我告诉你的，全都是真话，你等等我，好吗？”
温柔的嗓音被风吹过耳边，那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让苏小鱼笑得更加癫狂，她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眼泪也流了出来。
“沈洛北，你告诉我，你觉得我身上哪一点好玩，哪一点值得你当做玩具一样地玩你告诉我，我马上改，行不行？”
苏小鱼葡萄般的大眼睛眸光破碎，她真的受够了，“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连一句‘我喜欢你’你都没说过，我不过是你无聊时候的玩偶。很傻，很好玩，对吧？”
她止不住地笑着，笑到肠子也剧烈地抽搐起来。她蹲下身，哇地干呕了几声，脸色煞白。有几滴滚圆的眼泪滴答坠入泥土间，瞬间便没了影儿。
说她傻，她还真是傻，直到今天才想透其中的缘由。
沈洛北蹲下身，从她拖在地上的风衣口袋里几下翻出一袋未开封的杨梅，撕开了口，捏出一颗，“张嘴。”
“你tm给我滚！”苏小鱼赌气地，带着一股气把他的手推开。
她力气莫名地大，毫无防备的沈洛北晃了几下，跌坐在地上。他直起身拍拍手，从干净的口袋里又拿出一颗来，“张嘴。”
“把你的东西拿开一点！”苏小鱼干呕着，连连摆手。
褐色的长眸静静凝了她片刻，突然下巴被他苍劲的手托起，苏小鱼吐得晕头转向，樱桃小嘴还残留着几丝透明的津液。
眨眼间，便被带着寒气的薄唇给堵上了。
一颗带着酸涩的杨梅被灵巧的长舌轻卷进她的嘴里，苏小鱼瞪圆了眼，舌头裹着杨梅想往外吐，无奈牙关被他死死地堵住。
他大爷，她在心里怒骂，他一定是疯了！
对抗了半晌，她没了力气，也不再挣扎。而他满意地看着她吮吸起杨梅，终于结束了这一记奇怪的吻。
公园外大门外，一辆粉色的宝马安静停靠在银色兰博基尼旁，终于在两人拥吻时，掉头离去。
“这是最新鲜的没有化工成分制作的杨梅，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一颗。”沈洛北把袋子又放回风衣口袋里。
苏小鱼无力地抬起头，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头，怒了努嘴站起身。
“沈洛北，你放过我吧，祖国这么大你还会找到个比我更好玩的人，要不充气娃娃也想，你想怎么折腾随你，你别来耍我了，我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安静地、平和地和他们的孩子过接下来的生活……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麻烦给我打电话。”沈洛北仿佛没听懂她的话，或者说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
他不太适应于她剪短的头发，手指覆在柔软的发丝间几乎不敢动。
“沈洛北，再见。”
苏小鱼知道和他说再多也无用，也许是刚刚太激动了，小腹有些抽痛起来。
尽管她一直撇开他的手，却仍是由他搂着走回了公寓楼下。
看着他走远了，她恍然低下头才看见自己身上套着的风衣，想叫他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苍茫的夜色，昏黄的路灯孤寂地倾洒在清冷的路上。
苏小鱼追到玻璃门前，定定地看着沈洛北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身影融入夜色，被晕染成一团模糊的阴影。
那背影莫名地看得有些寂寞和孤单……
纤细的小手抓着门把，她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看着那落寞的背影不敢眨眼。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她没有她嘴里说的那么坚强，可是她知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把他抛在脑后，继续从前没有他的生活。
总有那么一天……
☆☆☆
苏小鱼在楼下保安室烤了会儿火，直到心里好受了些，才拖着步子上了楼。敲门前，她脱了沈洛北的风衣，抱在手上。
正鼓捣着怎么样才能不被阿嬷看出这是一件男式的大衣，门啪嗒一声开了。
“白眼狼，知道回来了？”尹流光似乎正要出门，手上还提着要换的皮鞋。
苏小鱼应了声，把抱在怀里的风衣往下挪了一下。
“不想挨骂就把衣服拿给我。”尹流光朝客厅里努努嘴，说话间就接过了她手上的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苏小鱼不明所以。
“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和他出去了，你是想请我们吃冰冻三文鱼吗，出门连大衣都不穿！”尹流光低声抱怨，把她提进房间里，咚地关上门。
房间里暖气很足，回到温馨的室内，苏小鱼平静了许多。
她换好了鞋，等尹流光放好了鞋跟着他走过玄关，马上就要走进客厅了，尹流光突然把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住。
“我说你在楼下遇见以前的同事，我就先上楼了，别说漏了嘴。”
苏小鱼甜甜一笑，“嗯，知道了。”还是他聪明，事先没有招呼他都能应付过来。
“你这孩子大大咧咧跑出门大衣都忘了穿，”沙发上，阿嬷裹着条毛毯，无奈地让她过去，把腿上温热的毯子披她背上，“冷着了吧？”
“还好，就在楼下没有出门，不是很冷。”苏小鱼摇头。
“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宝宝，马虎不得。”阿嬷拍拍她的手，抬起头来看从厨房端来果盘的尹流光，“吃点开胃的杨梅，然后和客人一起吃饭。”
苏小鱼囧然地看看尹流光，他算是客人么？
循着阿嬷的目光，她眼睛一转，始才注意到沙发另一端坐着的女孩儿。长直发，乖巧的模样，冲她温柔地笑。
“阿嬷，这是——”
“你不是让我带一嫂子回来吗？还不叫嫂子好！”尹流光弯腰把果盘放茶几上，含笑道。
苏小鱼一愣，笑嘻嘻地对年纪和她相当的女孩挥挥手，嘴甜地叫道，“嫂嫂好。”
她还真是说叫就叫了，尹流光嘴角抽搐了一下，女孩子噙着猫一样的笑容，轻咳了两声，“嗯，妹妹好。”清秀的眉目有遮掩不了的笑意。
苏小鱼没有留意，她很是自来熟地凑过去，和小倩大嫂胡聊起来。
倩倩看起来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性格却想不到的火爆，说话也是百无禁忌。这一点上，苏小鱼格外有共同语言。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聊得兴奋无比。
尹流光端来个塑料矮凳坐在苏小鱼身边，眼睛跟雷达似的直溜溜在她脸上打转，时不时地往她侃侃而谈的嘴里扔上一颗杨梅。
苏小鱼嚼着杨梅，不歇气地闲聊，咧开的嘴角就没合上过。
她很开心，她终于把要说的话都和沈洛北说了……再也没有牵连了，连面也用不着见了。她很开心，开心得就想不停地说话。
“小鱼，你肚子里宝宝的爸爸就是楼下那个男人的吗？”欧阳倩八卦地凑在她耳边，轻声问。
笑容只僵了一刻，苏小鱼点点头。
“其实长得还蛮帅的啦，不过冷冰冰，跟冰棍似的，我觉得没小尹尹好看。”
“他只是不爱笑，其实性格还不错。”苏小鱼不是要帮沈洛北说话，她只是实话实说。
“小样儿，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欧阳倩戏谑地冲尹流光抛了个媚眼，“小尹尹，你魅力不行哦。”
尹流光眸光一凝，脸刷地黑了一点点，“你话多，别聊了，吃饭去。”
“好喂，我早饿了。”提到吃饭，欧阳倩仿佛吃了兴奋剂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今天小尹尹亲自下厨，我要来仔细品尝、品尝，顺便吐槽。”
“哎，奶奶，我来扶你。”欧阳倩疯是疯，却体贴地去扶阿嬷。
苏小鱼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又被尹流光拉住。
他看着走到餐桌边的人，伏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刚才在楼下，你们说什么了？”
“说清楚了，一拍两散了，以后不会再被狗追着咬了。”苏小鱼眨眨眼，唇角溢出几许轻笑。
她的生活不要再有他了……
尹流光笑笑，揉揉她的短发，“我和张医生约好了，星期五傍晚去医院检查，你下班先回家，我再来接你。”
“嗯。”
“小尹尹，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小心我吃醋啊！”欧阳倩敲着碗筷，开玩笑地大喊。“小尹尹，你——”
尹流光一个眼神杀过去，欧阳倩缩缩脖子，将目光看向好笑的苏小鱼，“小鱼妹妹，快过来吃饭吧，快来尝尝小尹尹大厨的手艺，他可不是轻易露手的哦。”
苏小鱼和尹流光对视一眼，由衷地笑起来，“嫂嫂真好玩。”
☆☆☆
医院妇产科主任办公室……
尹流光捏着张单子仔细地看着，搭在苏小鱼肩上的手无意识地搂着她。
“喂，你看得懂吗？”苏小鱼好笑地睇着他，“张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么，宝宝健康得不得了呢。”
“别吵！”尹流光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从报告单上移开视线，“医生不是说你营养不够吗？”
“可是医生也说比上个月好多了。”苏小鱼挠挠短了一大截的头发，第一次来检查时，医生说她严重营养不良。
书上说，长发容易吃掉孕妇的营养，于是她毅然决然自己在家把头发剪短了。她一边剪，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
最后把头发剪得跟狗啃似的，尹流光过来看见了又好笑又气，骂着她，笨拙地拿着剪刀给她把参差不齐的头发给修得能见人了。
“贫什么贫，剩下几个月你就把自己当猪，肚子能装多少就给我吃多少！”尹流光手拿起卷起的报告单敲敲她的头。
“你才是猪！”苏小鱼揪起眉，不爽地顶嘴。
这一番怪异的对话引得走廊里来往的夫妇轻笑起来，有女人笑嘻嘻地对老公说，“看，那对小夫妻好好玩，她老公好漂亮。”
苏小鱼两只眼睛亮闪闪望向尹流光，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有人夸你漂亮啊。”
“他们是说你老公。”尹流光玩味地笑眯起眼，一语双关。
苏小鱼再一次红了脸。。。
穿过繁华的夜色，再转过街角，就到了她们的公寓。然而，跑车却在街口被一道拉起的防护栏拦住了。
“对不起，蔷薇小区八号楼发生火灾。”
消防队员红火的制服仿佛前方几乎要窜上天空的火舌，苏小鱼看着天上滚滚的浓烟，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不顾消防队员的阻拦，她就要冲进去。
“对不起，现场很危险，请您——”
“她有家人在里面！”尹流光挺身护在几近发狂的苏小鱼前，看向前方被火吞噬的大楼一角，目光霎时寒冷无比。
混乱的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娇俏的女人，停在苏小鱼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是她，顿时吞口而出失声叫道，“苏小鱼，你怎么在这里？！”
耳熟的声音，苏小鱼茫然地回过头，看着站在眼前捂嘴极其诧异的女人，悬在半空的心不住下沉。
韩锦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