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雾早已上下翻动,显出此时的厉炎必是暴跳如雷,他怒极反笑道:“白狐,你说要他别伤我的性命?哈哈,简直是笑话,天下高手我悉数了如指掌,他不过是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毛头小子,怎能跟我相提并论!”
“哦,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咯。”白狐咯咯一笑,飞退一旁,为俩人腾出巨大的战斗空间。
黑雾缓缓飞至近前,厉炎一声狞笑,道:“小子,可别怪鬼爷我事先没告诉你,连第十八层地狱都不能奈何得了我。那些什么十大阴帅,钟馗,咳咳,在我手下只有讨饶的份儿。你最好有些觉悟,如果现在你肯给我磕几个头,说不定我……”
他尚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叶明听得不耐,猛然一拳砸了过去。这拳快极重极,厉炎竟没有闪开,一声闷响过后,已重重地摔进了河里。
白狐惊异地睁大了眼,不过一会,便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笑得连腰都弯了下来。
黑雾狼狈不堪地从河里跃将上来,却见河面随之翻上几尾鱼白,口吐泡沫。厉炎大怒道:“小子,你敢使诈!看鬼爷怎么收拾你,地狱酷刑!”
厉炎话声方落,天似乎突地暗了下来,漫天森寒之气汹涌而至,猝成风卷,其中宛若夹杂厉鬼哀嚎之声,凄厉迷蒙。而天地之间的这团浓雾左边忽现一把铁钳,右边祭一把剪刀,明晃晃,阴森森,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叶明早已严阵以待,此业鬼既然能在地府逞凶作恶,尚可全身而退,必有一番本事。
厉炎怪吼一声,铁钳突长二丈,径向叶明口中夹来。同时剪刀“嗖”一声飞至,围绕叶明飞转不休,寻隙进攻。
叶明冷哼一声,就待举手迎战,突然一阵怪风袭来,竟牢牢缠住叶明,情形与方才白狐水之链相差无几。铁钳与剪刀见状,竟越发渗出寒光,呼啸声大作,便如同两条饿极的狼。
厉炎狂笑不止,大为得意。奇怪的是白狐停立一旁,轻撩秀发,甚是悠闲适意,却无丝毫的担忧之心。
千钧一发之际,叶明一声长啸,身周紫华大亮,光环烁绕,刺眼至极。相较之下,那鬼魅风云登时逊色不少。
忽听铿锵两声,只见断折的铁钳和剪刀从半空而落,“噗通”入水,消失无影。
厉炎大惊,他因深受地狱之苦,逃离后自创地狱酷刑招数,功成之后,威力之大,罕有人匹敌。不想今天却让这貌不惊人的毛头小子轻易攻破他的“拔舌地狱”和“剪刀地狱”。
厉炎吼道:“小子,别得意,让你尝尝我的‘冰火烈狱’!”
霎时这片天地犹如置身冰窖,一阵细碎声响起,却是下方河面开始结冰。而那礁石上的黑盒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狂风如刀,凛冽肃杀。白狐轻蹙蛾眉,裹了裹身子,向稍远处飞去。
叶明微觉诧异,这业鬼何德何能,竟能驾驭天地之力!眼看厉炎尚在施为,好奇心忽起,不知他这“冰火烈狱”究竟会强到何种地步。
“咔嚓……”一连串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却是那河中礁石、河边石块禁不住天气寒冻,生生裂开。黑盒也终于摆脱法术的束缚,落在冰面上。而向远处俯视,这条大河仍在迅速地结冰,转瞬间已听不到瀑布的轰鸣。
叶明潜运内力,那寒气近体便化于无形。尽管厉炎业鬼已把“冰火烈狱”的“冰”提至极限,但叶明还是能够应付。
恰在此时,那刮来的一阵旋风竟忽然“嗤”一声点着了火,接着四面八方全部一阵火亮,火势迅速蔓延,汹涌怒烧,遍及天空,方圆几里之内被映得明亮通红。
厉炎见叶明已被火势淹没,狂笑道:“小子,地狱业火无人能受,你认命吧!”
其时,这片天地被玄冰森寒之气围拢,再辅以能熔炼黑盒锁链的地狱业火,大冷大热,各逞机锋,犹如龙虎相斗,任他什么千年不化的顽石也要碎裂。
白狐面色一变,沉声道:“厉炎,难道你敢违背主人的意思?”
“放心,我自会控制力道,等这小子解了宝物之谜,我再好好收拾他。”忽觉白狐眼色不对,转过头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只见叶明从那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中缓缓飞了出来,毫发无伤,而随着他的举动,那地狱烈火竟缓缓熄灭,就连“冰火烈狱”造成的这片空间也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叶明摇了摇头,想当初从幽冥血海里逃生,他与晨希都已经被腐蚀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唯独尚存一气。这冰火烈狱虽厉害,却也远远及不得彼之万一。
“你还有什么招数,快使出来吧。我既然答应过她,也就饶你一命。”叶明淡然说道。
白狐怔怔地看着叶明,不知是震惊于他的功力,还是被他的话语所触动。半晌她轻轻叹息道:“为什么是你呢,冰枫?”言罢,飘然落于尚未融化的冰面,捧起黑盒,静静地飞到岸旁。
厉炎突然笑了,笑声由小渐大,凄厉若夜枭。他狂吼道:“侥幸过了两招,就敢如此大言不惭!看我的‘孽镜地狱’,为你的过错忏悔吧!”
天地风云色变!
叶明凝立不动,巍巍如山。
只听厉炎念念有声,似乎在诵读着某种神秘的咒语。这咒语由细转粗,从稀疏至繁密,渐渐充盈无间,震耳欲聋。
叶明皱了皱眉头,急遽变幻的风云似乎正要引发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眼前那朵乌云渐渐稠密,竟形成一个人的身形,这人相貌卓尔不群,若是衣冠端正,必会给人儒雅风流的感觉,但他头发凌乱,一脸酒胡渣,脸上满是凄苦之色,他赫然便是……
“爹!”叶明脸色痛苦,身子微微颤抖。只见眼前人嘴唇蠕蠕而动,似乎不断诉说着什么,而随之他的面目也变得越来越凌厉。叶明紧紧攥住拳头,表情复杂,默默地看着。
突然叶明面色一变,他父亲的模样倏然破碎,眼前竟又变了一幅场景。
一间温软的室内,一个大着肚子的美丽女子,她汗如雨下,紧拽着被子,边上正有一个半百老娘不停地忙碌着。知事的人都会看出,床上的女子即将生产。只听女子一声惨叫,接着听到一非常响亮而清脆的婴儿哭声。房门猛然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叶明的父亲。他大喜若狂,在接生婆大叫着“是男孩,是男孩……”时轻轻抱过孩子,大笑着道:“这是我的儿子,我当父亲了,我当父亲了,哈哈……”
叶明父亲兴冲冲走到女子身旁,笑道:“春文,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春文一脸温柔,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抚摸婴孩白嫩的脸孔。婴孩似乎也感到了母爱的滋润,哭声竟不可思议地止歇了下来。忽然那只素手挣了挣,似还想多疼爱一下她的孩子,却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两行清泪自她的眼角滑落,沿着她微笑的脸颊,落在了红枕之上……
“娘!”
叶明疯狂地向前方扑去,可是甫一触到,这虚像便立即散了开去。他怔怔地停在半空,泪流满面,喃喃道:“娘,娘……”突然他仰天大吼道:“为什么?”
白狐惊呆了,这个冷漠的年轻人竟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冷漠,却至情至性。“孽镜地狱”她最清楚不过,凡是被此招数所迷惑之人,往往因己所作恶之事,心有耿耿,幻象丛生,最后陷入绝望的疯狂之中,届时那人便会凶性爆发,自取灭亡。可是眼前的情景似有不同,叶明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尚未到面目狰狞的地步。
厉炎不断狞笑,突然叫道:“下地狱吧!”
在他继续催发功力之下,霎时乌云层中一声霹雳,接着银龙划过苍穹,映亮大地,似要惩罚那些罪孽缠身之人,还世间一片清明。天威不可触犯,恁你如何了得,却怎能胜得过天?
叶明脑中一片晕眩,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就连在空中飞行似也不太稳了。恍恍惚惚中,一声轻轻的呼唤遥遥传来:“叶郎……”他猛地一颤,倏睁双目,热泪盈眶。
香莲窈窕的身姿便立在那儿,她目光温柔,一如每夜梦中的倩影。叶明双肩不住颤动,不禁蹲了下来,回想往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却被一场噩梦吞没,更是痛彻心扉。“香莲,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彷佛要逃避似的,他深深地埋起了头,不敢正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白狐目有戚戚,却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心生异感,她低下头,不知何时,手中的黑盒那一圈缝隙里,竟有一种淡淡的光芒透了出来。
她微觉讶异,轻轻地打开盒盖,突然一个物体急速飞出,随之漫天黯淡一扫而空,青绿玄芒绚烂无匹,蔚为壮观。
隐约闻见厉炎的惊叫声:“出什么事了,我的‘孽镜地狱’为什么不听指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