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随吴千帆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庭院深入走去,音乐声和喧嚣声变得飘渺起来的时候,一处排屋状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吴千帆熟门熟路地引着李云道走了过去,边走边笑着介绍道:“当初建这处排屋的时候,我很是犹豫了一阵子,但想着丫头将来长大了,我也老了,怕是总忍不住要往丫头身边贴,所以这处排屋就算是我用来养老的地方吧。”
李云道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中国人养儿防老的观念的确是根深蒂固的。”
吴千帆倒也笑了笑,说道:“倒不至于防老,只是我这个当爹的欠丫头的太多了,我都差不多能想象得出将来老了,自个儿是个什么德性。”
李云道也跟着笑了起来:“放心吧,孔雀会理解的。”
吴千帆倒是叹息一声:“她理解归她理解,但身为父亲,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概念,总还是觉得会亏欠她许多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就已经点破他与孔蓝翎这段婚姻的名存实亡了,这倒是令李云道有些诧异,毕竟两人虽说见过几面,但交情毕竟还没深到可以讨论这些事情的地步。吴千帆推开书房的门,空调是早已经让人打开了,从闷热的夏夜走进来,让人似乎顿时松了口气。他也很大方地指了指沙发:“你随意些,就当是自己家好了。孔雀这孩子一般不会对旁人上心,但对你却是极信任的,说实话,有时候我这个当爹的都忍不住会有些羡慕你。”他笑着当先坐在一张沙发上,很随意地跟李云道聊着天,“不过我这人的脾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没孩子缘也是活该!”
李云道见他说得真诚,倒也反过来劝慰道:“你是当父亲的,自然要有父亲的威严,我也就是总是迎合着孩子的想法,在教育孩子这件事情上,倒也不一定算是件好事。”
吴千帆倒是点点头,似乎很认同李云道的说法,倾身打开面前茶几上水壶的电源:“情报学院的事情我听说了。”
李云道也倾身向前,看着这个被无数华夏军人视为偶像的男人,诚恳道:“其实初心也就是想给国内的情报口子多网罗些人材,倒是没想着自己要霸占着这条战线弄出个‘王家军’‘李家军’之类的,只是事情可能推进得有些急了,可能会有些非议。”
吴千帆点点头:“国外一些好的做法,的确是值得借鉴的,其实前些年秦老也一直在网罗人材,但走的还是偏民间的路子,你接手那些资源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吧?秦老没有丝毫私心,再加上资历和战功放在那儿,所以这些资源是姓秦还是姓国都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但你毕竟还是年纪轻了些,有些非议也是难免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李云道倒是很诚挚地笑了笑,看着对面的男子认真道:“其实我倒真的很希望将我手中里的权力关进笼子,这样对我、对二部、对未来的情报学院都好。”
吴千帆倒也有些吃惊地看着李云道:“旁人都只嫌
自己手中的权力还不够大,你倒希望有人来约束你,为什么?”
李云道笑了笑:“为了将来这事情能一代一代顺利地传下去。毕竟,像秦老那样心无旁骛的人这世上是很少的,就算是我自己,如今没有私心,并不代表今后的某一日不会因为心态的改变而产生变化。二部的事情,毕竟还是太重要了些,所以进一步完善制度才是最重要的。”
吴千帆盯着李云道的双目,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来分辨他说的究竟是表面功夫还是内心肺腑之言,过得片刻,他点点头,一旁的水也烧开了,他一边烫着茶具一边思考着什么,而后才道:“为什么是我?”
李云道笑了起来:“因为你是吴千帆。”
吴千帆笑着摇头:“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哪一日我也有了私心,怎么办?”
李云道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如果私心和国家利益是一致的,那便是好的。但如果是有损这个国家和民族利益的,那可能就要不好意思了。”
李云道说得云淡风轻,但却前所未有地认真。
吴千帆却重重点了点头:“好。”
李云道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好”字究竟是何意,是同意了请他担任情报学院院长的事情,还是说比较认可自己未来可能会对他“不好意思”这件事。
说着话的功夫,茶也泡好了。茶是比较常见的大红袍,味道香醇,入口回味无穷。
只是,两人似乎都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好的大红袍上,说完了那个“好”字,吴千帆又问了些目前情报学院筹建的进度情况,李云道一一作答,看得出吴千帆似乎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兴趣的,到了他这个位面时,对某些事情感兴趣时,其实也大可不必表现出来,但既然问得详细,态度基本也就很明了了。
两人谈兴正深时,吴千帆突然眉头微皱,对李云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李云道立刻会意。
隔墙有耳。
今晚能受邀进得了小孔雀生日宴会的,多数都是在京城排得上号的家族,但他们还了谁进来,吴千帆却也是不好多做要求的,混进一些“沙砾”倒也无可厚非。
话锋一转,吴千帆开始跟李云道讨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时下社会热点,李云道自然也会意地说着些自己关于这些事情的看法,但两人警惕性也都陡然提高——外面的人既然能混进来,就说明还是有些门路的,但目的却是不知道究竟是针对李云道还是针对吴千帆的,毕竟两人在京中也都是有不少“对手”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却是吴千帆的那个表弟宁起在门外喊着:“哥,客人们都在寻你呢!”
李云道歉意地冲吴千帆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时候还跟你聊着这些事情。”
吴千帆笑了笑:“没事,这些事情,我原本也是要听一听你的想法的。”
宁起推了门进来,见两人在喝茶,便嘻嘻笑着道
:“哥,也是时候出去讲两句了。”
吴千帆点点头,看着李云道笑道:“那今天先到这儿。”
李云道笑着点头道:“还是早些过去吧,把孔雀丢下太久,待会儿怕是又要埋怨我们了。”
吴千帆笑着拍拍李云道的肩膀:“果然还是你更了解我那个闺女。”
宁起见两人表情奇怪,只是起身却不出门,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吴千帆的手又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小起,你要跟着云道多多学习!”
宁起连忙点头:“嗯嗯,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向他请教呐!”宁起也是聪明人,看着吴千帆的眼色,就知道他在示意自己隔墙有耳,忙道,“快走快走,前面的客人都等不及要敬你酒呢!”
又拖得片刻,一面中年男子从门外快步迈了进来,表情严肃地冲吴千帆摇了摇头。
吴千帆会意,点头示意对方退下,笑着对李云道说道:“说实话,我说你的提议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云道笑着道:“我很期待。”
宁起听得一头雾水,在回前院的路上小心地拉着李云道问道:“你跟我表哥刚刚谈啥了?”
李云道笑着道:“育人。”
宁起诧异挠头:“教育?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事情。”
李云道笑道:“见笑了!主要还是因为家中有玩劣儿女,我跟千帆请教如何教好孩子呢!”
宁起恍然:“哦,这教育孩子的确是一门大学问。”不过,顿了顿,他又小声道,“孔雀多数是我嫂子在管,你问我哥基本是没有答案的。有机会,你倒是可以我嫂子好好探讨探讨,她在这方面一定颇有心得。”
李云道笑了笑:“好!”
宁起毕竟是年轻人,到了前院,便去寻相熟的年轻人喝酒去了,吴千帆也融入了他的宾客群,李云道便又独自一人回到那繁华而落寞的角落里,轻松地端起一杯红酒。
“看来谈得不错,来,干一杯!”薛红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端着一杯似乎已经喝了小半的红酒,双颊有些微红。
李云道举杯跟她碰了碰,真诚感谢:“谢谢!”
薛红荷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双颊上的飞霞似乎更明显了些。
轻轻打了个酒嗝,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捂了捂嘴巴:“没事儿,小事儿一桩!不过,他答应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李云道笑了笑:“七成是你的功劳。”
薛红荷连忙摆摆手:“我就当个司机而已,你有时间,多上山跟我爸聊聊天,岁数大了,爱唠叨了,你也别嫌烦,不过他倒是很看好你的。”
李云道用力点头:“是该多上山帮忙浇浇水施施肥的,那西瓜口感很不错呢!”说着,他抬头瞥了一眼某处,发现那儿也人正看向自己,那人微微举了举杯,李云道便也举杯示意。
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