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爱军微微颌首:“案子怎么查你才是专业人士,等正式上任了以后,你放手安排人去调查便是,随时向我汇报进度!但更重要的是事情并不是这件案子,而是……你从京城过来之前,应该有人跟你聊过了的。”
李云道点头,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隐瞒着于爱军这员封疆大吏的,而且他也就隐隐觉得,京城的老人家们将赵平安调回去又把在南部省份当省长当得好好的于爱军弄到浙北来,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金融方面您是专家,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懂。”李云道很谦虚,虽然来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功课,但在于爱军这种在金融体系里泡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自己就必要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专家谈不上,这几年不碰金融,专业都快要荒废喽!”于爱军自嘲地笑了笑,但马上便又严肃了起来,“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有足够的重视,从上到下,很多人也盯着这件事情,所以咱们一老一少,肩上的担子都不轻啊!”
李云道郑重点头道:“于书记您放心,到任后我会暗中抽调一些专业人士来展开调查。之前梅沁来鹿城的时候,曾经求助于我,我请雷森资本的宁总帮了些忙,不过从宁总之前的调查来看,黑色钱庄和资金非法流出走的都不是银行或正常的金融机构的渠道,手法很隐晦,很可能是我们此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非法手段。”
于爱军轻叹了口气:“科技越来越发达,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提供了足够的技术支撑。放手去调查吧,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跟我沟通。”
李云道想了想,欲言又止,却是被于爱军看出来了,于是这位浙北一哥笑道:“想说便说,在我这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于是李云道将此前自己与宁若妙差一点也遭遇车祸的事情说了一遍。
于爱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着雷森资本的宁若妙去的?就因为宁若妙此前帮梅沁查过一些东西?”
李云道点头:“我现在也还搞不清其中的缘由和关节所在,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都跟黑色钱庄和资金非法出境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于书记,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件事背后很可能有权力庇护伞的存在。”
于爱军斩钉截铁道:“党内的害群之马早就该清理出去,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查出来,省纪委可以同时介入,如果级高了,我会亲自去京城说明情况,请中纪委出马拿人!”
“于书记,其实从京城老子们找我谈话直到现在,有句话我一直憋着没说。”李云道嘿嘿笑了笑,观察着于爱军的脸色。
于爱军笑骂道:“你个小猾头,有话说,有屁放!”
李云道却认真道:“资金流出这种事情,其实一昧地堵,却不如疏。引导这些资金进入党和人民需要他们进入的领域,这才是上上之策。”于爱军微微一笑道:“嗯,这句话说得开始有点水准了。”
李云道愕然,敢情自己之前说了那么多,在这位于书记的眼里,就一点儿水准都没有了?
“其实这几年国内实体经济形势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这一次华夏与老美之间贸易之战又在很大程度上挫伤了这些民间资本在国内投资的信心。如果我们能开辟出一方净土,引导这些资金有序进退,或许比我们一昧堵截效果要更好一些。”李云道一边想着什么一边说道,“浙北全国民间资本最为充沛的省份,但前些年似乎走进了误区了,如果我们能用市场化的方式引导浙北民间资本进入到某一领域,引导他们合理地看待投资回报,或许慢慢地,便能让他们重拾信心。”
于爱军颇为欣赏地看着李云道,点点头道:“一看就知道你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不过如何引导、开放什么领域、怎么让他们变得理性,这是如今从上到下都在思考和探索的一个问题。当然,在你自己治下的鹿城,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有时候,步子可以适当地迈得大一些,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只是试错成本而已,你毕竟年轻,有些路和方法,还真必须你们这些年轻人去试验去实践,我们这些老同志,迟早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
从于爱军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东方天空已经渐亮,本不要这位书记送自己出门,但他还是坚持送到了门口,最后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咐:“鹿城形势复杂,凡事注意节奏!”
冬日里的西湖六点天色也就开始渐亮了,环卫工人起得似乎更早一些,此时路上干净清爽,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远远的主干道上,已经听到了车水马龙的声音。似乎这座城市清醒得比住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还要早一些。
李云道独自一人走在两车道的柏油小路上,做了些扩胸运动,琢磨着刚刚自己与于爱军的每一句对话,将近四个钟头的探讨与对话其实还是卓有成效的——至少他知道,于书记是力挺自己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某些想法和观点,是与这位走在金融改革前沿的学者型官员不谋而合的。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有些庆幸,还好如今执常浙北的不是赵平安,否则自己跑去鹿城,非但工作难开展,而且还要时时提防着上面会不会有雷掉下来。如今这样便好了很多,至少目前来看,上面是安全的,至于下面,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开展了。
东方的天空被朝阳晕染出一片橙黄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宾利缓缓跟上了他的步伐。宾利的引擎声不大,所以直到几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身后跟着一辆车。
他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了看那价值不菲的豪车,于是车窗落了下来,一张比四年前明显成熟了不少的稚嫩面孔嘻嘻笑着,将下巴搁在窗沿上:“饿不饿?我请你吃早茶?”
西湖本地人都是有喝早茶的习惯的,哪怕这座城市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但本地人这种近乎于执著的生活习惯更像是扎根在这座千年古城的贵族气息,延展在每一个当地人的血脉里头。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拒绝,当然更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他此时此刻真的有些饿了——一夜未眠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怎么不戴眼镜了?”李云道问她。
“戴眼镜不方便,就换了隐形,如果不是怕将来会失明,就去医院做激光手术了!”她嘻嘻笑了笑,说道。
“手术还是算了,六、七十年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忘了我是谁了?”她继续嘻皮笑脸,就如同四年前赖在他家不肯走一般。
“也对。”他耸耸肩,“吃点清淡的吧,一夜没睡,太油太腻的没胃口啊!”
“跟我走吧!”她笑着,似乎从刚刚落下车窗后,她就一直笑着,当然,也的确是因为很开心——她有四年多没见过他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他也不会再来了,如今见到一次,也就算是赚到了。
“两碗虾肉馄饨,再来一笼包子!”她熟练地点着早点,身边的李云道却在看着早餐铺子外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是在西湖的双子塔附近,那晚包围“金环蛇”和“银环蛇”的行动就在斜对面的楼上,只是眨眼便过去了四、五年,也许是因为在江北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当年的那些场面犹如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想什么呢?”姑娘托腮坐在他的对面,眨眼问他,这几年未见,她觉得他又成熟稳重了很多,眼角也开始有了皱纹,这却让她觉得这样的人更有魅力了。总之,自己喜欢的人,如何都是好的!
“想起了当年在西湖工作时的一些场面,时间过去得太快了,江北两年,京城脱产学习了两年,一眨眼四年就过去了,我在西湖工作的时候,那会儿凤驹才刚刚出生。”
“嘻嘻,你老了!”
“啊?”
“不是说人老了才会总想起以前的事情嘛!”
“嘿,嗯,是老了,你都成熟了,我还能不老嘛!”
姑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二十了。”
李云道苦笑摇头:“弄了半天,你还是个孩子。”
姑娘赌气道:“你才是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李云道似乎并不想跟她斗嘴,只是微笑着看向门外越来越明媚的蓝天和朝阳:“听说你的生意做得不错啊!”西湖总还是有些老部下和老朋友的,戚家的事情,总能第一时间传到李云道这边,不过就算没人说,眼前这丫头动不动就发条短信来骚扰一下,完全将短信当成了日记或周记,此时虽然已经分别很久,但感觉却依旧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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