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圆月高挂,银霜满地。
帅帐之外,断风寒尽情的沐浴在月光之下。
他没有仰天怅惘,亦没有对着十五的明月寄怀悲叹,有的只是过多的无奈。
荀攸与毛玠就站在他的身后,两人谁也没有出言打扰,像他们这种深谋远虑的智者,亦足具常人没有的耐性。
“曹孟德当真乃帅才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不如矣!”土坡之上,看着大军前锋营错列有序的营帐,断风寒终究忍不住赞叹起来。
荀攸闻言,当即上前言道:“主公所言及是,那曹孟德却有王霸之才,以攸之见,此人若不早除,恐将来势必成为主公心腹大患!”
“公达所言正是,玠早前曾闻汝南许子将对此人相评,言其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今日观其举动,却有过人之处,今既不能为主公所用,实当早除之!”毛玠的观点亦是十分的明确。
断风寒闻言微叹,回身望着二人,道:“倘依两位先生所言,本王又应当如何行事?”
荀攸先与毛玠互视一眼,而后便言道:“以攸之见,日前主公向皇上讨要此人,便已有心将其收为己用,若其不从则杀之。既如此,想必主公亦早已有所定计。”
荀攸说的一点也不错,断风寒日前向皇上讨要曹孟德,其目的正是如此。
断风寒对曹操的一生那可谓是了解甚详,对于他的政治军事才能,也是由衷的钦佩,如果真能收归己用的话,何愁天下不平。
可是也正是因为他对曹操的充分了解,所以也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像曹操这种人,是绝对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即便一时降伏,亦恐难久用。
故而唯今之计,便只得早将此人除去,以绝日后之患。
但如果真的这样去做,历史又将会发生何等的变化呢?断风寒并非不敢这样做,而是他现在要改变的是一位彪炳史册,让后世举世皆知的一代伟人的命运。
此时的断风寒显然处于矛盾之中,看来要想成就一番霸业,必须首先练就一副霸者的心志。
而在今夜,他便得踏出这第一步。
“哦,二位先生……”从思绪中回复过来得断风寒,看着荀攸与毛玠,似有所交代但却欲言又止,而后复又沉默一刻,方才言道:“想今日大军急行,公达与孝先必已劳累,此刻时辰已晚,两位还是早些回帐歇息才是。”
毛玠闻言,刚欲进言,却不想被荀攸从后拽住。
未视毛玠疑惑眼神,荀攸当即上前施礼告退,道:“多谢主公体恤我等,攸这便告退。”
言毕便扯着还未告礼而退的毛玠,匆然向自己的营帐行去。
看着远去的二人,独自留在土坡之上的断风寒不禁暗自称叹:“好一个聪明的荀公达!”
叹毕,遂也急匆匆的走回了自己的帅帐。
行至大帐之前,其中一名帐前侍卫立刻上前禀报,道:“禀告大王,蔡大小姐已在帐中相候多时。”
“哦,知道了。”断风寒点头应了一声,可心里却暗言这小丫头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虽是如此,但他却并未顾虑许多,仍对身旁一侍卫发令,道:“传我令,命中军营屯长调集五十校刀手到帐前听用!”
侍卫闻言一愕,但并不敢怠慢,当即领命前去。
看那侍卫远去,断风寒复又对另外一侍卫下令,道:“尔速去前锋营,传那主事将官曹孟德来此,便说本王有事相商。”
“小的遵命!”这名侍卫得令,但却未有动作,只是稍加迟疑,复问断风寒,道:“敢问大王是否要升帐,可让小的传令击鼓?”
断风寒看着这名自作聪明的侍卫,不喜道:“军机大事,岂容尔等过问,尔只需依本王之令行事即可。”
“是,小的多事,还请大王恕罪!”侍卫见断风寒面沉怒色,当即告罪,随即便准备离去。
断风寒当即喝住,复加警告,道:“切记,尔等此去切不可惊动他营将官,倘若有人问起,你可知该如何做答?”
侍卫见断风寒既不升帐,又要自己代为秘传,联系起先前下令调集五十校刀手,内心立时明白了几分,遂当即惶恐的答道:“小的只是代大王传令,其他小的一概不知。”
“很好,你去吧。”断风寒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快步走进了大帐之中。
大帐之中,蔡琰闻听到断风寒在帐外言语,知其将要进入帐中,遂早已恭立,以便礼迎。
“不知蔡大小姐深夜私闯本王帐中,所谓何事?”岂知断风寒摆出一副很严肃的面孔,进入帐中后并不待她上前见礼,只是兀自从她面前行过,待坐回帅席之上,复又言道:“蔡大小姐身怀大学,想必我大汉军律亦有所闻,这私闯中军大营之罪,恐不会不知吧。”
其实断风寒也不是有意为难她,只是鉴于下午对方摆了他一道,现今想讨回点便宜,故意出言恐吓于她而已。
“呵呵,大王何来此言?”此刻的蔡琰明显的没有在府中那么娴熟端庄,看上去简直就和世俗中一个调皮任性的小姑娘一般无异,着实活泼可爱。
她一点也不惧怕断风寒的唬吓,反而自顾走到一旁的客席上坐下,而后摆弄着自己耳鬓上垂下的发髻,幸灾乐祸的言道:“王上既知我大汉军律,却为何自身也涉法其中呢,需知大军出征,军令严禁载以女眷,今琰儿身处大王营中,大王又该做何解释?”
不提这事倒好,一提起这事来,断风寒就来火。心说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以死相逼,老子才不会这么做呢。对于此事,军中诸官多有反对,若不是想到你这丫头今后可怜的命运,老子又怎会做下这招惹众怨的蠢事来。
想到这里,断风寒“哼哼”干笑一声,遂从怀中掏出一匹书帛,遂走到正得意的小丫头面前,将手中书帛轻轻放下,并一改先前的严肃,和缓的言道:“军无严律,战则无胜,本王今既统兵,亦当重视军律,但倘若违一死令能够换得小姐一生幸福,却也是值得的。可是蔡大人年老体衰,如今失女心切,本王却也有些担心呀,不若趁大军尚未远行,本王令人护送小姐返京可否?”
蔡琰闻听立时愕然,当即捧起蔡邕亲笔信帛,待看罢之后,便已尽收方才的那股子得意劲,从而轻泣起来。
信帛上写的很清楚,除了务必恳求断风寒差遣兵士护送蔡琰回京,更是交代了蔡琰冒然出走之因,其间言辞恳切,极度体现出了一名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之情。
良久,蔡琰止住了悲泣,睁着一双略微红肿的美目望着断风寒,道:“大王是否已决意送琰儿还京?”
断风寒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倘若小姐返京,是否会甘心下嫁与那姓卫的臭小子?”
蔡琰闻言先是一愕,紧接着确毫不犹豫,十分决绝的答道:“我与仲道哥只有兄妹之情,父亲若然逼之,琰儿只得一死!”
断风寒微微点了点头,内心显然对小丫头刚才的话感到惊讶,见她一脸决绝之色,断风寒复又言道:“以本王之见,那臭小子虽然轻狂了些,但才学确实出众,以其家声亦不会辱没了小姐,如此年少俊杰小姐皆看不上,可见小姐眼光着实高了些,本王却也很想知道,到底何等英雄方可得小姐芳心?”
蔡琰闻言,立现羞赧之色,口中亦言道:“当今天下,虽然英才豪杰辈出,但唯有心怀天下世人,身怀文武韬略者方为琰儿心中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断风寒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心里却说这小丫头还真敢想,这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历史上让众多文人智士仰慕并且叹怜的蔡文姬啊。方才那些话,听起来好像和新时代女性没什么两样。
“琰儿厚颜,让大王见笑了。”蔡琰见断风寒大笑,以为对方是在嘲笑于她,故而语气有些不满。
听出对方语中不善,断风寒忙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本王并非有嘲讽之意,倒是觉得小姐小小年纪,但却立场分明,敢爱敢恨,此乃女中丈夫也,本王实感钦佩!”
听到断风寒言赞,蔡琰当即转喜,遂来到他的身前,跪地恳求道:“琰儿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大王莫要怪罪,恳请大王不要送琰儿还京,大王恩德,琰儿将永世不忘!”
断风寒见蔡琰如此,心中不忍,立即将其搀扶起来,笑言道:“当初若非小姐救助,本王恐早已被张邈加害,今日小姐之请,本王又岂会驳逆。小姐尽管放心,倘若本王真有意将小姐送还京师,两个时辰前,本王便早已将小姐同蔡大人派来的那名家丁一道送走,又怎会让小姐待至此刻?本王亦令人与蔡大人做书回复,教蔡大人无需为小姐操心,想必此刻蔡大人当已收到!”
蔡琰闻言大是欢喜,当即双手拽着断风寒的右臂,欢愉的蹦了起来,着实天真烂漫,招人喜欢。
断风寒看到她回复一个少女应有的情态,竟也忍不住伸手抚着其头顶,道:“琰儿,本王以后便如此称呼于你可否?”
蔡琰没有出言,只是欢愉的连连点头。
断风寒见状欣然,遂又言道:“既是如此,以后琰儿面对本王也不必王前王后的称呼于我,若是琰儿愿意,我便与琰儿认做兄妹如何?”
“好啊,那琰儿就和大王……不,兄长这么说定了。”蔡琰眨了眨眼便十分高兴的答应了下来,随即又向断风寒重新见礼,道:“兄长在上,请受琰儿一拜。”
“哈哈哈哈哈……”断风寒大为高兴,当即扶起蔡琰,笑言道:“琰儿快快请起,以后见我也不必行此礼节了。”
“嗯!”蔡琰高兴的点了点头。
断风寒此时的心情亦大为畅快。
而就在这会功夫,帐外已然聚集了两队校刀手。
随之一道宏亮的嗓音亦在帐外响起:“禀报大王,营屯长王良奉大王之命,率五十校刀手帐前听用!”
(第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