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夕骑着豹子信步而行,心情闲适而澄沏,似乎与这夜空融为了一体,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都为夜空而敞开,夜风似乎能够流过人的心灵,将人心底的那一丝浮躁吹散。
意珠似乎在与最纯净的流水做着交流,内部的一些杂质与燥气,都被冲刷洗涤,变得越来越纯净。流水淌过意珠的最深处,冲洗着那些潜藏极深的阴影,一点一点地荡涤。
巫马夕无悲无喜,只是心中绵绵然,泼泼然,似乎有飘渺的歌声在心底唱起。
“叮!”
一声轻响突然响起在暗夜之中,巫马夕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右前方不远处,有一丝微光,变幻一阵之后又消隐。巫马夕本打算不理会,正准备离开,谁知道那里又传来了一声“叮”,紧接着又是一阵微光变幻。
咦!似乎有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巫马夕骑着豹子走了过去,很快便找到了那处微光的光源,是一枚戒指。戒面是一个狰狞的意兽头象,一张利齿张扬的大嘴占据了近半个戒面。随着一声“叮”轻响,整个戒面便开始流动着一阵光华。
巫马夕好奇地将戒指拾起,在虚空之中骤然闪出一片光幕,上边是篇文字:
有缘拾主,请听我言。我乃西曲城碧甲獠团长古匕,亦为海外流派子寂潜往大陆之使者。昨日,文苍原宗师之外孙女于西曲失踪,团联迫于压力,欲与台隐火并。余身负子寂之重任,不欲参与,携众夜间离城。团联为恐消息外泄,遣人追杀。余自知身死在即,乃以随身象戒传讯。望拾主秉持善念,传讯与文宗师,为吾子寂求一方残存之地。象戒之内有子寂传承,不敢奢求归还,但求拾主境成之日,能念子寂之渊源而善为维护。古匕死志。
巫马夕心神剧震。光幕之上不到二百字,其信息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文苍原的外孙女,不是如意还能是谁?而且此事还牵涉到台隐。
他意识探入象戒翻看了一下,这真的是一枚象戒,里边空间极大、物资极丰,绝不会有人用如此大的代价来编这样子的一个谎。
古匕所说,必然是真的。如意真的出事了,而且台隐也面临着危险。
巫马夕再也无法镇定得下来,这件事牵涉如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必须尽快回城。
巫马夕骑上符纹豹,向着西曲城的方向狂奔,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象戒开始思索。
不能就这样子回城,必须将消息传递出去。
团联已经动员起来了,以它的势力,现在的西曲,只怕连信道都用不了,必须在进城之前就将消息传出去。
他思索片刻,随即便拿定了主意,从象戒之中找出一柄锋利短刀,找了一颗大树,连续切出十几块木板,随后短刀飞舞,将消息刻在木板之上。他略一思索,又在每块木板上嵌入一枚金币。
随后纵豹向着北方急奔,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便来到了雪浮河的岸边,沿着雪浮河往上走,每隔段距离便向河水投入一块木板。
雪浮河自冷渊潭起源,一路向着东南流去,在流经西曲城之后,后边还要经过六座城池。这个消息他共刻了十二份,上边嵌了金币,而且又定了赏额。沿途定会有不少人拾到,只要有一人贪赏将消息传递出去,此事便算成功。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了。他归心似箭,不可能跑到下一个城池传完讯再说。
做完这一世,巫马夕便纵豹向着西曲的方向狂奔,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便看到了西曲的城墙。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四周是一片死寂。城门紧闭,只有城头还点着几个灯光,照得城墙有几分昏黄。
巫马夕观察片刻,城头上并无巡游之兵卒,想来应该都躲在敌楼内偷懒。
他放下心来,走到一处灯光稍显黯淡的偏僻段落,从象戒之中取出一根绳索,在末端打了一个大大的绳套。又从储物囊中取出苍鹰之尸体,将赶尸咒种在上边,指挥苍鹰抓起绳索,向着城头飞去。那只苍鹰很快便来到了城墙之上,将绳套挂在城堞之上。
巫马夕收回苍鹰,用手试验了下绳索的力度,很坚实,承载起一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他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眼,沿着绳索开始向上攀爬,双手交替,筋肉绷紧如弦,整个身体便如一只蛛蛛,迅速向着城头接近。
城头传来脚步声,军靴踏在石板上,每一步都清晰而厚重。
巫马夕仔细分辨,只有一个人,但是听距离和速度,很可能在自己登上城头之前,此人便会发现绳套所在。
他一边加快攀登速度,一边开始准备意境。
“咦?”
在离城头还有两米多的时候,绳套被那人发现了,紧接着城头探出来一个粗犷的脑袋,向着城下张望。
巫马夕瞬间编织了一个心血狂潮,种在那人身上。
血液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头部的血管,那人七窍立即便溢出血来,整个人在城头摇摇欲坠。
巫马夕双手交替,紧抢而上,一把扯住那人颈部衣服,将人从城头拽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禁声意境将那人的喉头封住。这个禁声来自于李碎的储物囊,是那场搏命少有的收获之一。
那人张嘴大嚎却毫无声息,张牙舞爪地直坠了下去。
“锵!”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那人用兽刀一刀拍在城墙之上,发出一声暴响,在寂静的夜里便如一声炸雷。
巫马夕立即便意识到不好,这个声音是一个很坏的开端。
西曲城的城卫军再懒散,听到这种异响,还是很有可能要出来看一下的。况且熊暴来西曲的时候,从东线战场上带来了五百精兵,虽然安逸日久,但毕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这种动静足以令他们出动了。
果然,两侧的敌楼内立即便有了动静,钻出来三五个兵士。
军中士卒所学都是制式驭形意境,单人的战力并不强,但一旦配合起来就极为棘手。
巫马夕不敢迟疑,翻身上城,抓住绳子径直翻过对面的女墙,向着城内跳去,顺着绳子迅速向下滑落。
城墙上士兵立即便发现了异常,几声喝问之下,便有兵士用冲刺意境冲到了绳套附近,举刀便将绳子砍断。
此时巫马夕已经攀下近半,身体骤然加速向下坠去,他并不慌乱,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取出符纹豹垫在身下,经过一阵强烈冲击之后,安全坠落。
身体有些闷疼,但是他完全顾不上,织起赶尸咒跨上符纹豹便跑,很快便将城墙远远地甩在身后,一路毫不减速,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台宅驰去。
此时已是凌晨,除了某些路段有些许灯光之外,一路都是黑暗,巫马夕纵豹疾驰,连撞数次,很快便来到了台宅附近,将符纹豹收起来,向着台宅行去。
走了没几步,巫马夕远远便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在台宅临近的几条街道,有些陌生境修举着灯光游走。台宅所在不是什么闹市区,在凌晨三点出现这样子的情况,显得极不正常。
看来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了。
巫马夕停住了脚步,藏身在黑暗之中仔细观察,在台宅附近,不时三三两两地走过几个境修,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巡视。
团联的人已经明目张胆地围困台宅,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吗?只是台老为什么没有反应呢?是出了什么意外?
很显然,台宅已经不是什么安全所在了。巫马夕不敢随意露面,可是他对于眼前情势完全不知,而且心忧宅内众人,必须与他们取得联系。
观察片刻之后,巫马夕拿定了主意,从储物囊中取出罗斯团的团徽。
这些日子以来杀人夺宝,赤尊罗斯和碧甲獠的团徽他都有积累。古匕出事,碧甲獠的情况未知,所以碧甲獠的团徽首先被排除。赤尊行事向来狂妄,而且与台隐一伙有旧怨,此次围宅说不定就是赤尊带的头。综合比较之下,罗斯团是最为稳妥的选择了。
他将团徽挂在胸前,深呼吸了几口气,表情轻松地向着台宅走去。果然,走了没多久,便被三人拦了下来。
“罗斯团的?”说话的是一个眼窝深陷的境修,在斜光下看不清他眼,只有两个幽深的黑洞。旁边两人,左胖右矮,松松垮垮地立着,眼神中带着猜疑。
“正是。”巫马夕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也不敢随意多问。
“你们执行长不是把人都带回去了吗?你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罗斯团的执行长,那便是卢永合了。把人带回去了?是怎么回事?
巫马夕听完他所说,越发心里没底,他不敢胡乱攀扯,见对方的团徽并不起眼,显然只是个小境修团,便打算用罗斯的势力强压:“罗斯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兄台来管了?”
“你……”左边肥胖境修立即便要发作,被那个深眼睛给拦了下来。
深眼睛道:“抱歉,这是你们少团长下的命令,此处不允许任何人通行。”
这事居然还牵扯到皇甫由?
巫马夕看了三人一眼,不知道这里边的水到底有多深,怕自己再纠缠身份会暴露,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冷笑。
巫马夕从那声音之中嗅出来一丝危险,长年累月的赶尸生涯,让他对于别人恶意特别敏感,一个轻微的声音和神态变化,他便能从中读出即将到来的殴打和侮辱。
而在西曲城,似乎不止是殴打与侮辱那么简单,在这里的每一丝恶意,伴随着的都是生死搏杀。
逃!
转过巷子之后,巫马夕立即便驾起符纹豹,迅速便钻进旁边小巷,一路疾驰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