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对战场上的破烂感兴趣,对他来说,后勤保障和前线是两个概念,他从来不考虑作战以外的其他事情;但是亚希尼不同,作为曾经的泥瓦匠,他对于修修补补情有独钟,在他看来这片坦克坟场就是值得挖掘的宝藏,他知道巴基斯坦能够提供的兵员是足够的,坦克兵学校以速成的方式,将大批开过拖拉机,或者修理过汽车的年轻人,训练成了坦克兵,眼下缺少的是武器。
亚希尼从师部借来一盒粉笔,然后乘着师部的一架直9型直升机,飞过了几处战场,最终飞到了一个月前,第一装甲师被白虎师围困的地区。
他要求飞行员飞低,然后俯瞰战场,可以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停满了各种军用车辆,和一个月前没有什么两样,看来根本没有人认真统计过,这里有什么东西还可以利用。
中**队将龙门天车分解送到前线的做法,着实让巴基斯坦军官吓了一跳,随后他们在北方铁路旁修建了修理厂和损坏武器堆放场,开始大批量地恢复损坏装备,甚至修好了不少印度坦克。有传闻他们在开战前就从有关国家收集了一批与印度坦克通用的零件。
巴基斯坦军队缺乏修理能力,也缺乏足够的修理机械,这是亚希尼突然想起昨天在路边看到的两辆m88型修理车的意义,他很担心有人会捷足先登,抢走这两辆宝贝;不过拉赫曼已经去现场看过,它们还停在水沟里,油箱甚至都是满的。第1装甲师的几个机修连,缺乏对本职工作的热忱,他们的任务只限于小修小补,经常借口是缺乏大型设备,而草率放弃武器。
当然话说回来,机修连装备的那些,老式的653型装甲抢修车的起重能力确实不足(10吨)。不过对于一些简单的修理,他们也不见得做的多好。如果后方仓库没有备件,很少有人会通过搜罗战场上完好的总成来修复车辆。亚希尼见识过中**队的保障能力后,知道起重设备和责任心的重要,除了可以将严重破坏的坦克拼凑出完整坦克,有心人还可以从还坦克上拆下零件,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有了美国修理车,看他们还能找出什么借口磨洋工,必须找个心腹盯着他们干活。”
他坐在直升机上恨恨地说道,m88a2的起重能力超过30吨,当然是按照修理西方坦克的标准设计的。当然印度人对这些装备不太重视,竟然随意丢弃在了路边资敌,甚至没有在逃离时随手扔一颗手榴弹加以破坏。
“上尉,是不是降落,”直升机驾驶员说道,“我看到了那时候的师部降落场了,长出草了,不过还可以落下。”
“好的,降下去,我得好好看看。”
直升机缓缓落下,最终降落在了一片平地上。尽管印巴两军都撤出了这里,但是倒不是没有人关注。
附近村庄的印度农民,正在这片战场上收集各种金属,他们开着3个或者4个轮子的农用车,赶着驴车在战场中间穿梭。男人们在各种车辆上敲敲打打,女人则在路边拆解装备,试图从弄到一些值钱的东西。
村民们看到有一架直升机落下,也并不躲开,对他们来说。这场战争如果还有什么可以抚慰创伤的地方,就是还可以从战场上刨到一些东西。但是大部分目不识丁的农民对战争机器还不太了解,拆解工作显得不得要领,没有人直奔那些暗藏贵金属的重要部位,大量的坦克都被弃置在原地,似乎没有被洗劫,而荒原中被抛弃的汽车则被大卸八块,一眼望去所有的卡车,都没有轮子和篷布,有一些连座椅都被拆掉了。
“这些傻瓜来的还真快,不能让他们乱来,”亚希尼站在一片高地上环视四周,就像一只狮子眼看着一群鬣狗抢劫他的腐肉,“能不能联络师部,让直属警卫部队来站岗?”
“上尉,你在开玩笑上尉?让警卫部队来看这些垃圾?”飞行员吃惊说道。
“这些是垃圾?这李是通向胜利的钥匙,看来你当不了将军。”
他看着远处一名印度小孩儿爬到一辆96坦克炮塔上,肆无忌惮向里面撒尿。然后用一根撬棍,将坦克后面的通气管砸下来,扛着走了。
“这个小混蛋真是该死。如果我们的保障部队有他们一半勤快,我们师也不至于越打规模越小。”他说的确实是实情,第1装甲师齐装满员时有3个装甲团,现在只能拼凑出4个营,如果没有中东土豪鼎力支持,甚至连这些家当都拿不出来。
“你又打算怎么办?这里距离驻地有40公里,我们不可能找到牵引车,把这些东西拉回去。”
“可以让修理部队到这里来。不错,在这里修理可以瞒过阿米尔,我要让他吓一跳。”
他说着兴冲冲走下高坡,然后跳上一辆破损的坦克,炮塔上有一个洞,大概是被125毫米穿甲弹击穿的,但是别无其他被击穿的痕迹,他将头伸进炮塔里面,确定里面没有发生过火灾,大部分设备完好。他在炮塔上用粉笔做了一个记号,意识优先修理。跳下后,又快速跑向另一辆,观察了一番以后,做了另一个记号,表明内部损坏严重,但是发动机完好。
飞行员和随机一起来的几名师部通讯兵,对他乖张的行为并不感冒,他们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偶然朝天开几枪,驱赶附近的村民,在他们看来,这个傻瓜一定是升职太快,故意想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来吸引上级注意。
远处的公路上扬起了巨大的灰尘,隐约可见几辆重型运输车辆,在路上行驶,车辆后面停着用帆布包裹好的重型装备。从轮廓看是坦克,非但炮塔巨大,上面还有自动武器站。
“上尉,这是师部新到的坦克?”
“是的,是我们师的。”亚希尼冷冷说道,他知道那些东西不是给他的,据传闻,亲王的另一个弟弟也可能会秘密加入到攻坚中,所以阿米尔最后得到的援助还可能会超过预期,总之那些有钱人总是想用他们的直线型思维来解决问题,没有人想去听一个没上过军校的乡下泥瓦匠的意见?他现在只能靠自己来扩充实力,至少副师长会支持他的做法。
新德里城内的萨福德琼医院内。
木利特医生刚睡了6个钟头醒来,他用医院的收音机偷偷收听了一下杰米仑政府的短波新闻,没有听到印度高官飞机杯击落的消息,确实有些遗憾。
医院门口又加了岗哨,附近的街区也都实行了戒严,连持国防部颁发的通行证的外国记者也不能进入这一带,医生没有特别许可也不准离开,这对他收集情报以及与上线联系,算是一个小小的限制。
医院里堆满了各种伤兵。大约一个排的宪兵早上进驻医院,开始在伤兵中核对身份,寻找无伤的逃兵和自伤避战的人。这确实是比较奇怪的地方,以往印度国防部对伤病员从未这么严厉过,这种事情不经高层决策似乎不会发生,也许高层有了变动?
木利特很快完成了一例手术,头部受伤的高射炮手没能挺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这名19岁的士兵被从天而降的,很可能是他自己发射的弹药破片击中了头部。
由于供电不稳定,医院的核磁共振设备无法使用,取出弹片的简单手术,变得十分盲目和危险,而麻醉科的医生也收到了限制使用麻药的书面通知,因为库存已经不多了。
医生在等候下一个伤兵的时候,自卫军司令部的人直接冲进了休息室。一名自卫军高级军官被炸破了肚子,无法移动。自卫军指挥部希望能找一名精通血管缝合的外科医生,亲自去一趟。
在场的大部分医生都不想接这个活儿,只有木利特医生自告奋勇。对他来说,这是他收集军事情报的绝好机会,即使没有下手机会,能够在军方面前表现一下,对于将来的情报工作也有好处。
他带着一名有经验的护士,座上吉普车开出戒严区,一路驶向自卫军司令部。
吉普车经过尼赫鲁公园时,还可以看到堆砌在草地上的一些缴获的敌军装备。几个月前,这些重武器作为征服巴基斯坦的象征,被拉到这里,当时可谓是盛况空前,每天都有大量举着国旗的国民跑来参观。不过物是人非,现在这里冷冷清清。
那辆炮管上画满百圈的坦克显得格外突出,它孤傲地停在一块草地上,炮管指向总理府方向,坦克前面竖着一块牌子。
木利特医生的儿子应征军医出征前,全家还一起在这两坦克前拍过照。他至今清楚地记得,那块牌子上写着:“斯潘加将军的部队,在俾路支地区击溃残敌后缴获的武器。”
这张照片现在就夹在他的皮夹子里,他每天夜里被噩梦惊醒时,都会拿出来看看,然后一直坐到天亮。
远远可以看到,街道尽头那座朴实低矮的浅色建筑,四周的围墙边堆砌着沙袋,门口停着装甲车,一派风声鹤唳的样子。
那里就是自卫军的指挥部,不久前曾经是中国驻印度大使馆。大使馆人员撤离后,被自卫军占据,作为了指挥部。之所以选择这里,自卫军宣称是因为他们急于收复第一块国土,不过也有传闻说,主要是自卫军的高层认为,中国人不至于会空袭这里。
吉普车行驶到司令部门口。有人过来草草检查了手术设备,但是没有搜身,只搜走了手机就放行了,显然他们对医生并不戒备。
木利特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是上线提供的间谍工具,可以用来窃听和拍照,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写字。
他和护士在一名军官带领下,走进大使馆的二层建筑。进进出出的军人们,全都面色严肃,显示出战局的不妙,军官们彼此间不时交谈着什么,可惜听不清楚。
医生在二楼走廊里等候的时候,又有两名军官从旁边经过。这次可以听到,他们谈论着辛格死亡的消息。其中一人不屑的说:他这样的叛徒,本来应该绞死。另一个则对战争前景表示担心,他觉得辛格出逃,显然是因为他看到了战争前途。
有人出来,带医生进了一间房间,房间内乱七八糟,看来是临时作为手术室的。墙角处还有大片的灰烬没有被清理掉,也许中国人撤离前,在这里烧掉了不少东西。
房间内里用两张大办工桌,拼凑成了手术台。四周环绕着几部手术用的冷光灯,穿着破烂军装的伤者,仰面躺在上面,身上接着管子正在输血。有一名军医正在一边看护着,伤者已经呈昏迷状态了,面色惨白,估计内出血十分严重。
趁着护士测量心率、血压的功夫,木利特与军医简单交流了几句。
这名自卫军总队长,是在甘地机场下方的地铁通道内负的伤。当时工兵正在排除一颗中国无人机扔到地道里的未爆弹,为了显示勇气,总队长笔直站在了不远处,并不时地向提心吊胆的下属打趣,当时他正好说到,如果中国人能够预见到印度有这么勇敢的军官,应该扔一颗延时引信的炸弹下来。结果炸弹就真的爆炸了,弹片击中了柔软的腹部,运到这里时人已经人事不省,手忙脚乱的军医检查发现,是弹片击中了腹部动脉,由于是内出血,所以没有引起重视,错过了第一时间送陆军医院的时机。
现在需要一名有经验的医生先进行血管缝合,并取出弹片,然后才能送医院。自卫军的军医大部分来自医学院,都是些还没有毕业的狂热分子,但是他们遇到难题立即就抓瞎了。
木利特立即着手简单消毒,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请了出去。他在准备工具时,要求护士十分小心地剪开那件浸满血的军装,不要任何的累赘。
军服已经粘连在了身上,护士只能用剪刀将军服剪成布条,一片片移开,但是最后她的剪刀剪最终到了什么东西,无法继续。
“医生,他胸口有什么东西,看来需要斜口剪刀,可惜没有带来。”
“交给我好了,你把那边的袖子剪掉。”
医生结过活儿,小心揭开衣服,发现里面还塞着一份叠了几叠的塑料地图,即使上面染满了血,也可以看到地图上一些手绘的记号。看来因为伤口在腹部,粗心的军医一直没有清理掉胸部口袋里的东西。
他慢慢从里面抽出这份地图,不好当众展开,但是看着比例尺不大,也许只是部分地区。他随意地将地图扔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看它,然后麻利地剪开衣服,开始了手术。
房间里一共三个人,除他以外还有一名护士和一名年轻的军医,他想,必须设法支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