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事到如今,也唯有召集各地练军勤王,收缴各地厘金为兵饷,拼尽全力,与何贼殊死一搏了!”世铎一反常态张扬起来,大家伙正愕然的光景,他赤红着眼睛再次语出惊人道:“奴才……恳请太后,让皇上亲政……”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世铎已经头触地,长跪不起。
光绪跟慈禧之间已经势同水火,权利之间的矛盾,两次宫变,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已经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若不是还需要光绪这个名义上的傀儡,要顾及各地督抚的反应,慈禧早就废了光绪了。而光绪只是被圈禁起来,正是引得刘坤一、李鸿章等人强烈不满的根源。刘、李二人当了一辈子的大清臣子,临了之前不想换个主子,更不想让慈禧换了皇帝。
世铎这番话,就是要慈禧放低姿态做出妥协,重新拉拢那些已经跟朝廷背心离德的督抚重臣,而后携手度过难关。这主意不新鲜,却是眼下最为可行的一条。可这满堂臣工,偏偏在之前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为什么?慈禧的脾气在那儿摆着呢,想当日老佛爷做寿辰就说了一句‘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谁一世不痛快’。睚眦必报,尤其是如今朝局垂危,慈禧的脾气更像是淋了雨的野猫一般让人捉摸不定,这个时候,谁敢触她的霉头?
想要让慈禧跟天下人认错,难!
世铎说完一番话,就听整个乐寿堂内一片吸气声,大家伙心道这回世铎八成是要倒霉了。有心思活泛的,早挑了眉眼,就瞧着上头坐着的慈禧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是动了怒气。
“世铎!你是让哀家服软么?一个弑母的忤逆子,还有理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果然,沉寂半晌,慈禧高了八调的责问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世铎略微抬头,目光坚定,不急不缓道:“老佛爷,奴才……奴才恳请老佛爷顾全大局,忍一时之辱,保大清二百年江山!纵然身死,奴才也……”
“老佛爷!”世铎话没说完,又有一人抬头喊道:“到了今日,何绍明才是大清的心腹大患,刘坤一李鸿章要的不过是个脸面,可他何绍明要的是大清的祖宗基业啊!老佛爷如再不有所作为,奴才怕……怕来日这乐寿堂就是奴才等的葬身之地啊!”说话的却是庆亲王奕劻。虽说这些个宗室如同大清的毒瘤,一直翘着大清的墙角,可他们说到底还是依靠着清朝,在其羽翼之下这才过得滋润。这会儿奕劻也不管什么帝党、后党了,更忘了自己是老佛爷的人,只是想着要保住这大清江山。纵然老佛爷倒了,他们的日子再不好过也能勉强维持,可要是大清国都没了,他们这些人还有好?
“奴才附议……”
“臣恳请老佛爷……”
有了两人带头,其余人等群起响应,一会儿的工夫大堂里半数以上的大臣都赞同了世铎的建议。眼瞅着发展下去,就变成逼宫了。
慈禧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长处一口气,无力地道:“既然如此,明发诏书,选黄道吉日,哀家……归政……其余的事儿,世铎、奕劻你们俩看着办吧。”
群臣大喜,齐声道:“奴才遵旨!”
而跪伏在地的世铎,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他心里头清楚,何绍明羽翼已丰,早就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了,纵使集天下之力,也未尝能挡住。更何况各地督抚早就有不少的人跟何绍明眉来眼去,此番亲王,又有几个能来?叹息一声,只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两广,总督府衙门后花园里。
李鸿章一身常服,戴着老花眼镜,悠然自得地靠在太师椅上,细细地品读着手中的书籍。读到精彩处,或是深思,或是拍案叫绝。在他旁边一把椅子上,霍然放着朝廷的加急电文。
每每翻到扉页,瞧着作者的名号,赞叹不已。“这复国公倒是见底颇深,一本《五十年剧变》将这天下大事,五十年来的林林种种,看似零散的事件,一一串联起来。此人大才!”
《五十年剧变》详细讲述了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以来,远东以及整个世界的格局变化,并大胆地预测了未来世界的格局走向。书中大笔墨地写了民族、民权,一度被朝廷列位禁书。李鸿章不知道的是,这本书的作者不是旁人,却是刻下提兵南下势如破竹的何绍明。
婢女玉敏没好气地道:“大人,北地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您还有心思看书?”
李鸿章和蔼一笑:“丫头,你倒管起老爷来了?”
玉敏拾起电文,毫无顾忌地坐了下来,急促道:“大人,日俄二虎相争,在朝鲜打得舍生忘死,何绍明趁此时机挥兵南下,三路齐出。加之禁卫军凯泰叛乱,整个大清国风雨飘摇,说不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朝廷就抗不住了。您堂堂大清的两广总督,得了信儿无所作为,还有心思看闲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
“以为我李鸿章要改换门庭?”李鸿章合上书本,苦涩一笑:“我老头子到这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到今天才几天?两广商贸之地,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我想要有所作为,也得得空不是?况且,就算我老头子拼了性命,协兵、协饷,能挡得住何绍明的虎狼之师么?挡不住了……已经晚了。”
“晚了?”玉敏苦思半晌,疑惑道:“关东一隅之地,何以赢得了朝廷?各地练军、绿营,加起来百多万,就算拿人填也填出来了。”
“哪儿那么简单。日俄争锋,何绍明蓄势已久,这算天时;汇聚天下人望,这算人和,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何绍明占了两条。况且羽翼丰满,想要挡是挡不住了。唯今之计,也只有退守东南了。”
正说话的光景,一名下人奔了进来,到得近前躬身低语道:“大人,盛杏荪求见。”
李鸿章讶然,盛宣怀!他来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