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清脆笑声中,千万细不可察黑不可觉的细丝已然当头罩至。这些细丝虽然看去轻忽飘渺,既不坚又不韧,但若只消被一根缠上,便真就成了那孩童脚下的“阿黄”了。
游奇自然知道这黑色细丝的可怖之处,见这万千黑丝入网一般的罩来,也不如何慌张,疾然间猛一伏身,将身下脑袋稀烂的具尸首抄起,大喝一声高高举过头顶,同时运起漩涡之旋力,将其疾旋了起来。
远远望去,游奇自身似是一个急速的陀螺一般,已然分辨不清面目,然而那具无头尸体的也兀自像是在空中疾然盘旋,带动双臂双腿曼舞一般的甩动着,诡异非常。
这般一来,那些四处罩下的黑丝,全都缠搅到死尸的肢体上,那些细丝本就不如何坚韧,只是靠着难以察觉的颜色和速度,方能缠绕上人颈。但虽有万千根之数,如何经得起漩涡之势的搅动?自是一根也不落的全然断绷。这时恰好漩涡之力也蓄到强劲之极,游奇一声断喝,借着漩涡巨力的离心之势,猛然将那尸首抛了出去。
这尸首已然被千万细丝缠裹的甚紧,如同球一般的,在巨力之下更是如同炮弹一般朝那二人猛地撞了过去。那阿铢自是如竹篙一般的杵着一动不动,胸有成竹一般,而那孩童却也是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吓得呆了。
只见眼前一花,那尸首已然砸个正着,立时一阵咯咯的骨碎声促响而起,在这雪夜里听来分外清晰,让人心中不禁寒悚。
不过却见那孩童仍站立在原处,似是一动也未动过,脸上却多了些古怪笑意。但在他的面前脚下,除了那具无头尸首之外,却又多了两具陌生人的尸体。那两具尸体都是普通穿着,但手膝处都磨的血肉模糊,肢体皆是奇怪的扭曲着,脸骨头骨尽碎,表情骇然,却有鲜血从破碎的七窍中缓缓流出,看来骨碎声便是自他们身上响起的了。
“看来你好像不知道啊,”那孩童拍着手,笑的很开心道:“我可是不止有一条阿黄的。”他蹲下身子,捧起一把雪洒在那两张支离破碎的浮肿面孔上,很是有些赞许的道,“嗯,这两只阿黄都很听话哦。”
看见游奇的神色越来越冷,孩童撇了撇嘴道:“我不喜欢你,不让你做我的阿黄了。”说着他啪的拍了下手,突然间,呜呜的犬吠在寂静中响起,起初只是一只,两只,但只一瞬的功夫这个僻巷到处都响起嗷嗷呜呜的犬吠声,让人感到好似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犬巢中一般。
随着几十至上百只狗的吠的喧噪吠声,屋顶、檐下、路旁、墙边,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几十至上百只的狗,不,应该说是“似是狗一般的人”,将游奇与那男子团团围了起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皆是四肢着地,眼含疯狂凸出,下巴垂着涎液,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疯狂吠着,且齿上都带有血痕以及碎肉的残渣。游奇终于明白那男子身体上无数深可见骨的噬痕的出处了。
他们无论从何处看去都是一群寻常不过的常人,凭着衣着看去也是有富有贫,年纪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恐怕就是缠在他们颈中的,那一根细的若有若无的黑丝了。
游奇心中一寒,喝道:“他们都是寻常人,你怎么能这么待他们?!”
那孩童咯咯的笑道:“有什么不妥?人类自古训练战马战犬上战场,不也是这般么?”
游奇怒道:“你这么年幼,怎么这般的狠毒?!”
孩童一愣,和那阿铢一并大笑起来,似是听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游奇身后那男子苦笑道:“年幼?嘿,他开始杀人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到这世上呢!”
孩童脸上露出一抹全然不似儿童的残忍笑意:“现在知道恐怕也太晚了,只能被它们吃下肚再后悔去罢!”说着,两手猛地一合,包围在游奇身前、背后,以及屋顶、墙角的上百“人犬”似是得了指令一般,狂吠着齐齐飞扑,向着游奇扑咬过去。
虽然游奇有过面对百兽围噬的经历,但此时的景象与之相比起来,却更令人禁不住心生寒意。游奇心中一寒便想退去,但一眼瞥到自己身后那奄奄一息的男子,立时想到,如若自己退走,那着男子肯定立时葬身与这群“人犬”腹中了。游奇心中一横,一声大喝将漩涡之力疾然旋动,蓄在体内凝而不发,迎着纳百余“犬人”扑了上去。
只听得蓬蓬镑镑连声闷响,犹如放鞭炮一般,接着便是一声声短处促又嘎然而止的哀嚎,此起彼伏的消失。原来那些“犬人”才一触到游奇身体,立时被他体内漩涡的离心巨力弹的疾飞开去,竟比他们飞身扑上来的时候更加疾迅,重重撞到墙上、壁上、更有甚者被弹起甚高栽坠在屋顶上,纷纷摔得昏死过去。
游奇辗转身势不停步,一矮身边朝那孩童冲了过去,孩童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双手齐出,一时间几千几万根黑丝从他手中涌了出来,齐齐朝游奇缠了过去。岂知游奇虽然伏身疾冲,却突然身势一仰,似急流遇阻一般的冲天而起,那些黑丝来势虽凶,但也来不及转向便堪堪从他脚底擦了过去。
游奇身在半空也不停顿,身势又是一变凌空一脚向那孩童猛地踢出,威势有若奔腾瀑布一般的咆哮击下,便是有顽石一块也定是击得粉碎,那孩童见此威势那里敢挡?一时间脸色骇道煞白,尖声叫道:“阿铢……阿铢……救我…….救我……”
阿铢道:“好,我来救你!”话语间一阵噼啪脆声响起,原是他双手中厚厚的一叠钢币,全给他捏的碎裂,变成一大把锋利的碎钢片,扬手便要朝游奇弹射来。
游奇知道他以手弹出的钢片威力不在火铳之下,若被这些钢片射中必死无疑,当下心中一凛,这一脚便不得踢出,但身势急变,顺势反手一掌砍在那孩童的颈上,那孩童一声不吭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游奇为等这孩童的身子倒下,便已拎起,挡在自己身前,以为能使那阿铢投鼠忌器,但他万万想不到阿铢放声大笑中,双手十指连连暴弹而出,千百碎钢片蝗群一般的利啸射来,那孩童的身子立时被打成马蜂窝一般。
这孩童的身体原本就小,那能覆得住游奇全身?能遮挡住的地方,还不断有碎钢片透体击中游奇,遮挡不住的下肢以及双臂被钢片射个正中,幸好游奇已然将漩涡之力充斥在四肢百骸之间,锋利钢片一沾身便被这疾旋之力引得偏离,否则游奇的双臂双腿这一顺便已经毁了。可即便是如此,无数钢片也将他的身体划破千百伤痕,致使他浑身血流得如同浴血一般。
便在这时,那阿铢猛地飞扑而起,十指如簸狠狠插出,那孩童的尸身本已如同败絮一般,在他这双手之下如同破布一般的扯成碎片。游奇一惊,染的血红的双掌从尸块里刺了出来。
游奇自是不惧,双拳齐出便就迎上,但就在拳掌相碰的瞬间,游奇乍得瞟见着双手掌中突然飞出无数寒芒。
那是无数钢片————足以将人打成肉酱的钢片。
游奇一惊,身体便水流泻地般的避去,数千枚钢片尖啸着擦着他的面门堪堪飞过。阿铢打出的更片全部落空,但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游奇却看到阿铢那张瘦长的脸上,泛起一个诡异的笑。
游奇心知不妙,急忙回头看去,果然,那千枚被游奇躲过去的钢片竟然全都向墙角中的男子飞去了!
眼见那男子便被这些锋利钢片打成蜂窝,游奇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吼一声,急速向那男子射去。
游奇的速度本就远远超越了人类,加上“水势体术”的运用,更是快到了骇人的地步,还不到一眨眼间,他便跃到了蝗群般千百锋利钢片的前面,只见他力贯双手,猛地一俯一仰之间,已将铺成地面的一块青石板生生揭了起来,挡在身前,瞬间体内聚集的漩涡之力也已释出,带动青石板急旋起来。
刹那间,一阵骤雨般急促的锐脆响声响起,石屑纷飞,千百锋利钢片全都打急旋的石板上,反弹了出去。但这些钢片的力道奇大,丝毫不逊于来复枪射出的散弹,虽然石板将钢片全然弹出,但石板也粉身碎骨了。
但便就在游奇挡住千百钢片的当儿,阿铢突然尖笑着猛然纵起身来,竹篙一般的身子向墙角那男子飞扑过去,十指成爪,当头便向那男子头颅上抓去。
那男子双目已失,四肢残缺,纵然能听辨出有敌袭来,又哪里能够躲得过去?眼看便要被阿铢那双断铁碎钢的掌爪抓个正着,却突然横空打来无数碎石,利啸着向阿铢的要害打去。
自然是游奇,此时他抢上营救已然来不及,灵机一动间便将手中那块石板粉碎的石块,运用狮山那大汉所授的飞石法掷了出去。
一把石块掷出,凌厉的风声使得阿铢立时知晓了飞石的力道不弱,双爪再也来不及向那男子头上落去。他的双手也是厉害之极,凌空一抓便抓到两把飞石,只是双手稍一用力,便成了石粉,
阿铢得意笑道:“你也想学爷爷的手段么?嘿嘿,只怕还早了一百年…….”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块后发而至的飞石端端正正正好击中了他的鼻梁之上。
这一击完全出乎意料,且力道奇重,直把阿铢打得啊呀一声大叫仰面跌到,饶是他身手敏捷之极,身体稍跌立时便又跃了起来,但两秒前还在得意的那张脸上,已然鼻血长流,一张大嘴也不住发颤,怕是连牙齿也被撞断了几颗。
原来,这种运用“水势体术”掷出的飞石法厉害得很,也奇妙得很,一起掷出的石块中,非但威力快如箭弩,能够凌空转向,更是有的先弛后急,有的先快后缓,每一块石块都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专门寻着敌人的死角处击去。
虽然血流满面但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阿株却自是恼怒异常,只见他怪叫声中双爪交错,便要如猛禽般的一跃扑上,但却闻空气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却是一把石子又迎空破面地向他打来。
阿铢哪里还来得及扑下?一时左右翻腾,怪叫连连,但哪里躲得过去,手忙脚乱,头脸后脑处更是立时显出乌乌的青紫来。
游奇见他被自己几把飞石迫的手忙脚乱,心中大喜,双手连扬,即把石子连珠的打了过去。不料便却就在阿株左支右拙被飞石逼得逃无可逃之际,突然见他猛一俯身,一把将墙角那男子捞起,猛地迎着飞来的一群飞石掷来。
飞石中蕴着“水势”的奇妙力道,威力自是不小,而那男子本还剩下一口气,若是被这一把飞石掷中,定是立时没命了。
游奇心中一惊之下,猛然窜出,抢先一步,挡在飞石和那男子之间。
却见他双臂急旋,如同漩涡一般的搅动起来,一臂将那男子飞来的力道化掉卸去,另一臂的漩涡之力,已将飞石中含着“水势体术”的力道,如海纳百川般的化为乌有。
但便就在游奇刚刚接下那男子的瞬间,却只见阿铢身影一展,已如饿鹰扑食般的向他急扑过来,如同夜枭般刺耳怪叫中,两只断铁碎钢的厉爪,一手疾抓游奇的顶门,一手刺向他的心窝。
这电光火石的两击,游奇一手还扶着那男子,根本无法躲闪得开,当下把心一横,大喝一声催动体内的混合着殛力的漩涡旋力,一拳击出,朝那两只血染的手爪迎去。眼看拳爪拼个正着的瞬间,阿铢双手一翻,正将游奇的两只手臂牢牢捏住。
被那双能轻而易举捏碎钢板的大手抓住,游奇之感到双腕痛得像是被斩断了一般,几乎要叫出声来。
阿铢身量身高,只是躬着身子已比游奇高出一个头去,此时站直了身子双臂一抖,猛地将游奇整个人凌空提了起来,披满了鲜血的丑脸得意非常,更是倍显狰狞,呼呼尖笑道:“凭你这杂碎,还想赢过老子?叫声亲爹,老子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游奇双臂如同在生满了利齿的磨盘中不断碾压着,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未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反而大笑道:“乖孙子,你在说些什么?你爷爷可听不明白!”
阿铢大怒之下,双手十指青筋乍涨,使出十成力道,便要将游奇双手指腕捏成碎粉。游奇虽双拳能施出粉碎一切的殛力,但此时却被制住了手腕,就像是一把火枪被人压制住了枪管一样,虽然口径甚大,但却无法向对手发射。
游奇虽被高高吊着,但仍高声大笑个不止,不过这大笑中,却有些想掩盖住自己忍不住想惨叫的意味。
阿铢举起腿猛地向游奇心窝蹴去,尖声喝骂道:“老子便看你这狗杂碎讨不讨饶!”
阿铢虽瘦的似竹竿一般,但腿劲却极大,游奇心窝被重重击中,只感到自己五脏象是被摔在岩石上一般,身体中每一份力气都被这疼痛抽剥得一干二净,当下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口血喷了出去,正淋了阿铢满头满脸都是。
阿铢更怒,不去擦去自己头脸上的血污,反倒将游奇当作了沙包一般,双腿接连踢出,每一腿蹴中,游奇胸肋上便喀咔一声响,肋骨不知裂了几根,且双手被捏的已然发紫发黑。
游奇虽疼得死去活来,但他生性倔强,哪里肯在对头面前低头?仍然大笑着道:“乖….孙子…..到挺孝顺…….懂得给爷爷挠痒呢…..哈哈……”一口气喘不上来,噗的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将阿铢头脸上刚刚凝结的血迹上,又增了一重鲜红。
阿铢一声也不吭,只是发了狠的死命一脚一脚朝游奇胸口踢去。游奇耳中一片轰鸣,只听得到自己胸腔被踢的蓬蓬的响声,脑中昏昏欲厥,一个声音在他脑心中响起:我要死了么?我便要死了么?
……..却不知道我若死了,田儿她还恨不恨我?…….
她可知道不是我害了她母亲的么?…….
登时,心中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让田儿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几乎陷入昏迷中的游奇,突然感到一股柔和且磅礴的力量,从胸口流进了体内,充斥在四肢百骸间,使已然疲软的身体刹那间醒活了,
猛地爆出一声大吼,游奇眼中那几乎要熄掉的两盏红芒煞的大亮了起来,虽然殛力仍无法施出,但体内的漩涡之力,猛地已十倍百倍的速度旋了起来,刹那间游奇体内已然容纳不下,狂飚的漩涡之力,像是一条驾驭不了的狂龙,从游奇双臂冲了出去。
在阿铢满脸的得意之色瞬的化作惊讶,继而又变成恐惧,只听得一阵喀喀嚓嚓的乱响,漩涡之力绞碎了他那双能轻易捏碎钢板的手,却顺着他的双手一路直上,迅速经过他的小臂、大臂、肩锁、脊肋、双腿,一阵鞭炮似得脆响声过后,阿铢全身骨骼已然被漩涡之力绞得粉碎,没有一寸是完整的了。
游奇也摔倒在雪地上,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粗粗的喘息着,两只紫黑的手仍不住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