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在黑夜的掩护下无数的恒州军人正潜伏在冰冷的北风之中,许纯也在其中,他自领了这一战的先锋之职,这在以前是非常罕见的。
他现在正坐在一处土坡的后面,闭目养神,别人看好像是养精蓄锐,实际上他是想平复一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许纯坐在那里,根本听不到一丝风声,在他耳边回响的全是自己晨钟暮鼓般的心跳声音。他真的十分紧张,就算是当初下决心带领三万军队去冲击七十万七国主力时也没有像今天一样,让他觉得无法呼吸。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这条路他走的太难了,可就在一切马上要见最后分晓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这种恐惧让他坐立不安,甚至无法解释,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在第一线的原因,福党你们准备好了么?一切就要开始了,这是我,一个你们从来也没有放在眼里的文弱书生一手导演的,这个结果你们想到了么?
"督帅,快看,城门开了!"忽然丁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象,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身顺着丁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圣都的城门一点点的打开了。从里面窜出一个人,手里各举着一只火把,站在城门前不停做着奇怪的姿势,在黑夜之中非常的醒目,这正是之前许纯等人定下的暗号,那些姿势代表着一切顺利,可以进攻!
许纯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终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在空中一挥,对着身后的人喝道:"恒州的男儿们,终于到了为国效力的时候了,跟着我杀国贼,报皇恩啊!"身后恒州军也发出捍山动地的呐喊"杀贼!"边发疯似的冲进了圣都城。
城门上的守军一部分已经被汉王带的人收拾了,剩下的哪还有抵抗的勇气,一看如狼似虎的恒州军冲来,不由都扔下手里的兵器作鸟兽散了,恒州军甚至没有损伤一个人就顺利拿下了城门。
"丁一,南森带领部队,向南门打!恨无常向北门打!张伦向西门打!如遇抵抗,杀无赦!其他众将与我一起进攻皇城!"一进城许纯立即就开始布置,这一战他和古月天已经做了几次沙盘推演,所有步骤都已烂熟在胸!
"得令!"众将领命而去,瞬间一条条火龙便向整个圣都扩散开去。
其实在所有人的预想中这一战应该是的很容易打得,毕竟自己这面占着道理,不但"铲除叛逆,为君报仇"的口号喊得响亮,更有皇帝陛下亲自签发的讨逆遗诏,再加上恒州军一贯的名声和威望,这些普通的兵马司常备部队和只是摆样子好看的御林军还不望风而降么,至少也是落荒而逃才对,东门就是个例子,几乎兵不血刃就轻松拿下来了,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其实这种判断上的错误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自大,恰恰相反而是他们太低估自己的名声了。在整个苍龙,伴随这支忽然冒出来的恒州军一直都有无数的传闻,因为它上升的太快,又取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战绩,所以各种版本数不胜数也在常理,其中有三个是大部分人比较认同的。
第一,恶鬼丁一每天都至少要吃一副活人的心肝;第二,许纯喜欢吃小孩子;第三也是最可怕的,或者说是最多人相信的,就是整个恒州军是以活人为军粮的,他们打仗从不带补给,只是抓到俘虏就直接杀了吃肉,所以他们的战斗力非常之高。这件事也并不算空穴来风,苍龙特别是圣都这里的老百姓都听说七国的首都永安城以前可有将近百万人口,可是被恒州军攻破之后,仅仅半年时间就只剩下十几万人了,那些活人难道是都凭空消失了?当然不可能,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他们都已经被吃掉了。
做战俘不可怕,何况还只做自己人的战俘;被杀了也不可怕,反正是死在自己的家里;可是若是做了战俘在被人活活吃了,就太可怕了,更何况这里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自己的父母子女,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落到那些吃人的魔王手里。
就是这种看似荒诞无稽的谣言,却令整个圣都人一下子变得凶悍起来,人轻言投降,几乎每个人都奋不顾身的投入到了战斗之中。杀吧,也许拼了命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没有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敌人的锅里!于是每一条小巷,每一间屋子都成了战场,几乎每一个人都成了疯子,圣都疯了!
恒州军对此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他们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所以吃了大亏。负责攻击南门的丁一等人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就已经损失超过了千人以上,甚至连强横如南森都中了一箭,好在只是皮外伤,但是丁一也被刺激的发疯了。
战前许纯和古月天都讲过很多次要善待百姓的话,甚至还特别和丁一单独交代过,但是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在暗箭之下,丁一立即将一切交代和嘱托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一直被强压下来的本性终于爆发了"传我将令,给老子杀,杀光这些叛逆,杀光这些王八蛋,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丁一红着眼睛下达了格杀令,恒州军立即开始反击了。
恒州军的确不吃人,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懦弱,恰恰相反除了吃人之外他们什么都会做。这帮一直以来都希望给自己人留下点好印象的刽子手们,终于撕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张嗜血的脸庞,你们自己要找死,就别怪老子们了!
疯子对疯魔,高下立判!连正规军队都阻挡不了的恒州恶魔们又怎么会停留在这里?刚才还有声有色的抵抗瞬间就被无情的撕成了碎片,但这只是个开始,已经杀红了眼的恒州军早也没有办法停下手里的屠刀。
如果屠刀能让你们冷静,我就给你们屠刀!如果死亡能让你们清醒,我就给你么死亡!记住今夜,记住恒州军,记住用鲜血换来的教训,圣都在我们的脚下颤抖吧!
其他三路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被惹怒了的恒州军已经失去了控制,只有杀戮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阻止,更没有人敢于阻止!
皇宫之中,宣德殿里还是那几个人坐在那里,但是此时已经是个个面如死灰了,谁也想不到恒州军来的这么快,更想不到的是汉王叛变的更迅速。
"如果我们可以守住皇宫,最多三五天,破军一定会回来的。"梁萧说这话时,声音一直在颤抖着,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守住皇宫?"水中影苦涩的一笑,绝望的说道:"连圣都都守不住还谈什么皇宫?再说梁破军究竟在哪里,你们谁知道呢?他要是真能回来早就回来了,何必要等到三五天之后呢?"
"要不我们跑吧?"贾华提议道。
"怎么跑?往哪里跑?现在四下里都是恒州军,他们像疯了一样在杀人,我们就算有命出皇宫,还有命出圣都么?"年世杰喃喃自语一般,声音迷离。
"难道,就在这等死不成?"罗显怒道。
"你们都走吧,各自去找找自己的生路,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要在这里等着了,许纯很快就回到了!"水中影长叹了一声,终于说出了这样的话。
几个人同时一震,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离开是九死一生,留下是十死无生,还是可以博一下的。终于梁萧首先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水中影,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只是叹了一声转身离去。有一个带头的,其他人纷纷往外走了。
只有年惟庸依然坐在那里,低头不语,好像是没有听到水中影的话似的。年世杰想走又没法走。看了看龙椅上坐着的福王,又看看父亲,终于一跺脚来到年惟庸身边低声说道:"父亲,咱们走吧!"
年惟庸缓缓的抬起头来,本来就已经苍老的面容,如今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疲惫的挥了挥手:"你自己走吧,为父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对生死早就看淡了,我最近总在想罗相死的时候说的话,这才明白真到了生死关头才明白什么都是浮云而已。"
"爹,不能再拖了,不管如何,您必须的和儿子一起离开,否则儿子自己怎么能都独活?"
"傻孩子,爹总要离开,你也该长大了,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了。"
年世杰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爹,是我害了您,要不是我极力要你们造反,咱们有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年惟庸微微一笑"不怪你,你当初说的没有错。怪只怪我们太低估这个许纯了,还以为他会像个读书人一样行事,谁成想此人已经凶狠到这个地步?可是老夫一样不服,若铁石军团在此,谁执牛耳犹未可知!"
"爹…"年世杰还想再说什么。
年惟庸却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咱们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你再不走,咱们全家都完了!难道你就真的忍心,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么?"
年世杰听完不由嚎啕大哭,连叩九首,额头都已流出血来,叩完站起身来以袖掩面,转身踉踉跄跄的也退下了,刚出门口,就听年惟庸在屋里大叫一声"非我无能,天亡我也!"急忙抬头看,只见年惟庸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当时就魂归天外了。
"哎呀,爹…"年世杰惨叫一声就冲了回来,抱住年惟庸的尸体放声大哭。
一旁已经有些痴呆的水中影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也踉跄的冲了过来"老丞相,你怎么这么傻呀?这些年您为了我,日夜操劳,废寝忘食,如今竟然落到如此下场,难道说真是我水中影无福不成?也罢,丞相慢走一步,黄泉路上水中影来陪您一遭!"
火在烧,圣都在火中呻吟着,曾经的强横、荣耀、快乐、希望无不化成灰烬,在天地间飘散无踪。谁才是胜利者,谁才是大英雄,谁才是这火中涅槃的凤凰,谁能够说清楚!
"咱们赢了,督帅!"李叙兴奋地对许纯说道。
许纯却呆呆的望着冲天的大火,失落的说道:"其实咱们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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