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局两胜,一决胜负。”
大雨呼啦啦地下着,好像在欢呼,终于从天上落到地上;棋子噼啪啪地下着,好像在争吵,势要从这边杀到那边。
一场厮杀在棋盘上开始了。坐在棋盘两边的人神情肃穆,全神贯注,同时表现出异于平时的气势,心中有无数波涛激荡,似乎要将两人刚才没法泄出来的情绪宣泄出来,却没有显示出一丝波动,隐隐有大将之风。
两人的棋艺都到达了一定程度,一坐到棋盘前就可以瞬间进入状态,展现自己内心的真实面。一子落而战局开,一子落而战局变,攻防有如电光火石,战局变幻不定,虽然只是黑白的棋子,却有无穷杀机,隐见刀光剑影,略闻金戈铁马,不见硝烟,却有血痕。
别看马诗佳是个女的,她反而是一个极重进攻的人。在她手中,她所有的棋子连接成一条长龙,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浴血奋战,不管是大势相搏还是短兵交接,俱是杀伐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在行兵布阵之间,煞气十足,却又磅礴大气,以势压人,巾帼不让须眉。许欢的棋路却是刚柔并济。强攻时有如破敌长枪,直捣黄龙,却绝不去到尽头,留有余力再进,连绵不绝。防守时有如风中柳絮,随风而动,却不是一味退让,绵里藏针,一旦对手露出破绽,必定给予对方迎头痛击。
可惜,许欢刚柔的变化之间存在一丝漏洞。进攻虽连绵,却没有足够的退路,一旦攻势被破,极难自救。防守虽蕴含攻击,却不够致命,无法一击致命,给了对手机会。无法达到刚柔相生、千变万化的更高境界。否则这次对弈就不会有太多变数,让许欢完胜马诗佳结束,现在却是旗鼓相当,拼的就是双方的集中度、精神状态、意志力、胜负心等诸多主观因素了。
“我输了。”
许欢看着马诗佳突然冒出来的一手,一时无法回过神来。这是一处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变化,有如一把无声的匕,瞬间插进了他的心脏。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马诗佳下的棋。跟她之前三局以来表现出来的堂皇大气不同,这一步极尽机巧,有如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令人防不胜防。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难道她一开始就隐藏了这种风格,只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使出来,让自己完全没有预料?
“我这一步怎么样,没想到吧。”
“还真是没想到。老师你竟然诈我。正奇交.合,真是厉害。”许欢叹了一口气,终于从棋盘上抽身而出,看向马诗佳。
“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还是以正攻法为主的,只是这不能说明我就不会奇攻之法。跟你的刚柔之道也只是半斤八两而已。”
“这是你在棋盘之外的博弈中赢了我。围棋之道不仅在棋盘之上,更在人心。”
“没想到你对围棋有这么高的领悟,看来这次我赢得侥幸了。”马诗佳说着,笑得更加得意了,赢过一个跟自己实力相当的人当然要比赢一个实力相差很多的人开心。
更何况,她还赢得了一个没有限制的要求。
“好吧。老师你赢了。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许欢愿赌服输,虽然之前想过赢了马诗佳后提出一些邪恶的要求,但刚才下棋竟然太投入,忘了使出一些非常规的手段,结果马前失蹄,也只好认了。
“我要你……”马诗佳笑得魅惑众生,眉眼中有云烟缭绕,整个人气势攀升,稳压许欢一头。
“你要我?”许欢故意震惊地看着马诗佳,忙拿起放在一边的上衣披在自己身上,拉紧,好像一个被匪徒挟持地无助少女般瑟瑟抖。
“你个死小鬼。装什么装。你以为老师我是女色狼啊。”马诗佳笑骂着,将许欢披在身上的衣服扯过来,敲了敲他脑袋,瞅着他**的上半身说,“再说看你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搞头。”
“老师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许欢有点不高兴地说。没搞头?这种评价可不能接受。
“死小鬼,快去睡觉。”马诗佳脸一红,将许欢按倒在沙上,从卧房里拿出多出的被子把他埋在里面,自己走进卧室,锁上了房门。
“我心跳干什么啊。不是说好不对学生下手了吗?”马诗佳忙自己说服自己,却突然想到刚刚赢得的一个要求,心头一阵火热。
“要是被人知道了就惨了。”马诗佳想到别人的眼光,心头又凉了下来,却又有点不甘心地看着卧室的锁。
“也许我应该把锁打开。”马诗佳想到某种可能,把手伸向把手,金属的把手散着金属的光泽,冰冷生硬,她却怎么也转动不起来。
思绪错乱的马诗佳大感头痛,干脆扑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倒在床上并不能让马诗佳感到宁静,她突然想起了许欢的手,在雨中,它让自己感到了温暖,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里,安宁祥和。当时她真想一直抓着那只手不要放开。她想到了许欢的脸,在办公室里,他深深地埋入自己的怀里,好像一个孩子,寻求着母乳,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身为人母的幸福感。胸口传来的微痛似乎打开了她多年的自我禁锢,感到久违的冲动,让她全身瘫软。她想起了许欢的胸膛,在外面,他没有穿上衣,并不是她喜欢的厚实身体,却诱惑着她的灵魂,好像撒旦的低声呢喃。
迷茫中,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马诗佳从床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明亮的屏幕上,来电显示上清楚地写着“那个人”。
马诗佳脸一冷,隐隐有红晕散开,她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大约过了3o秒,马诗佳一叹气,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终于接电话了。”厚重的声音有着威严,这个男人显然是一个经常号施令的人。
“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马诗佳的声音充满了怨气。
“我不能关心一下你吗?”对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可以。那你现在关心完了没?我要挂电话了。”
“诗佳,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谈吗?”
“不能。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要再来烦我了。”马诗佳越说越激动,却想起了外面的许欢,又冷静下来。
“诗佳,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对方显然也有点生气了,语气变得强硬。
“你爱决定什么事情就决定什么事情,不关我事。”
“不管你怎么说,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的。”
“你要去结婚就去结啊。不用跟我说。你是我的谁?我老爸?我老公?我情人?我又是你的谁?你女儿?你老婆?你情妇?”马诗佳说完,狠狠地挂掉电话,将电话扔在床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丢了魂。
卧室里突然陷入了阴森的死寂。
马诗佳脸上闪过各种表情,眼中转过各种精光,却没有动作,好像失去了行为能力。
过了好一阵子,马诗佳终于有了动作,从床边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可是当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她又停住了。
一箭步冲回床上,她把手机拿了起来,按出了那个人的号码,拇指放在拨号键上,却迟迟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慢慢走到门前,马诗佳看了看那个门把手,又看了看手中的电话,终于把拇指按了下去。
“不要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