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诚恶山沿线。已是二十七日午后。
炮声阵阵,一颗颗橘红色的炮弹扑过去,转瞬将对面的日军阵地打得烟尘翻腾!二十余门连夜肩抗人抬安置在主峰的重型加农炮一字排开,不停地喷吐着火舌。地上的炮弹壳子罗列的如同小山,炮手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填装、发射的动作,因为主峰的地理高度优势,炮兵们根本不用考虑近在咫尺敌人的反击。
国防军的官兵,早已连夜构筑了一道还算坚固的防御工事,步枪、机枪点射声不休,将日军一次次的反扑粉碎。
二十六日黄昏发起的特种作战,直接在日军诚恶山主峰防线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几乎就在有毒氯气散去的第一时间,以国防军第七师为前导的突击部队便开始绕过主峰,进行快速迂回。朝鲜地势,北高南低,连绵起伏的诚恶山北坡险峻异常,这也是日军引为天堑修筑防线的主因。而其南坡却是另一番光景,平均仰角不超过五十度,山脚下甚至更为平缓,而且日军根本就没有在自己后门修筑什么有效的工事。国防军从背后发起攻击,难度无异于降低了很多。
可按照总参的计划,绕过主峰的部队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其中一部分原地修筑防线,大部分的部队脚步不停,直奔东南方向的海州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日本第二军司令长官乃木希典脑袋再蠢,也从地形图上看出,国防军所组成的一把大号镰刀,正以点代面突破日军防线,而且意图断绝己方补给线,将二十万日军压缩在进入一个狭小的区域。
没有补给,两面临敌,西面是大海,南面是崇山峻岭……一旦国防军达成战术动作,那日军势必进入死地!真正的绝境!国防军甚至只要严防死守就能拖死二十万日军,而后只需要派出一个旅,或许一个团就可以彻底占领朝鲜。
求援的电报不要钱一般往军部,往大本营发。可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就是一句话,没兵!不但如此,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凌晨接到军部电文,说是遭到优势支那伞兵的突袭,两个小时之后,干脆就没了军部的消息。乃木希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开城丢了,不但补给基地没了,而且在朝日军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有鉴于此,他不得不谨慎地分配作战物资,而且一遍遍督促自己的手下,向山脚的国防军发起反冲锋。可是没了地理上的优势,冲下山的日军先是遭到炮火拦截,紧接着便被瓢泼的弹雨洗礼。一个大队八百多士兵,往往回来的十不存一。
这种连绵不绝、几乎没有意义的冲锋,不但极大消耗了兵力、物资,而且更是让整个第二军士气低迷。军官、士兵当中甚至已经在私底下讨论,皇国距离战败到底还有多久?一个月?一周?
愤怒的乃木希典亲手砍了两名造谣生事的日本兵,将作战室内一切可以摔的东西摔了个干净,嘴里不停地喊着‘巴嘎’。尽情发泄之后,随即颓丧地堆在地上。日军如此窘境,哪怕疯狂如乃木希典,这会儿也绝了胜利的念想。
九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总参的各项作战命令如期而至。整个三八线沿线,十多万国防军、朝鲜军士兵全线发起攻击。西线大军汇聚成一把锋利的镰刀,一举突破诚恶山,随即袭向海州,整个镰刀开始旋转。而整个东线的各部,纷纷在清晨便开始发起牵制作战。
枪炮声震天,国防军以营为单位也对一些日军的外线阵地展开了突击。总而言之,整个三八线,打了个热火朝天。面对国防军全线出击,日军各部纷纷感觉到压力倍增,只是一边咬牙顶着,一边将请求作战指导的电文发回大本营。
开城彻底被国防军占领,初尝斩首战苦果的日军,顿时失去了整体的指挥系统,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混乱。师团长级别以上的日军将领,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一方面给大本营打电报,另一面却给友军送去电文,希图以本部为中心重新建立指挥体系。只是没了小松亲王,谁也不服谁的日军将领,哪里会接受同僚的指挥?
正是因为这种混乱的局面,以至于东线日军根本无法作出协同作战,东线国防军甚至请示总参,是否发起实质性攻击……
诚恶山南坡,临时总参谋部。
“参谋长在么?”一夜未睡,却整个人振奋不已的魏国涛问道。
一处帐篷门口,两名卫兵抱枪抚胸:“报告司令,参谋长刚刚睡下。”
魏国涛点了点头,随即一掀帐篷走了进来。帐篷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小书桌,便是那张行军床了。魏国涛信步走过去,拉过马扎,就坐在秦俊生身旁,轻轻推了推。
秦俊生惺忪着睡眼,慢慢睁开。这幅模样,哪儿还有全军总参谋长的架势?分明便是富家纨绔子弟的德行。
形势大好,魏国涛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海州作战已经发起,海州弹丸之地,估计用不了多久日军就会崩溃……开城方面有些麻烦,北海舰队如期而至,可特勤旅却还没有拿下岸防要塞……目前特勤旅正在集结,从背后攻克江华岛要塞,也只是时间问题。”
秦俊生点了点头,而后不急不缓从耳朵里掏出两团棉花,歉意地笑笑:“事实证明,老子还真不会读唇语,也不知A大队那群混蛋是怎么练的……你再说一遍吧。”
魏国涛难得的一张笑脸,瞬间冷了下来。眼神当中,分明有‘羞于与之为伍’的意味。
“干嘛?打仗是你的事儿,总参制定好了作战方案,按部就班错不了……老子这几天就没怎么睡,还不许人休息了?”秦俊生这会儿已经是一脸的义愤。
魏国涛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言语。
对视良久,秦俊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赖皮道:“服了你了,朝鲜已经定局,目前咱们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收取胜利果实。二十万可战之兵尽覆,小小岛国,哪儿还有兵员?日军两个军突入国内腹地,是凶险了点儿,可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算有变故,咱们只要乘坐火轮,三两天的功夫就可驰援天津。再说张成良那小子虽然狂傲,打仗却还是有两下子的,总不至于三个师数日间一溃千里吧?”
在秦俊生看来,起码在军事层面上,战争已经结束了。二十万日军覆灭在即,日本历经对俄作战,之后又与国防军酣战,那么点儿家底早就耗尽。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除非其背后的英国主子直接跳出来,否则根本就是回天无力。而且就算是英国人劳师远征来了,战况也不见得能有多大变化。北京一方面通过加强与美国的联盟,对英国施加压力,另一方面跟德国眉来眼去,一旦逼急了,第二天就是一揽子的对德军事协定。也许没等英国人打过来,其后花园已经失火了。
魏国涛沉默良久,依旧看不惯秦俊生这幅态势,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一眼秦俊生,道一句:“既然如此,你继续睡吧。”随即起身走了。
秦俊生望着其背影一通牢骚:“顶头上司只会压榨,同僚又是没人情味,他妈的连睡觉都不安稳,等这仗打完了老子要不要退役呢?”
日本,广岛。
自从昨夜接连失败的消息袭来,陆奥宗光便把自己锁在作战室内,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巨幅地图。目光一会儿聚焦在朝鲜,一会儿停留在支那……
朝鲜的危局,已经彻底震动了日本上下。大本营内投降的声音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财政大臣、外务省甚至老资格的军人,纷纷跳出来喊着,投降吧,还来得及!海军已经玉碎,如果再没了陆军,那日本将彻底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乃至于天皇陛下都亲自来电垂询,日本究竟能不能继续下去了?英国朋友能不能直接派兵参战……
这种时候,本就是临危授命的陆奥宗光,只能相信自己的决断。他一边打量着地图,一边思量着刻下的局势。
“朝鲜的战败,绝对要保密!不但是对国内民众,对登陆支那腹地的日军同样要保密。第一军与支那三个师对峙沐阳,那么第二军当面再无阻挡之敌,只要快速突破,拿下支那首都,或许战局会逆转?最不济,日本也会体面地退出战争吧?”
“朝鲜已经不保,如今只能命令朝鲜方面军拖延住支那陆军,不给对方驰援国内的机会。可是断绝补给,二十万天皇勇士,又能支持多久呢?”
“或许应该在清国人身上下下功夫?虽然清国陆军不堪一击,可当面没有支那国防军拦截,又有收复失地的诱惑,应该会大举进兵吧?”
“太冒险了,实在太冒险了!将战争的胜利押在愚蠢的清国人身上……这群家伙在甲午的时候就证明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皇国如履薄冰,此刻也只有冒险了吧?帝国三次战争,又有哪一次不是豪赌?”
“……总之,一切都靠你了,儿玉君!局势并没有完全脱离掌控,此前的定计一定会成功吧!”
陆奥宗光反身移步到窗口,目光透过玻璃窗,越过沙滩,穿过广阔的海洋,直视西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