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如同以往般被延迟了许久才得以进行。
但今日的灵帝却是带着一脸的怒容登上了自己的王坐。
在一阵繁琐的山呼朝拜之后,灵帝不同往日般首先发下话来,而他这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要将几名分管洛阳防务的官员撤职查办。
这样的事情在以往是没有发生过的,很显然对于二殿下刘协遇刺这件事情上,灵帝此时已然怒火非常。
站在百官之首的何进也没有料到灵帝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想到这几个人可都是自己的手下,顾而当即出身奏道:“皇上何以如此动怒,这些人所犯何罪,何以撤职查办,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灵帝见何进阻拦,颇为不悦道:“殿下城中遇刺,险遭不测,身为城中防卫,多有失查之过,怎说无罪,大将军莫非是想包庇手下呼?”
“臣不敢!”何进赶忙低首回道,可内心却骂灵帝狡猾,暗道对方不敢对自己下手,却要拿自己的手下开刀,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不过转念一想,却立刻有所领悟,心想这一定又是张让那个阉人给出的馊主意!
不过他对于皇帝的反应及其做法却始终还是感到满意的,毕竟这亦证明了曹操的看法,灵帝是绝对不敢动自己的,即便是对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背后全部是自己所指使。
此时宫廷之上的气氛极为严肃,一干朝臣们皆不敢望向灵帝龙颜,深怕他因为昨夜之事迁怒于自己的身上。
正如何进所想一般,灵帝在得知昨夜之事后,当即就很是恼火,虽然恨不得马上就把何进碎尸万段,可是碍于对方手中掌握的权利,但仍是要忍下这一口气。但对于此事,他亦不能就此罢休,在和张让讨论一番后,这才做出了刚才的决定。而这也证明虽然灵帝昏庸无道,但是对于眼下朝中的政治局势还是非常清楚的。
说到底,何进权势的日益膨胀也并非他一手造成,而是因为这种外戚掌权的情形本身便是自古以来宫廷政局中一直存在的一种形势,要想改变这种形势,历代君王首先所做的便是大量任用宦官来均衡甚至压制外戚政权,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如今大汉朝宦官、外戚纷纷掌政的局面。
所以说灵帝的无道一方面是本身的无能昏庸造成,而令一方面却是这种历代存在的政治弊端所引发。
朝中诸臣也大多通晓此中道理,所以并没有怎么发表意见。
何进见此情形内心自然就更加有底了,遂向灵帝大胆言道:“皇上话虽有理,但臣以为几名城尉所犯之罪并不足以革职,以臣之见,只需仗五十,罚俸一年便可!”
他这等于是公然袒护这几名手下官员,其他何党之人见他胆敢挑战皇帝权威,却也纷纷出班声援,一时间整个宫廷之中,竟有大半官员出身求情,足可见何进一党势力实是庞大。
对于这些官员们的反应,何进感到非常的满意,而灵帝却是异常的担忧与害怕,到底还是小看了何进的实力,想来再不给予遏制,再过些年大汉朝怕真是要改姓何了。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上奏!”就在灵帝感到棘手之时,蔡邕终于站了出来。
灵帝一见是侍中蔡邕,便习惯性的沉下了脸,不耐烦道:“准奏!”
可是他心里却暗急道:“你这个蔡邕,没事尽给朕找麻烦,今日又要告谁的状,千万莫要是那何进的,若真是他,那叫朕如何下得来台?”
他自思如今想杀何进几个手下都这般不容易,何况是找何进的麻烦,所以现在的心里是绝对不想蔡邕再来个火上浇油了。
蔡邕哪会清楚灵帝心思,就算知道,以他的刚正不阿亦不会有所保留,故而得到灵帝准允,当即便正气凛然的奏报道:“今有兖州陈留郡守张邈会同其下官员滥用职权,私害城中商贾叶氏一族并侵占其家产一事,望皇上下旨严查。”
“哦……竟有此事?”灵帝一听不关何进的事,大是松了口气。
蔡邕心想今日好不容易见你对何氏一党动怒,我哪能就此罢休,如今正好给你加把火,想到这更是断然言道:“确有此事,臣且闻言,那陈留郡守张邈吞其家财以为己用,并私贿大将军何进,乃为其弟张超谋求广陵太守一职!”
灵帝闻言差点没从龙椅上摔下来,不禁暗骂蔡邕混蛋,心想他到底还是拐弯抹角的把何进给牵扯进来了。
没办法,灵帝只好望着一脸不屑的何进,道:“大将军可有此事?”
何进没有立刻回答灵帝的提问,却是冷冷看着蔡邕,道:“陈留太守张邈乃我大汉良臣,怎会行此不法之举,其弟张超身为一郡督尉,更是守备地方有功,在其治下可谓盗患灭绝,民生安定,吾为表其功,方许以重任,何来贿赂一说,却不知蔡大人从何处闻听此等不实之事。”
蔡邕当仁不让道:“大将军莫要心急,倘若没有十足证据,我岂非诬告于你!”
说着他便又向灵帝请旨,道:“启禀皇上,现宫外候有一人,乃是陈留叶家当事之人,皇上当可传唤此人上殿,其中真相必可大白!”
“哦……这……”灵帝当即犹豫了起来,毕竟他不想将事情继续闹大,因为以何进今日的权势来看,想要动他或者动他手下的人恐怕很难,即便有真凭实据亦不可妄动,所以现在的灵帝只想赶快收场散朝,已绝他念。
有此想法,灵帝自然不会自找麻烦,故而当即厉声严责蔡邕,道:“倘若此事属实,那人何不去告兖州刺使,反而不顾朝廷礼法越级上报,朕深知大将军乃朝中良臣,怎可行此不法之事,必是此人受别有用心之人收买,欲行诬害,此大逆之举当以严惩。”
说到这里,灵帝立时对宫廷传令官下旨,道:“速将宫外之人拿下斩首!”
“不可!”蔡邕惊呼一声,立时跪倒在地,道:“皇上且莫如此,此人有功于朝,即便皇上不愿为其伸冤,亦不可妄杀有功之人,还望皇上三思!”
“哼,贼子诬害忠良,怎言有功?”何进得势不饶人,亦是厉声责言蔡邕,道:“蔡大人如此关心此人,莫不是背后指使之人便是你不成!”
蔡邕见何进倒打一杷,当即气怒道:“大将军若是清白,当可与此人殿上对质,倘若心虚,却也不必反诬下官!”
接着他又向灵帝禀奏道:“皇上明辩,此人乃是昨夜行街救驾,护送殿下回宫之人,此间之事,当可问蹇校尉便知。”
岂知灵帝一听到这,当下来了精神,赶忙追问道:“此人可是姓断,名风寒?”
“正是此人!”蔡邕迅速的应道,不过对于灵帝显得有些迫切的反应感到一丝不解。
灵帝脸上破天荒的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欣喜道:“快传!”
接着却又低声自语道:“你这老家伙也不早说,险些害朕错杀神人。”
其实这也怪不得蔡邕没有说清楚,只不过是张让在向灵帝说起断风寒时根本就没有将断风寒在陈留遇到的事情告知于他,所以这才出了篓子。而一直站在宫外苦候的断风寒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又一次从鬼门关前溜了个圈。
此时的断风寒还一直候在黄门之外,一想到即将见到传说中的皇帝,他这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毕竟这古代的皇帝一不高兴说杀就杀,自己要是万一没把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昏君给惚悠好了,那自己可就要遭殃了。再加上一会还要与何进对质,想想都觉得今日自己必然会是九死一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文官突然从黄门中走了过来,行到断风寒面前,道:“阁下可是断风寒?”
“正是!”断风寒从容应道,看着这名文官,他内心已然猜到必是皇帝要召见自己了。
文官点头道:“皇上有旨,传你上殿晋见,你且随本官入内。”
“有劳大人!”断风寒很是恭敬的回道,说着便紧紧跟着这名文官往里行去。
一路上,断风寒好生将自己的衣装整理一番,虽然他早已换下自己那身古怪的行头,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服装却是难以适应,感觉很难迈开自己的步子,十分的不自在。好在他从后世的汉朝古装剧中倒也学到了一些走路姿势,故而此时他看上去,和古代人倒也没几分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头发还仍是显得短了些。
过不了多久,断风寒便以入得殿中,一见到远处殿中高阶之上端坐的灵帝,他便再也不敢往前行走,当即便跪倒在地,呼喊道:“草民断风寒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声呼喊,声若洪钟,立在他旁边的一些官员们硬是被他的这一声高呼给震的两脚发软。
没办法,部队里面练就的,每到上面下来首长检阅部队之时,底下的官兵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喊的响,断风寒也自然不会比其他的人差。如今见到皇帝,就好像条件反射般的高声喊了出来,只不过庆幸的是他没喊出类似首长好、首长辛苦了这种军队用语。
远处高高在上的皇帝听了却也是十分高兴,赶忙道:“壮士快进前些,好让寡人看清壮士相貌。”
“是!”断风寒高声应道,随即又急行几步,待欲再次行跪之时,却听灵帝道:“再行前些,再行前些!”
断风寒闻言,索性快走几步,来到了蔡邕身旁,接着便又跪在一旁,叩拜道:“草民断风寒,叩见皇上。”
他这正行礼之时,上面的灵帝却紧紧盯着断风寒,又是一番自言自语道:“像!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说着说着,竟然突然起身,下得台阶行至断风寒身前,并弯腰亲自搀扶起断风寒,道:“壮士快些请起,快些请起!”
他这一举动可真把殿中得一干大臣们给弄糊涂了,他们何尝见过灵帝对一个没有身份的布衣草民如此热情的,即便是朝中王室三公亦无此等礼遇,想来真是天大的怪事。
也别说这些朝中大臣了,就连断风寒此时亦是不知所措,看到亲自将自己搀扶起来的灵帝刘宏一脸和蔼亲切的端详着自己,他简直是受宠若惊,接着赶忙后退一步,躬身低头,抱拳言道:“小人乃一介草民,安敢劳烦皇上亲自相搀。”
灵帝闻言大喜,“壮士切莫自鄙,昨夜壮士救得朕的皇儿性命,便如同救得朕一般,如此大功一件,朕必要重重赏赐壮士。”
说着便又向一旁传令官下旨,道:“传旨,今日朕要同断壮士一同享用午膳,叫膳房好生准备!”
吩咐完此事,他却又对着殿中已是瞠目结、舌鸦雀无声的一众官员,道:“今日朝议便到此罢了,诸位卿家都散了吧。”
说着便热情的拽着断风寒的手臂,也不顾殿中一应官员们的惊诧眼神,当先走出了大殿……
(第1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