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先生神功无双,更有算尽天下之能,请先生算算我师父昆仑元难真人如今平安与否?还有我的朋友风影风师兄、若灵姑娘他们如今情势如何?”
对,叶明暗呼,暗骂自己糊涂,遇到陈半仙以来,一直忙这忙那,竟忘了此节,闻言也是满目期待地看着陈半仙。
陈半仙扶他起身,淡淡地道:“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虽身罹劫难,但运势有惊无险。其余的你们也不要多问了,我也不会多说。”
方龙竹双眼放亮,道:“多谢先生赐告,能随先生修炼,是我莫大的荣幸,我愿跟随先生。”
“好。”陈半仙颔首正色道,“那我问你,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方龙竹一怔:“顾府。”
“那你应该知晓与顾府相邻的是谁的宅邸。”陈半仙注视着他的双眼,眸子深沉,似能看尽方龙竹的心思。
方龙竹身子轻微地一颤,半晌方缓缓地点点头。
“我要你在顾府修炼,是因为此地是锻炼心志的最好地方,但同时也最易滋生心魔,其中利害,便如双刃,你可要有所准备。”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间破落的草庙,凄风苦雨,却不是这样的草庙所能承受得起的。“娘,爹爹到底是谁啊?”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孩哭叫着,摇了摇躺在草堆上的女子。她长发蓬乱,脸色惨白,一身棉衣尚不能保暖,瑟瑟发抖。若她梳洗打扮,定是一名绝代佳丽。但此时的她却沦落到了寄宿草庙的境地。女子目光无神,进气不如出气多,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你爹……你爹是……”女子话声越来越轻,小孩只能将耳朵凑近,终于断断续续地听到了那三个字,可是之后却没了任何声响。小孩彷佛知道了什么,身子一下僵硬了,他缓缓移回目光,只见母亲歪过了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冲开污秽,留下一行洁白的泪痕……
“娘!”小孩大吼一声,忽地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下……
复仇!
小孩站在一座宏伟的府邸前,那牌匾上写着两字,他随母亲学过,知道那两字读作——潘府。他向大门走去,两边家丁早已喝道:“你这小叫花子,往哪儿去呢?”
“我……”小孩早已思索了几百遍,虽有些紧张,但还是一字字道,“两位老爷好,我想在这里找份能糊口的工作,我什么都会做,干什么都行,请各位老爷发发慈悲,收下我吧。”
两个家丁也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但还是为难:“小叫花,且不说这里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说这么大个潘府,缺人也不会缺你这样的,你还是去别处寻吧。”
小孩不依不饶,仍是不住地求情。这下可惹恼了家丁,左边的叫道:“你这小叫花忒不明事理,敢情是个小傻子吗?给我滚了,再让我见你,小心断了你的狗腿!”他一把将小孩推了出去。
“住手!”
小孩擦破手皮,忍痛挣扎着就欲起身,忽听那两个家丁恭敬地道:“大人!”一名男子跑来扶住他,小孩疑惑着看去,只见这名男子笑意温和,目光亲切,并不同家丁一样疾言厉色。“你还好吗?”
大人?难道就是他吗?小孩垂下头,不敢与他正视,怕他看出自己眼里的仇恨:“我,我没事。”
男子长身而起,霎时露出一股难当的威严,他俊目环扫,两个家丁心中有愧,都是低下了头。此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跑出,俯身道:“大人。”
男子轻微地应了一声道:“管家,我们府中尚有什么杂役的活儿,给这小孩领一份。”
小孩终是进了潘府,这所深宅大院会因他的进入牵出什么风云?他只记得当他走进大门之时,瞥了一眼牌匾,没有一丝犹疑……
方龙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低声道:“弟子明白。”
众人吃早点的时候,顾全见到突然出现的方龙竹吃了一惊,这时陈半仙便说:“这是我的弟子,昨儿与我分开,今日方才寻到此地。冒昧之处,还请总镖头原宥。”
顾全自是不敢怠慢,赶紧招待。吃罢,叶明说道:“多谢顾伯伯款待,我欲参加英雄大会,今日想去嵩山脚下查看一下地形。”
顾全倒是不怎么惊奇,哈哈笑道:“以叶兄弟你如此人才,若不去参加这十年一次的英雄大会,倒真是可惜了。好,我为你配备良马一匹,一个半时辰内必能到达。”
叶明大喜,连忙称谢。这时坐在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的顾晓亦突然说道:“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参加这个英雄大会。”
顾全眼神有些复杂,半晌微笑道:“好,去吧,但你却须注意,你如今本事已成,出手要有分寸,留得一份情面,也不致多结仇家。”
“谢谢爹,女儿理会得。”顾晓亦喜动颜色,转眼间与叶明视线相接,笑容顿僵,目光也暗淡下来,立时转开了头。叶明只觉呼吸没来由地一窒,嘴角拉过一抹弧度,恰似苦笑。
“你们先行动身,我待秦览办完事回来,便与他一同赶赴嵩山脚下。”
叶明、晨希、顾晓亦三人出得顾府,早有家丁牵出两匹骏马,伺候在侧。叶明牵过,缓缓走去。因双会齐临,时候虽早,街道上人倒也挺多,并不方便骑乘,只有待出得城门,道路宽广些,便可放马驰骋。
气氛有些尴尬,叶明并不是口舌伶俐之辈,凌晨时分伤了姑娘家的心,现在不知如何开口补救,就默不作声,拉马前行。晨希却是毫无禁忌,径自走到顾晓亦身边,一味逗笑,不过片刻,两人就打成一片,说笑声不断,把叶明晾在一边,彷佛他倒成了个局外人。
忽然左边街道拐角冲出一人,大声叫道:“帮主,帮主!”
叶明听这声音熟悉,停马驻足,转头看去,只见这人正是河帮副帮主王陆然,跟在他后面还有一群属下,一下将此处街道挤成了一团。想起自己此时是这些人的帮主,叶明尚觉不适应,讪讪道:“王……王老哥,你这是……”毕竟见识少又脸嫩,不知怎么称呼,只能以王大哥称之。
王陆然本来就是满脸喜色,闻言更是笑开了花:“帮主洒脱,属下真是受宠若惊。我与众兄弟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此时顾晓亦也拉马上来,与叶明并排站立。王陆然赶紧抱拳行礼,神色间甚是恭敬。
“等候多时?不知王老哥可有何事?难道我……我帮又出了什么事?”
“不不,我帮在叶帮主带领下,无往不利、财源滚滚、无人敢犯。我们等候帮主只是为了向帮主禀告两件喜讯。”王陆然语声激动,显然这两件喜讯并不寻常。
叶明不由老脸发热,他当河帮帮主,不过是因顾晓亦一句戏言。而他自昨日任帮主以来,就赶紧闪人,对河帮的贡献也只不过向顾全说了合作一事,其他自己便一无所知。他心知肚明,自己恐怕是最不负责的帮主,而王陆然如此抬举自己,令他颇有羞赧之心。他不自觉觑向顾晓亦,见她虽是微笑,却并无讥嘲之意,方才叹了口气。但这一瞬之间,却又生奇,自己为何会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呢?他不敢多想,赶忙问道:“哪两件喜讯?”
王陆然笑眯眯地答道:“昨日自帮主接掌本帮之后,下午即有关中剑派二人来到本帮总坛。我们原本以为他们又要来生事,但只二人,我们却也不惧。不料他二人执礼甚恭,言明要见帮主。我就说‘帮主不在,有何事便对我讲吧’,他二人便道‘请王副帮主转告贵帮主,我帮上下恭喜叶帮主荣登大位,贵我两派多有嫌隙,自此烟消云散,这是见面礼。’他们说着交给我一份契约,那是洛河神水码头的停靠权,得此便宜,于我帮兴盛大是有利。当时我就想啊,帮主真是神人啊,竟连关中剑派也会给帮主您这么大的面子!”
叶明眉头微皱,旋即笑道:“那第二件喜讯呢?”
“第二件嘛,”王陆然笑意更盛,“那当然是昨日顾小姐谈过的我河帮与中原镖局合作一事。昨日傍晚,秦览秦镖头亲自驾临,细谈各项合作事宜,并将利益大头给了我帮,我们当时实在是感激涕零。秦镖头却笑道‘你们要谢就谢贵帮主吧,贵帮主雄才伟略,更是我中原镖局的恩人。你们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找我们便是,我秦览自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脱!’帮主,你真是我帮的救星,活菩萨啊!”说着就欲跪下身去。
他这一行动,登时后面跪了一大片,口呼帮主,惹来无数行人注目,叶明面红耳赤,赶忙叫道:“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总算叫得众人起身,叶明算是吁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可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只听顾晓亦道:“你们帮主就要去参加英雄大会,为河帮扬名立万了,你们不去支持吗?”
王陆然双眼放光,河帮不过是个小帮派,别说没出个江湖闻名的侠客,历史上更无一人曾参与过英雄大会。虽然他不知叶明虚实,但想来本领定是不错的,否则怎么可以惊退陈杨、还是中原镖局恩人?
他大手一挥,向背后众人道:“大伙们,我们帮主要去参加英雄大会,你们要不要一同前去,为帮主呐喊加油?”
众人本对这次盛会都是心向往之,又听本帮帮主欲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那还不兴高采烈、高呼跟随。叶明只觉头大如斗,他一向独来独往贯了,颇不适应这种氛围,但看众人兴奋的神情,又不想拂了他们心意。他粗略一数,来的河帮属下大约三十来名,不由皱眉低声道:“王老哥,如果我们都去了,那本帮事务怎办?”
王陆然呵呵笑道:“帮主不必担心,我们河帮一大半人都不通武术,他们身强力壮,只是图口饭吃罢了。我等下安排一番,那么漕运事务绝不会怠慢。”
顾晓亦道:“叶大帮主有什么担心的呢?有关中剑派和中原镖局照着,我看还不致有谁这么不长眼,敢得罪贵帮!”
王陆然奇怪地看了顾晓亦一眼,听她语气与昨日不同,眼珠一转,登时明白,嘿嘿一笑,对叶明低声道:“帮主,小俩口吵架了?没事,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哄哄她,保准不过一会儿,就能如胶似漆、恩爱如常。”
叶明听得大骇,赶紧道:“老哥,你……”王陆然话声虽小,无奈顾晓亦乃半神之体,焉能听不到?立时闹了个满面通红,又兼心下凄苦,叶明话未说完,清叱道:“王陆然,你再乱嚼耳根,看我不打你老大耳刮子!”
王陆然哈哈一笑,也不生气,对叶明使个眼色,便自顾自地去吩咐属下。叶明不觉移过目光,恰在这时,顾晓亦也向他看来,二人视线相对,又立时转过头去,都臊红了脸。晨希左看看,右看看,嘻嘻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