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们走远了,广场上的游客与观礼的人群纷纷地散去,酒楼里也恢复了适才热闹的气氛。
小二送来了茶水后,阿图就让众女们自己做主,每人点上一个菜,凑了满满的一大桌。小清与刘嫂的晕船已经好了,可能是因为喝了许多天的白粥,被刮了好多油,肠胃很生气,指使着她们俩一个要了只硕大的蹄膀,一个要了盘油腻的烤乳猪。
冷碟刚刚上完,忽听得旁桌的食客中有人道:“看,那是四小姐的马车,派头真不小。”
他向窗外一瞧,一辆豪华的双驾马车恰好跑到了楼下。马车以两匹白马为驾,车身、底架部份多用包铜,车轮的辐辏鎏了金;车厢的厢板以黑漆为底色,色泽铮亮,上描有漩涡型、扇叶型、三叶型,椭圆型等各种树叶相缠绕形成的花纹图案,并勾了金边;厢壁四周还贴有薄铜浮雕,四角分立一盏玻璃罩的气死风灯。车厢两侧的踏板上则各站一名劲装护卫。
马车停稳,两侧的护卫跳下踏板,分别拉开两边的车门,先出来一对婢女,然后才各扶着一名女子下得车来。原来这车内有两排座位,前后相对而坐,可共坐四人。后下来的两名女子,一名二十几岁,另一名稍微年长二、三岁,身段与眉目均甚姣好。
两名女子聘聘婷婷地下得车来,打酒楼里立即迎上去了几人,躬着身,带着笑脸,说着些奉承的话,看打扮应该是这酒楼的掌柜与店小二。
两女对掌柜与小二的逢迎似乎不以为意,眼睛都不怎么瞧他们,口里了两句话后,那名掌柜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们迎入店中。
随后,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响动,数人上得楼来,于二楼不停直奔三楼而去。昭武楼的一楼是普座,二楼是雅座,三楼是包间,这个四小姐便是去了楼上的包房了。
“四小姐究竟是何人?”旁桌上的另一名男人问道。
旁桌上共坐了七人,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是本地人宴请外地人。于是就有外地人开口问四小姐是何许人,怎么如此派头。那本地人就开始介绍,说这四小姐是本地豪族蓝家家主蓝景的女儿蓝泗,蓝家乃是海参崴这一带最大的造船商与火器商,兼营煤铁生意,每年吴国和大宋水师均有大量的订单给这蓝家,因此这蓝氏一族富可敌国。
蓝泗生性豪爽,行事颇有些江湖作风,三教九流人物也多有交结,又仗义疏财,因此在这一带得了好大的名头。她还没嫁人,因“泗”与“四”音相同,就自称是“四小姐”,不知情的人便以为她是排行第四了。
至于另外一名女子,那人说她叫宁夫人,然后开始八卦起有关宁夫人的历史。
原来宁夫人以前是本地马姓大粮商的小妾,马粮商年纪可不小,已经有六十几了,所以大前年就死了。不过马粮商很有意思,临死前立下遗嘱,将部份家产分给了四名没有子女的小妾,让她们出府去择人改嫁。她现在还没再嫁,算是单身,也不改叫“宁小姐”,仍是自称“宁夫人”。
然后又说这宁夫人出府后,自己置了一份诺大的家业。她原来在马府时帮马粮商管着一大摊生意,因此被马粮商的原配怀疑她暗中贪下了生意上的钱财,便又是派人上门闹事,又是告去了官府,闹出了好大的一桩风波。最后,直到年初海参崴司法所判定原配无理取闹,加上有四小姐的相助,才总算是平息了此事。
旁桌说话之人深得说八卦话的要诀,紧要之处声音越说越低,好似在密谋造反一般,同桌的数名外地人听到后来都不由得倾起了身子,凝神恭听,屁股都恨不得抬将起来。
阿图是个爱听八卦的,见到有小道消息派送,赶紧竖起耳朵。听到原配请了几名黑道上门去威胁宁夫人,又被四小姐派去的狠角给揍得七荤八素的段子时,心头大是愉悦。忽觉腿上一痛,原来傅樱在桌下拧了他一把,又横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说:“莫非你有了我们三个加上纯姐还不知足,还看上了那四小姐与宁夫人不成?”
“哪有此事。”他嘟囔一声,又陪个笑脸,举筷给她夹了只大虾,“乖宝,吃虾吧。”
一个大虾刚放进傅樱的碗里,就听见耳边一声哼哼,抬头一看,却是傅萱板起了脸望向天花板,赶紧喊了声“阿宝”,并给她夹了一只大虾。夹完之后,又见里贝卡也依样学样地双眼望天,便也给她夹了一只,口中喊了句西语“甜心”。
他这么一翻做作只把小清和刘嫂看得目瞪口呆,真儿、恬儿红着脸低头扒饭,而渡岛薰却是怒哼一声,似乎是觉得他太花心了。
一个钟头左右,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阿图起身去行方便,走到楼梯旁时几乎与一女子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却是名娇艳的小婢,手上还拿着件女人的披风。
那小婢看到他,脸色陡然一变,低着头打他身边匆匆而过,随即就上了三楼。
阿图没在意这名婢女,解决问题后径自地回到桌前,见大家都不动筷子,也知道她们吃好了,唤过店小二前来结帐。
这顿饭不便宜,虽然今天点的都是贵菜,但这昭武楼的菜价至少比顿别最好的酒楼贵了一倍多,算帐的结果是二贯九百文。阿图给了他两个银虎头,店老板生意做得聪明,怕浪费客人结帐的时间,乃是让店小二带了找头前来结帐。收了找头之后,阿图便提上那两捆书和九人一起下楼。
他们刚走出酒楼的大门,那名楼梯上遇到的女婢却跟了出来,抢到了他身前道:“公子,我家夫人与四小姐请公子楼上一叙。”
阿图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再仔细看了她两眼,一滴冷汗就“唰”地一声从额头上滚滚流下。综合这小婢的声音和衣服特征,她就是那“酒酒屋”里面的妖精,自己的屁股还着了她的一记“咸猪掌”。
那小婢看到他面色突变,情知他认出了自己,脸上不禁红了。
眼瞧着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邀请,而且又是女人来请这个花心的蛮子,傅萱走上前去不高兴地质问道:“你家夫人和小姐是何许人,为和要让我家……我家……去说话?”
傅萱可没听那旁桌食客的谈话内容,因此就不知道这两名女人的来历,又一时想不起应该称呼阿图是“我家什么”,他们又未成亲,自然是不能叫“官人”、“相公”、“外子”之类的,喊别的称呼又显得自己没名份,只得含糊其词。
“是啊。阿图,我们不去,是不是?”傅樱嘻嘻一笑,从后面走上来,拉住他的手就要走。
“嗯。我有事,改日……再聊。”阿图由着傅樱挽着,便要绕过那小婢离开。
“站住。”
小婢的身边来了两名身材雄武的护卫,伸出手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两人就是适才站在马车两侧的护卫,他们并未随那两名女子上楼,而是呆在马车附近,吃着酒楼里送过来的食盒。马车就停在门口一侧,离阿图等人只数步之遥,见这小婢请阿图不动,便过来出手阻止他离去。
阿图仿佛视而不见,继续前行。柴门纹见冲突即将暴,立马抢上数步,护卫在傅萱与傅樱的身旁。
护卫见来人并不止步,便各伸出一掌按向阿图的肩头,在刚刚接触到他肩头的霎那,只见他双肩忽然一缩,再向外一挺。这两名家人同时一声闷哼,伸出的手臂遭受到了一股强力地反震,肩窝几欲脱臼。
这两人也甚是强悍,明知自己远非眼前这少年敌手,各退两步之后,还是站在了他的去路上,每人摆了个架势,继续拦在他的前面。那名女婢见自己这边两名护卫居然联手都吃了个大亏,只惊得面容失色。
阿图见这两人不识好歹,正想再教训他们一下,忽听得身后的楼上有一个女人喊道:“住手。阿忠、阿兴退下。”
两名护卫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赶紧让开了去路,退在了一边。
阿图见两人退开,正要继续前行,那小婢却又跟了上来。她不敢再拦住他的去路,只是跟在一旁恳求道:“夫人与四小姐正在下楼,请公子稍待。”
阿图受她一阻,再回头一看,果然见那两名女子已经从酒楼门口出来了。