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我回来了。”
苏小鱼关好门，手上提着的点心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放，正弯腰换鞋，脸色突地一变。她匆忙套上拖鞋，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仔细锁好了门，对着马桶又是一顿狂吐。
从巴黎回来已经一个来月了，最近吐得越来越厉害了，闻见一点油腻的东西胃里就难受得紧。
“小鱼，你怎么样了？”洗手间的玻璃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嗯，好了。”苏小鱼使劲按了两下冲水按钮，站起身扯来毛巾洗了把脸。腾腾的热气中，苍白的脸总算多了些红晕。
被水汽模糊的镜子里，她的脸有些水肿。苏小鱼拍拍脸，又庆幸这就入冬了。穿得多，也看不出来到底胖了多少。
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会习惯地检查一下自己的肚子，看得多了，发现肚子几乎也没什么变化。
尹流光说是她太瘦了，孩子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小鱼？”
乍然响起的敲门声把苏小鱼从走神中惊醒，她应着打开门。
阿嬷站在门口，一把拉着她，皱着眉摸了摸她额头，“怎么，很不舒服吗？”
“没事啦。”苏小鱼心虚地握着她的手，忙将她往客厅搀扶，“阿嬷，医生说了你出院也要好好休息，你就好好躺着吧。对了，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医生说你可以多吃一些鱼或者豆腐……”
“我吃过了。”阿嬷佝偻着背，往厨房指了指，“我把你昨天买回来的鲫鱼熬了汤，还有番茄豆腐，在锅里热着，你歇歇就去吃了。”
苏小鱼愣了一下，还是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撒着娇道，“阿嬷，你才刚刚能走动，一定不能劳累了。我明天下班早点回来，你等等我行不行？”
“我都住了几个月的医院，身体好着呢，我都感觉我年轻了十几岁。”阿嬷慈祥的眼睛疼惜地看着她，笑了笑，“以后你别进厨房了，过几天我去找那个女人让她拿笔钱来，你这段日子就别去蛋糕房上班了。”
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苏小鱼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下，她抬起眼小心翼翼看了看阿嬷平静的脸，无力地笑道，“阿嬷，你在说什么啊？”
“傻孩子，那个女人生你前那九个月就是我照顾，你还要瞒我多久？”
苍老的眼慢慢泛起了泪花，阿嬷惋惜地摇摇头，“作孽呀，那个女人傻，你怎么也跟着傻啊……”她摇着头，忽然又自责地猛拍自己的头，“我也傻，居然以为那个沈先生是好人，我该早点阻止你和他在一起……”
“阿嬷、阿嬷！你别这样！”苏小鱼抓住她失控的手，忙不迭认错，“是小鱼不好，被人骗了，不关你的事。小鱼还骗了你，我怕你不让我要孩子。”
她以为起码能把冬天瞒过去，等七八个月的时候再告诉阿嬷，那时木已成舟，她也没法阻止了。
可怎么知道，这么快就被看破了。
“孩子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再说阿嬷也进医院好多回了，能早点见到我小外孙也好。”阿嬷重重叹着气。
苏小鱼依恋地靠在阿嬷肩头，像小时候那样蹭了几下。得到阿嬷的谅解，她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许多。
她之前一直怕，怕阿嬷会阻止她这个疯狂的想法。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年欧碧晴那么看重前途，却还是偷偷把她生了下来。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阿嬷看着她稚嫩的脸，不免感慨，“我的小鱼，也要当妈妈了。”
“阿嬷，我再靠一会儿吧。”
苏小鱼孩子气地搂着她的脖子，软软地叹了口气，“尹流光他们让我今天晚上出去吃饭，尹流光，就是帮我们找房子，嬉皮笑脸你说比女孩子还漂亮的那个。”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话一说完，门铃就有礼貌地响了三下，这是尹流光的习惯。一般他是不会上楼来催的，除非是等太久他以为出什么事了。
苏小鱼吻了吻阿嬷的脸，挪下沙发。
“慢点走，别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知道吗？”阿嬷眼睛随着她一路移到门口，不放心地交代道。前几天她就想叮嘱她，可看她藏着捏着怕吓坏了她，也不敢说多了。
“嗯，我知道了。”走到门边，换鞋的时候留意到被她放在门口的点心，苏小鱼穿好鞋又回头，“阿嬷，我带了些店里的点心来，你饿了吃点，我晚上给你带宵夜回来。”
打开门，门外是笑如桃花的尹流光。
☆☆☆
晚餐是三个人，尹流光接了她，又开去风神楼下。接到神偷，便让神偷开车，他也大喇喇跑后座坐着，随手翻看起他又帮她买的孕育方面的书籍。
他有些近视，眼睛就半眯着，一页页翻着，看得很慢。
苏小鱼有些累了，头靠在座椅上一会儿就昏昏沉沉起来。她最近挺嗜睡，尹流光说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车到了餐厅楼下，尹流光轻轻捏着她的脸，她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他腿上。
神偷怪异地笑着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吹了记口哨，然后被尹流光一个眼神横了回去。
“我说，你把蛋糕房的工作辞了，我和你师傅养你。”尹流光在车门外小心地把她扶下去，又把手上抓着的她在车上取下的厚围巾给她围好。
幽暗的夜色下，她的脸色白得吓人，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被疲惫的黑眼圈覆盖着。而她怀孕的反应又太大，明显是身体吃不消……
“上次医生不是说要适当运动么，我去蛋糕房就是活动活动么。再说，我还欠你租房子的钱，我阿嬷说过几天会去问我妈要钱，到时候我再还你。”
尹流光的脸就跟着夜色华丽丽地沉了下来，“苏小鱼，有时候你笨得我想掐死你！”他忿忿地说，手像揉面团似的搓搓她的脸。
“爱你爱到掐死你，流光，你这话我喜欢！”神偷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了句话进来。
“你废什么话，把车给我找个货真价实的停车位停好，别像上次一样被拖走了还要我厚着脸皮把扣的分要回来！”
尹流光横了他一眼，手顺势搭在苏小鱼肩上，“你快点，我们进去等你。”
神偷就像一个被恶少欺压的奴隶，敢怒而不敢言地努了努嘴，还是认命地钻进车里，在凄冷的大街上寻找少得可怜的停车位。
苏小鱼和尹流光才走进餐厅，经理便亲自上前招待。
自从她怀孕后，他们带她来吃饭就总来这家以滋补身体为主的餐厅。尹流光帮她点的餐都是对安胎有好处，毫不知情的神偷每次来每次都会抱怨，他讨厌这里的中药味道。
她现在还不想告诉神偷，以他热血的性子，知道她和沈洛北分手了肚子里还藏着一颗沈洛北的蝌蚪，骂死她不说，估计还会找沈洛北算账。
等事情都稳定了下来，她再告诉他也不迟。
二楼有尹流光定下来的包厢，尹流光要单独和苏小鱼说些话，上楼时不耐烦地将经理打发走了。
“好热啊。”二楼的空调开得很足，空气更闷，苏小鱼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想把围巾给取下来。
“别感冒了，等进了房间再取。”
尹流光比她更快地又将围巾紧了紧，似乎他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最近还是吐得很厉害吗？过几天我约好医生，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体贴地搂着她，往走廊里走。
听见他的话，苏小鱼不由自主想起上一次他陪她去医院产检被医生误认为是宝宝爸爸的事情，白皙的脸蓦地多了抹绯红。
他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夫妻。
苏小鱼抬起头，有些歉意地看向他，“尹流光，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尹流光眉一挑，无言地看了看她，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低下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悉悉索索响起糖纸的声音。
苏小鱼还没瞅个明白，他抬头托起她的下巴，“张嘴。”
一颗巧克力咚地喂进她应然张开的嘴里……
“医生说多吃点巧克力，对宝宝和妈妈都很有好处。”对上她半是困惑的目光，尹流光耐心地解释。
苏小鱼皱了皱鼻子，“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突然？”他那架势，仿佛是要给她喂毒药似的，老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往她嘴里喂东西，真当她是小鱼啊。
果然，尹流光耸耸肩，“喂金鱼不都是这样么……”
苏小鱼扫了他一眼，知道说不过他，只好住了嘴看向前方走廊的尽头。
嗬——不期然地与迎面走来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熟悉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蓦然一震。
仿佛被他的吃惊感染到，她抖了一下，脚步立刻顿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