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关键时刻,谁都不会去关注小道姑口中的措辞,甚至两个神叨叨的孩子所说的“还有救”都会他们觉得是童子戏言。但“还有救”这三个字,对于病屋里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之之言。
以王家老爷子的身份地位,老爷子在与不在,其间的差距何止万千?这一点病房里除了两个对政治懵懂的孩子外,其余所有人包括李云道在内都心知肚明。王抗日和王援朝最先反应过来,病房里其余几位老者要么是老爷子生平至交,要么是国内仅次于一号首长和二号首长的存在,但众人听到两个孩子的言语,第一反应均是皱眉。
“这两个孩子是……”说话的是那位经常在全国媒体中露脸的大首长,显然对两个孩子的言语并不太相信。
李云道知道王家老爷子的生死事关重大,这个时候不拿出点有份量的东西是无法说服这些权倾华夏的大佬级人物的。“十力是我弟弟,也是大喇嘛噶玛拨希的关门弟子,大喇嘛一身医术大多都传给了十力。小蛮是茅山现任天师的弟子,茅山医术天下闻名,想来各位也是清楚的。”
张小蛮撅了撅嘴却没有说话,心中却道,人家明明是张一鸣的师叔祖。不过掌门张一鸣代祖师授艺,加上在李云道面前,小萝莉倒是忍住没有反驳。
蔡家老爷子也在房间内,刚刚李云道进病房的时候人太多还未曾来得及打招呼,此时听到李云道解释,也上前一步帮着道:“噶玛拨希是藏传佛教祖师级的老神仙了,当年抗战时救过不少八路军战士,对了,老阮,你的腿能治好也有老神仙一份功劳的。还有,老首长之前的两位警卫员大家都认识的,他们也是老神仙的记名弟子。茅山那位我就不多解释了,想来有缘的也应该去拜会过那位。”
众人纷纷恍悟,噶玛拨希和茅山那位都是如今民间宗教间响当当的人物,在座的也都是华夏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属正常。只是就这样把王家老爷子的生死交给两个孩子,让人总觉得像天方夜谭般可笑。最后还是蔡家老爷子连同三号首长,在电话里跟一号、二号首长请示过后,才决定“放手试一试”。
军医院的一老一少两位主治医生被招来候在一旁,批准“参与抢救过程”,其他无关人士均退出了房间。最后房间里除了两位医术精湛的主治医生外,只剩下两个孩子和李云道。
李云道理解其他人“死马当活马”的心态,但他不一样,十力刚刚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所以他得问清楚。
“十力,小蛮,你们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危险?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十力皱起浅浅的小眉头,背手昂头看着李云道说:“我刚刚没有说完。”
一旁小蛮也跟着点头,示意她也有话要说。
“说吧,正好让两位医生也听听。”李云道知道医生留下来主要也是起监视作用,毕竟把老人托付给几个非专业人士,真出了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十力苦着小脸道:“我有办法延寿半年,但只是延寿半年,大师父说,这法子有违天和,逆天改命,半年后却是一丁点半法都不有的。”
张小蛮也仰着哭丧的小脸:“没准儿还要折寿两年呢。”李云道知道她说的是施救的人会遭天谴而折寿。
旁边的两个医生听得连连摇头:简直就是一群神棍,江湖术士还差不多。到现在他们俩也很难相信这个把中央首长的生死交给黄口小口的决定,但是他们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决策者都在病房外面,更何况两个孩子是首长的嫡孙带来的,反正医院已经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了,不让他们试试的话,到时候王家众人追究起来,医院上下谁都讨不到便宜。只是听到三人关于“延寿”和“折寿”的胡言乱语,两位行医多年的国手级医生还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三人在讨论时,床上的老人却悠悠睁开眼睛,缓缓道:“孩子,其实用不了半年那么久,只要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赶是赶了点,但总算能妥善安排好。”
李云道蹲在床边,握住老人如朽木般粗糙而枯槁的手:“您别担心,这里有我。”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孩子,你近一点,我有话对你讲,万一待会儿我睡过去了,就没机会了。”
老人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感伤,但他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听老人轻声说了些什么,而后他脸色猛然突变。
看着李云道阴晴不定的表情,老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缓缓叮嘱道:“这件事,不能声张,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如果老天爷真要带我走,调查的动态,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的。”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强行将心绪的波动压下去,改蹲为跪:“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您先别急,十力说能延帮半年就应该不会出错。等您身体康复后,这件事再由您亲自过问。”
老人笑着点了点,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最后,我这个老头子能提个小小的请求吗?”
李云道微笑点头。
“能不能……叫声爷爷……”
一股浓浓的感伤瞬间占领了李云道全部身心,强忍住鼻子的酸意,他张了张口,却又合上。
老人叹气,但最终还是笑道:“终归是老王家欠你的,说不出口,也就罢了,不用勉强……”说完,老人将目光转向十力和小蛮,“孩子,就看你们的了,不用紧张,治得好就治,治不好拉倒。活了这把年纪,也是时候下去跟马克思聊聊了。”
这个恨过念过想过也惦记过的青年跪在病床边,终于还是鼻子微酸,两行清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爷……爷爷,肯定会好起来的。”
老人看着他,微笑点头,欣然闭眼:“来吧,日本鬼子和黄毛鬼子都打不死我,今儿我这个糟老头再跟老天爷斗一斗!”
李云道转身跟两个孩子商量了片刻,终于决定,由十力出手,小蛮从旁协助。李云道自己倒是略通黄岐之术,但这种关乎生死的要紧关头,他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摘下喇嘛帽,十力凑到老爷子面前,轻声道:“爷爷,待会儿我会让您睡着,您不用害怕,等醒来的时候,感觉就会好很多了。”
老爷子微微睁了睁眼,微笑点头,刚刚说了很多话,老人似乎是真的累了。
十力从怀中掏出一个叠好的布包,展开布包,竟是一包细如牛毛、长约一掌的细针。
“等等!”年轻的主治医生突然冲上来,“用针灸你们就想救人?笑话,我们医院里大把的医生都是针灸的国手,要能有用,早就用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我坚决不同意你们的治疗方案。”
另一个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戴着老花镜,慢一步走上来道:“虽然国良的说法有些偏激了,但的确是个事实。首长,您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老爷子摇头,李云道冷笑:“你有办法治还下病危通知书?”
年纪轻一点的医生急道:“这是客观规律,首长的身体已经衰竭到一定程度了,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如果都像你们这样照章办事,诺大的中国早就被日本鬼子占领了!”李云道嘲讽道,“麻溜一边儿看着去,否则我让人请你们出去。”
“你不能这样,我们才是首长的主治医……”被称为“国良”的年轻医生还没说完,就被老医生拦住。
老医生歉意地笑道:“国良也是为了首长的安全着想。国良,如今你我对首长的病况已无良策,不如让他们试试。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然外面那么多首长也不会同意将老首长交给他们,其实我也很期待他们能治好首长。”
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将责任撇清,说完,就拉着吴国良后撤了几步,远远看着。
李云道却不再管他们:“十力,你施你的针,这两人再敢蹦跶,我就毙了他们。”说完,从身后掏出92式直接拍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吓得两个医生又同时后退了几步。
“这什么人啊,哪是什么国家干部的形象,简直就是土匪……”年轻医生小声跟自己的老师抱怨着。老医生却微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仔细盯着两个孩子,虽然他们能撇清关系,但是如果施针上出了问题,他们还是负连带责任的。
突然,这对号称首都军总“镇院之宝”的师徒几乎是同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吴国良拉着老师胳膊的双手竟有些颤抖:“叶老叶老,是真的吗,是真正的太乙神针吗?”
叶老医生也激动得双唇哆嗦:“好……好像是……是……,针尖的颤抖频率跟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次一模一样……苍天啊,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神针传人……”
十力每拿出一针时都会在口中念一句咒,而后那原本静止的银针如蜂翼般加速颤动,第一针后老人已经睡了过去,第二针入“人中”,第三针入“膻中”……七七四十九针后,十力毛茸茸的脑袋上竟出现了一缕白雾,小蛮手中帮他擦汗的手绢也都已经能挤出水了。
李云道一脸肃穆地端详着病床上的老人,安详沉睡的老人连到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惦记着子女儿孙。他说他只要三个月时间,那就让十力给他半年,半年时间,相信刚刚老人说的调查也应该能水落石出了。
忽然,十力的身子晃了晃,李云道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肩膀。一旁张小蛮连忙将湿漉漉的手帕塞给李云道,将十力挤到身后,执起一根银针,口中念念有辞地盯了一会儿后那针尖居然也颤动了起来,小蛮的手法显然有些生疏,落针前还要看十力一眼,虚弱地靠在李云道身边的十力点头后,她才会行针下去。
吴国良和老医生叶珍檀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十力的动作,此刻见小蛮替换上来,动作和口型虽有不一致的地方,但针头颤动的效果大体是一样的。
“我们之前就是在坐井观天啊!”叶老医生不禁摇头感慨,“两个娃娃加起来还不到你一半的岁数,这一手太乙神针足以踏平中医界了,唉,我们都太自大了。”
从刚刚开始,吴国良一直是一脸惊愕的表情,此时也道:“老师,太乙神针不是要用内心催动吗?这两个孩子有内力?”
叶老点了点头,又摇头:“这世上的万物都是相通相融的,我看他俩的手法并不一致,但效果却是一样地能催动神针,唉,这种手法如果能普及,不知道又能救回多少条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